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夢與魘《讀者》2011年第2期

張愛玲夢與魘《讀者》2011年第2期

作者:周海濱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我們也許沒趕上三十年前的月亮。年青的人想著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雲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大、圓、白,然而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望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凄涼。」

  張愛玲在《金鎖記》里一開始就渲染著陰鬱的蒼涼意境。三十年前的月亮伴隨著她的一生,她一路走著,瞧著,等著;三十年後的張愛玲回隔著三十年前的寂寥歲月張望著,自然免不了帶著凄涼的哀惋。在她年輕的時候三十年前的月亮是信箋上的一滴淚珠,陳舊而迷茫;三十年後,她老了,三十年前的月亮卻不歡愉,儘管比眼前的大、圓、白。

  張愛玲就像一個謎,她的身世,她的愛情和她的才氣總是掩飾不住那神秘的光芒,而她自己也把生活珍藏起來,只露出漆黑的表面。她的讀者在為她解讀著這個謎,她自己也在用衣著、言行解讀著,還有那不變的永遠黯淡的月光。

  張愛玲的身世無疑是高貴的,她尚且不知道人世間的紛紛擾擾時就被刻上「清末著名『清流派』代表張佩倫的孫女,前清大臣李鴻章的重外孫女」的生存符號,這樣的一錘定音並沒有在張愛玲的一生中扮演著什麼角色,但總是在潛意識地影響著她。

  她的父親像其他的沒落貴族一樣秉承著遺老遺少的傳統,在風花雪月里消磨著,落寞著,而張愛玲的母親則是清末黃軍門的女兒,一個崇尚西洋文化並具有良好西式教育的清麗女子。遺老的迂腐與西式的張揚只能在摩擦中不斷的升級,最終的結果只會是一道深似一道的裂痕。家庭對張愛玲來說永遠是紛擾的,也許這就是命運對她的選擇。

  西式教育的靈活和東式教育的沉重把張愛玲送向了兩個極端,如同一座山峰峻峭和平緩的兩面。西洋化徹底的母親總是試圖把她培養成儀態萬方的淑女,總是在音樂、繪畫、禮儀和服裝方面啟發張愛玲。張愛玲的世界一下子變得開闊而豐富多彩、清新而生機勃勃。與此相反的是父親的身上只是那沒落貴族的懶散習氣和索然無味的沉悶,那鴉片味充斥下的空氣是昏昏欲睡的,花邊新聞、親戚間的冷嘲熱諷和舊小說的荒淫成了父親身上的某種象徵。

  張愛玲就是這樣,她在雙料的家庭中吮吸著養料,在此基礎上成就了一個個悲歡離合的故事。張愛玲陪伴著她的作品很突兀的展現在人們的面前,於是在這個世界點綴起了幾個亮點。那種舒緩而低沉的筆調彷彿在流淚中傾訴著一個時代和這個時代的故事,而這個時代是那麼的遙遠卻又近在眼前。她的人物總是沉淪在日常生活的瑣碎中,作者與他們一起忍受著這種不厭其煩,而這種不厭其煩所帶來的生活的真實總有著來自心靈的震撼。她的小說中女人總是在裂變著,她們在嘮叨和警惕中匆匆老去,而且一代代的重複著像殭屍一樣的生活。時間在生命里變得局促而慌張,像流水一樣把一切洗滌得一乾二淨,還有女人的青春和那只有軀殼的愛情。

  張愛玲的小說就像一個狹小的舞台,在這個舞台上她不是導演,只是一個旁觀者,她靜靜地看,悄悄地等,終於有一天等到了她的那場哀憐而不動人的愛情,從此她的一生就一刻也離不開它。它總是在有意無意中導演著張愛玲一生的悲喜劇,以致於後半生中的張愛玲在美國的寓所閉門不出,面對著慘淡的月光想著三十年前的不免帶點凄涼的月光。

  她想到了胡蘭成,她的初戀情人,也是生命中第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他最初只是一個普通的慕名來訪者,同時也是汪精衛政府宣傳部的一個副部長,但是這對張愛玲來說並不重要,她只知道他是為藝術而來的,這就足夠了。

  一切的悲劇源於那並不該有的會面,胡蘭成是一個男人、一個溫文爾雅充滿激情的男人,而張愛玲的狹小世界裡男人都是堆枯骨,有的更像木頭,刻板而無味;有的只是一張白紙,蒼白而無力。他們找女人是為了錢,那是女人用青春的毀滅換來的錢,他們找女人是為了性,那是女人三十歲以前的青春。可是她面前的胡蘭成卻使她耳目一新,被他的那種與生俱來的悟性和對作品的獨特體會深深地吸引了,張愛玲無法抗拒這突如其來的衝擊力,她在作品中的那種遊刃有餘頓時無影無蹤。她清楚地記得那天他們談了好久,那晚的月色好美,皎潔而朦朧。

  此時的胡蘭成已經有過三任妻子,而作為風月場上遊刃有餘的老手,張愛玲對他來說自然是得心應手的。他的成熟和他的聰明以及看似曲折的人生經歷,自然讓比他小15歲的張愛玲感到目不暇接,而他在交際圈裡也正好缺少像張愛玲這樣的才女。張愛玲所表現出的那種談如止水冷若冰霜的超凡脫俗讓向來在人前惟命是從而又恃才傲物的胡蘭成感到新鮮而刺激,但是他又始終無法明白張愛玲在他面前為何如此的幼稚又如此的成熟,而這種新鮮感是他所需要的。

  1944年,張愛玲與胡蘭成結婚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承諾並沒有給張愛玲帶來現實的安穩,相反張愛玲的一生因為胡蘭成的漢奸身份和賣國行為而蒙上了不白之冤,後來在美國的深居簡出、閉門謝客與此不無干係。

  婚後的生活給張愛玲帶來了短暫的幸福與快樂,夫婦沐浴在文學藝術中,一時相攜相依樂在其中,她以為這就是他們未來生活的全部。可是胡蘭成的文人天性和汪精衛政府的末日降臨,使她的一切成為泡影。從此,他們的人生只剩下插曲,而結局永遠是愛情的背面——一個悠遠而幽怨的殘夢。

  在流亡的過程中,胡蘭成先後與一名護士和一個村姑同居,期間的費用竟是張愛玲維持的。當張愛玲讓胡蘭成在自己和別人間作出選擇時,他置之不理。「不久,胡蘭成與范秀美結婚,後又逃亡日本,在日本又與大漢奸胡世寶的遺余愛珍結婚。」

  張愛玲和胡蘭成的愛情頗有點傾城之戀的味道,不同的是《傾城之戀》中白流蘇和范柳原因香港的陷落而成全了彼此以遊戲收場的愛情,而張愛玲與胡蘭成卻沒有這奇蹟般的戲劇性,他們只能因為戰爭各自訴說著自己的傳奇。

  如果沒有那場戰爭……

  如果沒有最初的相逢……

  三十年前的月亮永遠活在那個行蹤詭異的華裔老人的心中,那是一個不死的夢想,即便像一場夢魘一樣纏繞著她。三十年後的月亮是年輕人心中的明燈,總是月華似水,那裡永遠演繹著優美動人的傳說。

  張愛玲說:「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虱子。」

  只有她是明白的。

  那一襲華美的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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