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學從南同蒲線起步

05-30

成龍（右一）在大秦線採風。

本名郭保安，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現任太原鐵路局傳媒中心副主任。上世紀80年代以來，他筆耕不輟，在堅持小說創作的同時，發表了大量報告文學和長篇通訊等。

2016年12月20日，2013—2015年度「趙樹理文學獎」正式揭曉。我創作的中篇小說《高鐵穿越煤窯村》有幸獲獎。「趙樹理文學獎」是由山西省委、省政府設立，以「山藥蛋派」的代表人物、文學家趙樹理名字命名的文學獎項。

回顧自己走過的30餘年文學創作的歷程，我要感謝鐵路。我的父親開了大半輩子火車，靠著沒日沒夜地在南同蒲線上值乘，把我們5個孩子拉扯大。我出生時，父親正在南同蒲線上值乘，他給我起的大名叫「保安」，小名卻起了個「成龍」——父親可能是「望子成龍」吧！我的少年時光是在太原市黑土巷鐵路宿舍和永定路鐵路宿舍度過的。在我的記憶中，我的同學、朋友和鄰居家的父母、子女都在鐵路上工作。上中學之後，我漸漸有了身為鐵路職工家屬的「優越感」。我就讀的中學裡非鐵路職工子女居多。我的很多同班同學，一聽說我是鐵路子弟，目光中都或多或少透著羨慕。他們常問我的是：「聽說你爸爸是火車司機？」我總是神氣活現地回答：「那當然！」

許多作家都說，一個作家的童年記憶會影響他一生的創作主題。上世紀80年代初，我子承父業，成為一名蒸汽機車司爐。在這個時期，我開始買一些文學期刊如《當代》《十月》《鐘山》和《收穫》等，在機車停車或休班時，我拚命地讀。我記得非常清楚，有段時間，我們的機車在原平站駐點加補，休班也回不了太原的家，只能住在原平站附近的一個乘務員公寓里。一天，我躺在那個不大的公寓里讀了鐵凝的短篇小說《哦，香雪》。故事講的是一個大山裡的小火車站，每天有一趟綠皮列車要在這裡停靠。於是附近村莊里一個叫香雪的小姑娘就趁短短的一兩分鐘停車時間，將自己採摘的山貨隔著車窗，向車廂里的旅客兜售。時間久了，香雪的心也隨著遠去的列車飛出大山之外……

少年輕狂。讀罷《哦，香雪》這篇小說，我突然之間覺得：哦，這類故事呀，我們鐵路多得是，我也能寫得出來！在那之後的兩年時間，我開始寫作、投稿，結果卻不盡如人意，或石沉大海或退稿連連。「為什麼我寫的文章就變不成鉛字呢？」我心裡疑惑。有一天，我在我們機務段里看見了《人民鐵道》報，第四版刊載有小說、散文和詩歌。我如獲至寶，似乎找到了「家」的地址。經過對《人民鐵道》報上發表的小說反覆研讀，我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麼叫做「題材」和「語言」了。也就在這個時期，我們機務段承擔的石太線開始上馬電力機車，北同蒲線卻仍然使用著蒸汽機車。同在一個機務段工作的我們有兩種工作環境，電力機車乘務員，乾淨、省勁且體面，蒸汽機車乘務員卻不太一樣。工作環境變了，行頭自然也有區別了：電力機車乘務員出、退勤背的是皮革縫製的背包，蒸汽機車乘務員手裡拎著的仍然是藤條編織的籃子。「這就是極好的小說題材呀！」我想。

於是，我結合自己和父親的真實生活，虛構了一個故事：做蒸汽機車司機的父親退休後，將他值乘時用了多年的一個裝油袍、飯盒和手電筒的籃子，交到子承父業的蒸汽機車乘務員的兒子手裡。後來，兒子成了電力機車乘務員，將籃子換成皮革背包，已經退休的父親看見兒子出勤時沒有再拎籃子，立刻火冒三丈，這對父子因不同時代背景下的「籃子」產生了矛盾與爭執……這篇名為《籃子》的小說投到《人民鐵道》報後，很快被採用發表了。這就是我的小說處女作！

很快，我被段長抽調到辦公室助勤，開始學習公文寫作。我從寫總結開始，後期為段綠化辦、食堂等寫經驗材料和新聞稿件。同時，我利用業餘時間創作了機務題材的短篇小說《區間》、鐵路子弟題材的中篇小說《此時，甲肝正流行》和為數可觀的鐵路題材的散文。正式從事文協工作後，我又創作了中篇小說《黃色演義》《崴泥》《提速提速》及短篇系列小說《真快乘務組》等。從上世紀80年代後期開始，我便立下志向：今生要在鐵路的鋼軌上一直寫下去。

這之後的十多年，相比起小說創作，我寫鐵路局的報告文學、長篇通訊和電視專題片解說詞更多一些。一個鐵路上的文藝工作者、一個宣傳幹部，不來回走幾趟大秦線，不與機車乘務員、調車員和接觸網工成為無話不說的兄弟，就沒有「火熱的生活」。

這次獲「趙樹理文學獎」的中篇小說《高鐵穿越煤窯村》是我在2012年12月創作的。這篇作品在2013年第1期《大秦風》上發表時，標題叫《高鐵標段》。2009年，石太客專開通運營，這正是「山西煤老闆」名揚天下的時候。從那時起，我就隱約感覺到這是一個有時代意義的創作題材。那時，我常想：假如規劃產煤地如陽泉、平定、呂梁一帶的高鐵線路時，一定要經過「煤老闆」的煤礦，那麼將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景？故事構思日漸成型，我開始設計小說的人物、角度與語言風格。小說寫到三分之一時，我的創作立足點仍是鐵路工程部門建高鐵之難。隨著小說情節推進，故事與煤老闆的妻子「柴翠翠」產生關聯後，我覺得小說寓意變得深邃起來：當現代化的鐵路運輸方式與傳統行業煤窯疊交、集於一處時，帶來的必定是觀念與習俗、金錢與慾望的較量。這篇小說的創作後期，人物個性、情節走向與語言風格，已經由不得我這個作者把控了。

獲獎與否，對一個愛好文學30餘年的鐵路人來說不代表什麼。回想我們家三代人在鐵路工作與生活的過往，我為鐵路人的嚴謹、守時和無條件的擔當、奉獻而驕傲，我願把對鐵路的愛傾注筆端，把鐵路人的故事寫入每頁紙的字裡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