此身且付水東流——無極樁到三體式

作者聶楓。本文系作者獨家授權。

太極拳的太極二字，孫公祿堂言太極即一氣，一氣即太極。爾後才有陰陽開合虛實，而引進落空者，是陰陽虛實演化後天之用，故需常向推中求，以求知人。然太極之根本多為人所忽略，以為推手即是一切。豈不知，太極拳有本能激發之絕然一擊，與形意等並無差別。太極拳的走架，所謂知己功夫，一定要預設場景，眼前有敵情，自己便是導演和主角，把每招每勢的攻防含義表演的淋漓盡致，如此吃透拳招，形成身體記憶，到用時只一瞬間，是對景的事，便是本能激發自動應對了。練時規規矩矩，用時沒規沒矩。練時是太極拳，用時沒有太極拳。0.1秒的反應時間，就只是野戰。

練拳是知己功夫，推手是知人功夫。若是近身撕搏，乃至擒拿摔跤，推手功夫立顯。此即是以太極之長攻敵之短，也就是不管對方練什麼的，都讓他跟著你打太極拳，自然穩操勝券。然一到野戰，別說近身，連搭手機會也不易得，此時莫做推手想，往往一拳定生死，便是只有一沒有二，就全看平素打法積累了。

我曾將內家三拳的技擊分別請教李師貴江，形意與八卦易懂，只太極拳，我問道：「動手也是不丟不頂、引進落空嗎？」李師云：「若論技擊，太極拳最高明，因為無形無相。」我問：「怎麼打的？也是一氣？」師云：「你若懂一氣，就都說完了。」言下大悟！孫公祿堂云：太極即一氣，一氣即太極。動手便只一下！

懂了一氣，本能激發出來的速度和力量都遠超過後天造作，所以還要那些勞什子作甚麼？因此孫氏太極拳的核心就是一個「打」字，此孫公返了太極拳能野戰的本來面目。而推手於近身撕搏中用處很大，生活中很多這樣的應用場景，故推手高明的能如鄭曼青所言：「大英雄力敵萬人」，只因都是借人之力順人之勢耳。

太極拳於榮養身心一途，與練法稍有不同。須按照「順中用逆、逆中行順」的規矩，將周身散亂之神氣收回丹田，與海底上升之純陽之炁融和交會，此才是逆反回真、煉精化氣的起點。今人不懂的，把太極拳練成太極操的，還有練出毛病來的，大約就是這裡糊塗吧。孫公無私，書上都講了，只是還需明白人點破引領。

太極拳首在松沉。所謂倗勁，其實是全身松張之力，猶如水泡的表面張力。形意拳講內開外合，六面爭力；太極拳講無有凹凸，又八面支撐。孫氏門內講形意拳是實心鐵球，太極拳是空心皮球，內外都是球意，得此即是真意。我們不練骨也不練肉，有了骨肉就拙了。只是一氣貫穿，本能作用，精神抖擻，余皆是附帶。

練拳至沒了拳架，只是精神在作用。一開一合，一伸一縮，渾然無我，神意運轉，則拳架功夫成就。此無他，動作時皆是心意迸發，無需手腳身形配合，因精神已經化了有形的種種，但心意到處身形即到，快否？無論東方西方，無論武術搏擊，唯快不破。後天之快有限，先天之快無限。故須於無形無相中尋找真諦。

形意或太極，皆是練一敏感，有感而發，則一氣太極，太極一氣，陰陽五行十二目順勢而為。若是無感，則空空寂寂，此即無極。單重者何？要懂陰陽虛實，有陰陽虛實則生重重變化，永不為他人所制也。故太極拳左虛則右實，右虛則左實，周流一氣無有窮盡，始終在虛實變化之中。人不知我我獨知人，此懂勁也。

球意者，無點不化，無點不擊，唯於高速轉動中得其體現。虛空能生萬法，宇宙本來虛無，但有無窮盡之星球浮於其中，星球重否？虛空輕否？奈何能擔之而不墮？轉動！此天理，亦公理，亦內家拳之理也。太極，轉動也。形意，轉動也。八卦，轉動也。太極者，隨轉也。形意者，直轉也。八卦者，斜轉也。轉勝直。

故內家根骨，一在轉，二在動，須於自轉、公轉中尋出路。球者，非體軀如球，乃神意如球也。神意驅使，肉體皆是附帶。故練拳都需從空空靜靜中尋真諦，三派之中可有異者？一也！不返先天，不得神意之真功夫。但能得一氣之精神運轉，則練拳如飄飄女仙，只是於專氣致柔中享受內觸之樂，而精神決然敏感哉。

學拳須先從有形而入，終入無形。練到「拳無拳、意無意、無意之中是真意」，即是無形歸處。何謂拳無拳？只精神指引，何須拳？何謂意無意？起心動念皆是後天故意，要那個嬰兒吃奶天生本能之意，就是內家真意。拳無拳，身形似水。意無意，空空靜靜。萬法皆無用，便是真意萌發處。

說到孫公祿堂的無私，從一開始看他的《形意拳學》，到後來的《太極拳學》、《八卦拳學》，其實一以貫之，就是返先天、順逆、一氣。李師貴江教我的形意拳，和孫公書上講的一模一樣。只是你光看書卻不懂，是關鍵處沒法用筆墨言述的，需要過來人給你實作就融會貫通了。悟道了看佛經都明白，拳法也是如此。

上法三葯精氣神。精需轉，氣需養，神需存。有此三者，一水一飯皆靈藥也。生而入道，則我命由己。抑鬱病，是氣血提不起來，精氣神不繼，人便灰心。劈崩可治，每天一身臭汗，脈通氣壯就好。

一則反饋供大家參考:「您這方法真是神奇，雙手一抱，無思無想，我就隨意一抱，慢慢下蹲找渾圓的感覺，也不知哪裡來的綿綿之力，雙臂自動慢慢飄起，舒展，舒展……，展到一定程度自然停下，正好是一個整體。在這種狀態下，站到雙腿發抖，臂膀也不會酸痛不支。無思無慮，津液自然湧出。真是真傳一句話啊！「

起手橫拳，也即起為橫，此先天之橫，一氣之團聚也。直中有橫，是後天之橫，起鑽落翻須加蛇形，身法就活了。四象，不可須臾離也。四象是另一類十二形。雞腿，含蓄也。龍身，摺疊也。熊膀，據高傲下也。虎豹頭，隨時撲擊也，也即一氣之伸縮。

三體式的根骨是返先天，於空靈無礙中真意萌動，則本能始出。於內中有所求的都離題萬里，遑論熬腿子乎？

陰陽於後天功能的發揮，是一切現象的本質。從養生而言，睡眠第一，飲食第二，有為第三，男女第四。睡眠不好必短壽，睡眠好要自然醒，故一定要早睡。陰陽得平衡，而後談飲食。

早起的劈拳晚上的渾圓，於健康足夠了。早起陽氣勃發，用劈拳補氣調息，盜天地精華。晚上渾圓調理氣血，化解瘀積，可防隱疾潛伏。當然，此二者功能遠不止於此。與其天天想著吃補藥，不如調動天地人身的大葯啊。

形意拳的一個重要特點是變化多，且各拳各式都息息相關。比如狸貓上樹。很多人以為就是鑽拳和拐子腿的結合，那只是表面。這一上，裡頭蘊含了猴爬桿和鷂子鑽天，再進一步就是掛畫。這一下，做大了就是龍形。越是簡單的東西裡頭蘊含的越豐富。比如崩拳一變就是迎面掌，百發百中。變易，簡易，骨子裡是那個不易。

但凡複雜的，皆未入道。道者，簡易也。故授人以繁雜者，是自己還沒練明白。喜歡繁雜者，是糊塗上頭加糊塗，稀里糊塗。最後除了一大堆玩意，幾無所得。

關於形意拳的快速增長體能，可以用龍精虎猛四個字來概括。其原因，就是返先天后腎功能強大起來，猶如發動機源源不斷提供動力。練形意拳的人年輕，也是此理。故補腎不在後天在先天，拳法越練越累的落在後天，越練越精神才對。

骨肉分離，是練拳過程中一種自我感知的身體現象，而非一種切實功夫。骨肉如何能分離？四大分離死也。乃是明勁階段完全去除拙力後力自骨出的映像。感覺周身只有骨而無有肉，此入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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