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襲人何以當得起【賢襲人】?

05-30

花襲人何以當得起【賢襲人】?

時髦的傻子

有人做過統計，紅樓夢共寫了975個人物，其中有姓名稱謂的732人。975人中女性佔480人，去掉零頭還有400人。這麼多女性，作者為什麼要把古代社會對女子極高評價的【賢】字單單送給花襲人？偏偏脂硯齋還要在【賢襲人】之後批上【當得起】三個字。這究竟是為什麼？本文試圖學習《焦點訪談》的主旨精神——【用事實說話】，對這個問題進行探討。

在紅樓丫環里，第3回襲人就出場了。和襲人同時出場的是紫鵑、雪雁。【物以人貴，仆以主貴】，這三個丫環因為是第一男、女主角的婢女而同時較早亮相，也是作者開篇行文的現實需要。

第3回。【原來這襲人亦是賈母之婢，本名珍珠。賈母因溺愛寶玉，生恐寶玉之婢無竭力盡忠之人，素喜襲人心地純良，克盡職任，遂與了寶玉。寶玉因知他本姓花，又曾見舊人詩句上有「花氣襲人」之句，遂回明賈母，更名襲人。】

這段敘述里，作者用三個詞語給襲人定位。【竭力盡忠】一詞間接定位，【心地純良、克盡職任】兩詞直接定位。其後，作者在文中通過襲人為人處事的大量事實對這三個定語給予了具體、全面、詳盡、細緻的詮釋，並把封建社會對女子品德要求上最突出的【賢】字送給襲人。

1、第6回。警幻仙子受【寧榮二公剖腹深囑】教會了寶玉雲雨。但這雲雨必須落到實處才有意義。寶玉【強】襲人云雨，襲人在【不為越理】的前提下能夠順從，正是其溫柔【賢】良的突出表現。此處的脂批說【寫出襲人身份】非常契合，其他女子想有此殊榮還不能夠呢！因為作者要為襲人冠之以【賢】字。試問這赫赫【賢】字除了襲人何人可得？

2、第8回。寶玉因留給晴雯的豆腐皮包子被李嬤嬤吃了，早起沏的楓露茶又被李嬤嬤喝了，對茜雪大發脾氣，摔碎了茶杯，驚動賈母。賈母遣人來問，襲人趕緊攬到自己身上，說自己失手打了茶杯。庇護了茜雪和李嬤嬤，凸顯了息事寧人的【賢】良秉性。

3、第19回。【自古賢孝不分家】。當日襲人是為了不讓【老子娘餓死】才甘願賣身的。家裡【若果然還艱難】襲人仍然願意被贖回去再賣一次【多掏澄幾個錢】。脂硯齋在這裡連批兩次【孝女，義女】。襲人之孝正是其【賢】的另一種表現。

4、第19回。寶玉留給襲人的【糖蒸酥酪】被李嬤嬤吃了。【寶玉才要說話，襲人便忙笑說道：「原來是留的這個，多謝費心。前兒我吃的時候好吃，吃過了好肚子疼，足鬧的吐了才好。他吃了倒好，擱在這裡倒白糟蹋了。。。】用謊言矇騙寶玉，再次庇護李嬤嬤，良苦用心天地可鑒。

5、第19回。因寶玉平日【放蕩弛縱，任性恣情】，襲人以自己要贖出去為借口，約法三章【箴規】寶玉，寶玉滿口答應。比賈政的棍棒教育要高明很多。為此，作者專門把這回回目寫為【情切切良宵花解語】，其讚美之情溢於言表。

6、第20回。襲人生病吃藥，正躺在炕上蒙頭髮汗，李嬤嬤來了嫌襲人沒起來招待她，竟破口大罵【小娼婦、狐媚子、妖精、配小子】等惡語。寶玉、黛玉、寶釵、鳳姐等人都為襲人抱不平。襲人一心庇護李嬤嬤，得到的卻是恩將仇報。襲人除了哭還是哭，忍辱負重【賢】德可嘉。

7、第20回。襲人卧病在床，怡紅院丫頭都出去戲耍，寶玉回來【獨見麝月一個人在外間房裡燈下抹骨牌】。寶玉問她為啥不玩兒去，【麝月道：「都頑去了，這屋裡交給誰呢？。。。】【寶玉聽了這話，公然又是一個襲人】————可見襲人平日作為，這種情況習以為常，其【賢】誠可嘉矣！

8、第21回。寶玉【無曉夜】在黛玉湘雲房中廝混，已經違背了公子小姐間【男女有別、授受不親】的清規戒律。襲人以【嬌嗔】之姿下【箴規】，完全符合正統封建道德觀。正因如此，作者才會把本回回目定為【賢襲人嬌嗔箴寶玉】。

9、第24回。鴛鴦來怡紅院，寶玉見了，湊到鴛鴦脖子上，連聞帶摩挲。【扭股糖似的粘在】鴛鴦身上。【鴛鴦便叫道：「襲人，你出來瞧瞧。你跟他一輩子，也不勸勸，還是這麼著。」】在賈府，賈母的意思只有鴛鴦最知根底。鴛鴦如此說，說明襲人之【賢】已經得到賈母認可，其姨娘地位也是賈母默許了的。

10、第26回。佳蕙說【襲人那怕他得十分兒，也不惱他，原該的。說良心話，誰還敢比他呢？別說他素日殷勤小心，便是不殷勤小心，也拼不得。可氣晴雯、綺霰他們這幾個。。。】————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殷勤小心】就是襲人平日里盡職盡責和溫柔賢良的具體細化。

11、第29回。張道士給寶玉提親，寶玉黛玉二人為此慪氣，發展到寶玉砸玉，驚動老太太。回到怡紅院，襲人說就怨寶玉，一再規勸寶玉去找黛玉賠不是，這是襲人極力維護寶黛關係的有力證據。

12、第30回。寶玉誤踢襲人。襲人【又是羞，又是氣，又是疼】，反而安慰寶玉說【沒有踢著】、【。。。你當是他們，踢一下子，唬唬他們也好些。才剛是我淘氣，不叫開門的】。把責任全部攬到自己身上。試問，不管是褒襲人者還是貶襲人者，誰不想如此【賢良】的女子陪伴自己一生呢？

13、第31回。晴雯、寶玉、襲人三人衝突，襲人言語不慎出現漏洞。晴雯抓住話把窮追不捨，極盡諷刺挖苦、嘲弄羞辱、拈酸吃醋之能事。後來寶玉真生氣，非要告訴上面攆晴雯。襲人苦勸不住，只得帶著所有丫環跪地求情。這一節，襲人把【心地純良、息事寧人、溫柔賢惠、寬宏大度】的善良秉性演繹得淋漓盡致。

14、第32回。黛玉鉸了湘雲做的扇套，引起湘雲誤會。襲人苦口婆心給湘雲作解釋，極力消除姊妹間的誤會，維護姊妹間的團結，【賢良】可嘉。有人反罵襲人背後說黛玉壞話。襲人雖【賢】卻不傻，試問，她怎麼會愚蠢到守著黛玉的鐵杆粉絲寶玉說黛玉壞話？襲人既為【太虛幻境】之仙女，在天之靈焉能不知？但300年來默不作聲，任人誹謗也絕不還口。那些罵襲人者豈不羞煞！

15、第32回。湘雲勸寶玉留意仕途經濟，寶玉馬上翻臉，對湘雲下了逐客令。為了化解這種尷尬局面，襲人以寶釵事例給湘雲做解釋。平息事態，其【賢】可嘉。說話間提到了黛玉。恰好黛玉就在窗外竊聽，這話全聽到了。但黛玉對襲人並沒有絲毫不滿情緒，倒是有些讀者卻為此憤憤不平，真有點【皇上不急太監急】。

16、第32回。寶玉因為痴迷本性錯把襲人當黛玉【訴肺腑】引起襲人警覺。襲人為了寶玉和黛玉的【聲名品行】免遭小人荼毒，也為了盡到自己做奴婢的責任，大膽向王夫人進言。為了保護黛玉名聲，專門還拉上無辜的寶釵，為王夫人擺了一把迷魂陣。實在是忠心堪表，賢良可嘉。結果幾百年來慘遭別人詬病，好心當成了驢肝肺！賢襲人含冤抱屈忍辱負重，百年不語任人評說！

17、第32回。湘雲和襲人主僕一場，情同姊妹。湘雲曾專門給襲人等人送戒指。襲人央湘雲做活，是不知道湘雲在家的境況。後經寶釵說明，襲人才悟到【可是我也糊塗了，早知是這樣，我也不煩他了】。湘雲和襲人是因為姊妹般的情誼互相幫忙的。第37回，襲人打發宋媽媽給湘雲送東西，吩咐【。。。這絹包兒裡頭是姑娘上日叫我作的活計，姑娘別嫌粗糙，能著用罷。】可見，襲人之【賢】是得到湘雲認可的，也是實實在在的。既不是某些人罵襲人【身為奴才使喚主子做活】那種惡奴欺主，也不是某些人罵襲人伏侍誰心中眼中只有誰，舊主子就忘到腦後那種喜新厭舊。

18、第34回。寶玉挨打，賈環向賈政進讒言【功不可沒】。這一信息茗煙親口告訴了襲人。但當王夫人追問襲人是否知道這事時，襲人冒著違拗主子的風險矢口否認。凸顯了襲人一貫息事寧人的賢良本性。

19、第36回。常言道【春乏夏困秋打盹，睡不夠的冬臘月】。大熱天，怡紅院大小丫頭都去【香夢沉酣】，獨襲人安坐熟睡的寶玉身旁，同時肩負著三項任務：一準備伺候睡醒的寶玉。二為寶玉綉肚兜。三為寶玉趕小蟲子。【眾人皆睡我獨醒】，其【賢惠】之品性躍然紙上。但始料不及的是有人竟能從字縫裡為襲人挖出兩宗大罪：罪之一，寶釵來了，襲人才想起要【出去走走】，留下寶玉寶釵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事關風化。罪之二，鳳姐打發人來叫襲人告訴提拔為姨娘之事，【襲人只得喚起兩個丫鬟來】。姨娘還沒當上，就【擺譜兒】叫起兩個丫鬟陪著同去。這兩宗罪，鄙人都有專文駁斥。在此只是感嘆那些把白說成黑的人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20、第41回。劉姥姥醉酒迷路，誤入寶玉閨房，誤睡寶玉綉床。襲人為了免除劉姥姥和寶玉的尷尬，神不知鬼不覺妥善處理了此事。既表現了襲人遇事有擔當的【竭力盡忠】，又表現了襲人對劉姥姥憐貧惜弱的【心地純良】。其賢其善力透紙背，無人可比。

21、第62回。【晴雯用手指戳在芳官額上，說道：「你就是個狐媚子，什麼空兒跑了去吃飯，兩個人怎麼就約下了，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兒。」襲人笑道：「不過是誤打誤撞的遇見了，說約下了可是沒有的事。」】————襲人明顯庇護著芳官。

22、第63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眾丫頭都喝多了酒。芳官吃醉了，【身子圖不得，便睡在襲人身上】。【襲人見芳官醉的很，恐鬧他唾酒，只得輕輕起來，就將芳官扶在寶玉之側，由他睡了。】醉酒之人唾酒有三難：難看、難聞、難受。襲人之賢最是【細微之處見精神】。至於第二天襲人對芳官的調笑，純屬花季少女之間的戲謔、調侃和玩笑，是現場直播的【閨友閨情】，八竿子也打不著罪錯。就像平兒調笑晴雯【「他是誰，誰是他？」晴雯聽了，趕著笑打】一樣，給人的感覺是春風撲面的溫馨而不是陰霾遍布的齷齪。

23、第74回。王善保家的毀謗晴雯，王夫人把晴雯究竟是哪一個根本對不上號。充分說明襲人背地裡絕對沒有說過晴雯任何壞話。這是襲人善良賢惠的鐵證！晴雯很聰明，五、六年間和襲人共處一室耳鬢廝磨，她對襲人的【賢】和【善】了解得很透徹。正因如此，晴雯才敢於在王夫人面前撒謊說自己不近寶玉，而且撒謊成功。用鐵的事實駁斥了【襲人告密說】的極端荒謬！

24、第77回。攆晴雯。【王夫人吩咐，只許把他貼身衣服撂出去，余者好衣服留下給好丫頭們穿】當時襲人就在現場，她非常清楚這是主子在盛怒之下下的死命令。但後來襲人竟不惜冒著違拗主子危及自身的風險，在寶玉吩咐之前，主動將晴雯【素日所有的衣裳以至各什各物總打點下】，還有平日【攢下的幾吊錢】，準備給晴雯送去。至晚，果然打發宋媽媽送去。第78回，襲人又自作主張，主動打發宋媽媽去看望晴雯。常言道【患難見真情】，襲人的行為已經不是簡單的【賢】字可以概括，而是一種令那些罵襲人者都不能不為之汗顏的凜然大義！

25、第77回。晴雯被攆。寶玉作為局中人，對晴雯被攆的來龍去脈概不知情，自然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懷疑襲人也在情理之中。襲人明知爭辯徒勞，只能任其懷疑。但她主動給晴雯送錢送物、遣人看望等實際行動，逐漸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和賢良。所以到第78回，寶玉才會有【不如還是找黛玉去相伴一日，回來還是和襲人廝混，只這兩三個人，只怕還是同死同歸的】這樣的想法。襲人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完美地詮釋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俗語。

26、寶玉晚上睡覺，襲人把他的玉【用自己的手帕包好，塞在褥下，次日帶時便冰不著脖子】的體貼入微。寶玉挨打，【襲人滿心委屈，只不好十分使出來】的眷眷深情。紫鵑戲言引得寶玉犯了呆病，【襲人滿面急怒，又有淚痕，舉止大變】的熱血衷腸。寶玉暗自出門去祭奠金釧，家人四處尋找不見，婆子們說【把花姑娘急瘋了】的職任操守。。。凡此種種，無不體現了襲人對寶玉的一往情深和她那種溫柔賢良的獨特個性。

27、金釧跳井，襲人流淚。鴛鴦抗婚，襲人支持。晴雯被攆，襲人獨哭。寶玉要為彩雲瞞贓，【襲人道：「也倒是件陰騭事，保全人的賊名兒。。。】趙姨娘和小戲子打架，【晴雯等一面笑，一面假意去拉。急的襲人拉起這個，又跑了那個】。春燕媽怕被攆出去還要挨板子，【淚流滿面央告襲人】，【襲人見他如此，早又心軟了。。。晴雯道：「理他呢，打發去了是正經。誰和他去對嘴對舌的。」】。。。襲人的善良和賢惠無處不在，遍布紅樓，點點滴滴，相得益彰，絕非那些無端的毀謗所能消弭的。幾百年來，【賢襲人】的名聲堅挺不倒就是明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