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金貸借款人抱團抗催收 平台拋「橄欖枝」促回款

「在用錢寶上借款，逾期了一天，我說下午6點前還款，催收人員說不行，打爆了我的通訊錄，罵我爸媽……我接到爸媽的來電聽著他們失望的語氣，想死的心都有了……」微博用戶「Free的小雨」在微博上吐槽自己的借款經歷。

近日，有多位借款人向法治周末記者反映，用錢寶存在暴力催收行為，而之所以逾期不還，是因為他們認為用錢寶年化利率高涉嫌高利貸，所以不想據此息費進行還款。記者了解到，目前，這些借款人成立了反暴力催收群，群人數達到四百多人。

事實上，不僅是用錢寶這一家現金貸平台，記者在「21CN聚投訴」平台上還看到了多家現金貸平台都遭到了類似的投訴。例如，「借幾天」被多個借款人集體投訴暴力催收；「借得快」被投訴「高利貸、恐嚇威脅借款人、給通訊錄聯繫人打電話發簡訊騷擾」。隨著12月1日現金貸監管政策的落地，行業面臨洗牌的同時，借款人與平台之間也展開了一場博弈：諸多現金貸平台全面收縮放款量，加緊催收；而借款人端，有的想以平台存在諸多「違規」之處為由，和平台協商減免利息；還有以借款為生的「老賴」，藉機煽動不要還錢，導致行業逾期率大幅上升。

現金貸江湖的「恩怨」愈演愈烈，未來何去何從？

用錢寶年化利率高達90%

公開資料顯示，用錢寶是基於移動互聯網的全流程線上網路借款App，主要解決年輕白領與藍領在日常生活中的小額借款需求，提供500元至5000元「小額度」、7至30天「短周期」的借款。

「我不是不想還款，只是現在確實手頭緊張。」在用錢寶上借款二十多次從未逾期的馬林（化名），12月5日這一次借款到期，他沒有按時還款。

自2016年開始，因日常開銷大，馬林在多個現金貸平台上都借過錢，通過以貸養貸的方式進行周轉從未逾期，直到這一次。馬林告訴法治周末記者：「現金貸整改政策出來後，很多現金貸平台回籠資金、不再放款，我的資金鏈一下斷了，手頭上僅存的錢都還了其他平台，暫時沒錢還用錢寶。」

「此外，還有更關鍵的問題是，我們按照什麼費率還？」馬林的想法也是維權群里大多數借款人的心聲，監管風暴的來臨讓很多借款人「動了心思」。

12月1日，《關於規範整頓「現金貸」業務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下發。《通知》指出，對於各類機構以利率和各種費用形式對借款人收取的綜合資金成本，應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於民間借貸利率的規定，禁止發放或撮合違反法律有關利率規定的貸款。各類機構向借款人收取的綜合資金成本應統一折算為年化形式。

「也就是說，對借款人收取的利率和各種費用形式之和，應該不高於36%，而用錢寶收取的費用早已超出這條紅線。」馬林根據自己的借款信息算了一筆賬，借款5000元，一個月到期後須還款5375元，即年利率達90%。此外，根據媒體報道，還有的借款人在用錢寶上借款的年利率高達109.5%。

記者了解到，此前借款人在用錢寶借款時，借款費用包括利息、風險準備金、風控服務費、平台服務費、貸後服務費，綜合計算下來，就會出現馬林所提到的90%。「很多人現在的想法是，和平台進行協商，只還本金，高利貸部分不再進行還款。」馬林說。

如何還款存爭議

借款人並不是「任性」而為。用錢寶借款人王艷（化名）告訴記者，其在一家名為手機貸的平台借款，逾期長達四十多天，也經受了催收公司的種種「洗禮」，最終她與平台協商出結果，即利息和滯納金全免，一次性把剩餘的款項分期還清。

此外，記者注意到，現金貸新規出台後，一些平台也公開發布了減息聲明。12月10日，現金貸平台——水象分期就在官方微信公眾號發布公告，稱為了緩解用戶還款壓力，從即日起，主動還款的用戶，可以享受利息、罰息減免政策。

針對被指年化利率高、如何還款的問題，12月8日，法治周末記者聯繫到用錢寶公關部負責人，該負責人解釋，借款人所指的利率是在監管出台之前的情況，目前，用錢寶已將全線產品綜合息費調至年化36%以下。

至於如何還款，該負責人談道，這是監管落地之後行業都會面臨的問題；如何履行合約，可能會出現各種說法，但從邏輯上講，原先的合約應該是不會變的；而新規出台後，平台也一定會按照新規執行各項要求。

蘇寧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石大龍在接受法治周末記者採訪時表示，法律上有「法不溯及既往」的原則，即國家不能用當前制定的法律指導人們過去的行為，本次《通知》自然也適用此原則，所以理論上，借款人還款應當仍按之前的合同約定還款。

對於有平台採取減免利息、罰息的做法，石大龍分析，平台可能存在兩個擔憂：一是在現金貸整治通知下發後，在綜合費率高於年化36%的情況下，部分用戶會認為平台涉嫌違法違規，因此拒不償還借款；二是之前貸款綜合費率高於年化36%，其實也不符合國家相關規定。因此，目前平台主動提出利息、罰息減免的政策，一方面有助於回收貸款，另一方面也為了體現合規性；預計類似的做法還會被更多的現金貸平台借鑒和採納。

催收尚無全國性的行業規範

協商未果的借款人，隨著逾期天數一天天的增加，所感受到的催收手段也在一步步升級。

在用錢寶上逾期33天未還的楊華（化名）可謂體會深刻。楊華稱，「起初是天天有催收的人給你打電話，電話『炸』了一星期，幾乎幾分鐘響一次，我通訊錄上的親朋好友也有收到催收的電話和信息；後來又稱要去法院告我，偽造律師函進行通告；還將我身份證號、銀行卡號、身份證照片進行PS修圖，發送給我的通訊錄聯繫人；最近又開始發送恐嚇簡訊，說要帶著橫幅、油漆來我家上門結清……」

對於暴利催收的投訴，用錢寶公關部負責人解釋，借款人剛逾期時會由公司內部工作人員負責聯繫催收，逾期時間較長的，會交給外部公司負責，但是公司對此都有嚴格規定，會對催收人員進行現場督查、錄音抽查，要求其堅持文明催收的原則；如果在這個過程中，發現有催收人員存在問題，會被馬上停崗。

實際上，「暴力」催收已是現金貸行業的老話題，不少平台都被借款人投訴存在「暴力」催收的問題。例如，王艷告訴記者，其在快閃現金上逾期第八天時，就收到了催收人員發來的涉黃、辱罵父母的簡訊，並附帶了一張棺材的圖片。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平台的催收人員，會將女性借款人的身份證照片與一些裸體圖片進行PS合成新的圖片。

俗話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那麼，催收行為的合理邊界在哪？網貸天眼研究員李雪在接受法治周末記者採訪時談道，之前深圳互金協會下發過《深圳市網路借貸信息中介機構催收行為規範》徵求意見稿，不過，目前還沒有出台全國性的政策性文件對催收行為進行規範。據媒體報道，中國互金協會正在著手對催收制定相應的標準，目前已進行立項。

一位不願具名的法律人士告訴法治周末記者，催收要以借款人本人的合法權益不受侵犯為界限；《通知》中規定，「各類機構或委託第三方機構均不得通過暴力、恐嚇、侮辱、誹謗、騷擾等方式催收貸款」，這是對各類涉嫌採用非法方式進行催收的行為予以了禁止。

「如果平台未經用戶允許啟動用戶通訊錄，並將用戶通訊錄發送給催收公司，涉嫌侵犯用戶的隱私權；對用戶手持身份證照片進行涉黃修圖的做法，也存在侵犯用戶名譽權的嫌疑。」李雪指出，平台與借款人之間的債權債務關係應當通過法律規定的方式去實現，不能超出法律框架；平台如在催收過程中，對借款人的基本權利產生侵權行為，需要承擔相應的違約和賠償責任。

生存難 轉型也並非易事

一紙通知，讓火熱的現金貸行業瞬間進入「寒冬」。

據國家互聯網金融安全技術專家委員會監測的數據顯示，目前全國現金貸平台將近2700家，用戶大約有1000萬人。在所有用戶群體中，約有200萬用戶存在多頭借貸的情況，其中有50萬人在一個月內連續在十家以上平台借款。

李雪介紹，在多頭借貸嚴重、平台不斷縮量的情況下，平台的逾期壞賬風險加劇，首次逾期率突破了50%，部分平台的存量逾期甚至可能達到50%至70%；隨之而來的還有催回率的下降，之前逾期10天以內的能催回70%，現在只有催回40%至50%左右。「過去現金貸是『賺錢機器』，但現在，現金貸已經成了『過街老鼠』。」李雪指出，在嚴監管之下，現金貸生存難，但轉型也並非易事，能夠在紅線內生存的平台，可以繼續開展業務；無法在監管紅線範圍內存活的平台，只能被迫退出；業內認為，將有90%以上的現金貸平台被淘汰出局。

李雪進一步談道，監管「亮劍」現金貸，停止批設網路小貸牌照，是為了堵住現金貸企業的增量，下一步就是整治存量業務，建立網貸行業第三方數據共享平台，以掌握共債數據，引導平台合規經營，控制利率、暴力催收等問題，促進現金貸平台提升自身風控能力等。

近日，用錢寶也發布了一則官方聲明，稱將「積極貫徹落實《通知》要求，及時調整業務和產品，用實際行動表明擁抱監管、合規發展的決心；在未來，將堅持審慎運營，注重風險管理，不斷提升用戶體驗，維護消費者合法權益。」

石大龍認為，隨著行業合法放貸、依法催收意識的逐步形成與加強，「暴力」催收現象將會得到有效抑制，消費者的權益也將最大程度被保障，進而促進行業的長遠健康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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