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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有個叫「小蠻」的妾嗎?

想當年,白居易初到長安,著名詩人顧況拿他的名字打趣說,「長安百物貴,居大不易」。後來,白居易仕途亨通,利祿兩全,過起了李白、杜甫都望塵莫及的富貴人生。

擁有過眾多姬妾,只是其中一端。從白居易的詩歌看,他至少有過六位姬妾。姬妾,用今天的話說,大約就是:包養過的演藝界女子。《小庭亦有月》詩云「菱角執笙簧,谷兒抹琵琶。紅綃信手舞,紫綃隨意歌」。這說明,白居易的「貧家」小院里,有過一個「四人女子樂坊」,成員是:菱角、谷兒、紅綃、紫綃。吹拉彈唱,載歌載舞,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對酒有懷寄十九郎》詩云「往年江外拋桃葉,去歲樓中別柳枝」。其中「桃葉」指結之,「柳枝」指樊素。寫過許多同情百姓疾苦詩篇的詩人,他本人的生活其實有點燈紅酒綠、聲色犬馬的意思。

這裡沒有要對白居易的生活方式進行批判的意思,不過是想說一說:白居易在以上六位姬妾之外,是否還有過一位名叫「小蠻」的姬妾。

唐孟棨《本事詩》上明確說,白居易有兩位姬妾,姬人樊素善於唱歌,妓人小蠻善於跳舞。孟棨的依據是白居易的兩句詩:「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蘇東坡亦有詩句雲「我甚似樂天,但無素與蠻」,也把樊素、小蠻當作兩個人。

但是,宋計有功《唐詩紀事》有「樂天妓樊素,善歌楊柳枝,人多以曲名名之」的說法。言外之意,似乎是說,樊素、小蠻其實指的是同一個人。計有功的說法,很可能源自白居易本人的《不能忘情吟》詩序,「妓有樊素者,年二十餘,綽綽有歌舞態,善唱楊枝,人多以曲名名之。」《不能忘情吟》詩中有句雲「鬻駱馬兮放楊柳枝,掩翠黛兮頓金羈」。可見,楊枝,就是楊柳枝。清蔡立甫纂《紅焦詩話》根據白居易「十年貧健是樊蠻」「春隨樊子一時歸」「猶有樊家舊典型」等詩句,也認為,白居易姬妾之中並無「小蠻」其人。此外,有人指出,孟棨所引詩句,即「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不見於現存白居易詩集中。

與此同時,關於「小蠻」,白居易的詩注另有解釋:一種盛酒的容器。白居易一首寄給好朋友劉禹錫的詩有「攜將小蠻去,招得老劉來」兩句,句下白居易自注云:「小蠻,酒榼也。」又,白居易《夜招晦叔》詩有「高調秦箏一兩弄,小花蠻榼二三升」兩句。當代學者陳友琴認為,我們應該首先相信白居易自己說的話,即小蠻並非姬妾,而指酒盒(見其《白居易資料彙編》)。

儘管白居易沒有一位名叫「小蠻」的姬妾的佐證不少,但是,我還是傾向於贊同孟棨、蘇東坡的說法。我的理由主要有:一、孟棨《本事詩》所載詩句「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雖為白居易詩集中所無,但無法肯定非白氏所作,它們有可能見於白居易編輯詩集時所刪去的詩篇中;二、把「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兩句詩理解為描寫樊素一個人,句法上很難講通;三、《不能忘情吟》只寫了陪伴白居易十年的樊素,沒有寫到「小蠻」,無法證明小蠻其人就不存在,菱角、谷兒、紅綃、紫綃也沒有寫到。充其量,只能證明,白居易對樊素情有獨鍾;四、清蔡立甫纂《紅焦詩話》所引「十年貧健是樊蠻」,恰好可以證明,樊蠻是兩個人。原詩句出自《天寒晚起引酌詠懷寄許州王尚書、汝州李常侍》,「四海故交唯許汝,十年貧健是樊蠻」。既然「許汝」分別指許州王尚書、汝州李常侍兩個人,「樊蠻」也不應該是指樊素一個人。

寫到這裡,忽然看到一位遠方朋友發來的段子:某高校於校園內塑一尊像,一妙齡女子,左手垂握一本書,右手高舉一隻鴿子。徵集塑像標題時,許多人不約而同給出的名字是「讀書有個鳥用」。白居易是否有過一個叫「小蠻」的姬妾,無關乎國計民生。這樣的考證文字,說不上有什麼歷史文化研究價值,難免要遭到正人君子們的斥責。但是,我以為,在「讀書有個鳥用」的時代,唐代詩人白居易「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的情色生活,也許可以讓買不起房、娶不起媳婦的窮書生們望梅止渴畫餅充饑一番,得一點精神上的慰安與陶醉。而這,於維持國家穩定、建設和諧社會恐怕還是有一點兒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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