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潘鼐,是西安交大校園發現有天文圖象漢墓之時。
李濤先生告訴我,交大施工中發現了一座漢墓,讓我一同看看,後他又約了盧連成先生。發現這座漢墓,是西漢時代的,有著讓人驚異的鮮艷壁畫,墓室之上,繪滿了神奇的二十八宿星象。西漢壁畫墓本身就罕見,而保存如此鮮艷,完整的壁畫墓,已經很珍貴了。其壁畫內容則有二十八宿,對於中國古代天文學研究,極為重要。後經科學發掘後,以墓中保存的西漢晚期天象圖而驚動天下。
我也在此時,得以見到潘鼐先生著的《中國恆星觀測史》(1989)。通過此書,感到此人對古天文有著特殊的視角,並且學問非常踏實,從根本入手,不尚浮華,敢言人之所不敢言,所不能言,遂對此人有了興趣。
天文學自古就是奇學,深奧難懂,同時也有點枯燥。潘先生僅是業餘古天文學家,他本身另有所長,是一教授級高級工程師,就職於上海市建工設計研究院。然而其對於古天文的研究,卻不亞於國內任何頂尖高手。這一點,是讓人最為佩服的地方。
著名的天文史學家席澤宗與陳美東先生對他此書有很高的評價:「而1989年潘鼐的《中國恆星觀測史》一書,則是對此論題的全面深入的闡述。書中也論及二十八宿的起源問題,並認為對二十八宿距度的測量不晚於公元前6世紀,《石氏星經》中的一部分恆星測量於公元前450年前後,另一部分恆星則測量於公元170年左右,還對宋代《楊惟德星表》和元代《郭守敬星表》,以及東吳陳卓星官、隋唐《步天歌》、敦煌星圖、宋代蘇頌星圖、蘇州石刻天文圖和明代《赤道南北兩總星圖》等作了詳細的考析。」
潘先生以業餘之身,敢攻讓人望而生畏的古天文學,且作出這等貢獻,是一般人不可想像的。研究古天文,可以說是純學術,自己花錢不說,還要花費極大精力,克服諸多人們想不到的困難,卻無任何經濟回報。沒有對古代天文學的巨大熱情,是不會這樣乾的。他近年還著有幾部其它天文史著作,也均是空前之作。今人對中國古代天文學的認識,尚有許多空白,除了官方與大學的正規軍外,相信還有更多的無名氏在研究,這些人應當也給予一定的支持。
從少年時代,潘鼐就對神秘的星空有著極大的興趣和好奇心,並從祖母那裡認識了一些星象。後來又從《中學生》雜誌上宋易的「是月也」欄目,漸漸認識了星空。隨後,又在朱文鑫《史記天官書恆星圖考》一書中獲得了中國星辰的神奇知識。而潘鼐接觸的第一本有關天文的古書,則是家裡先人的星占書——清初刊本《玉匣記通書》。潘鼐說:「它充滿著奇特的符咒、占辭和道家裝束的將軍圖像。這泛黃的破書在逝水年華的變易中依然殘存著。」
潘鼐先生的執著與毅力,是中國學術史上優秀傳統的再現,這一點,在今日尤其顯得可貴。他的成功,也激勵著後人,不斷探索。
由潘先生之事迹,聯想到考古學。考古學本來也算是一門冷學問,近年由於古董興旺與收藏熱,竟成為顯學。想學考古者大有人在,這後邊很大的動力卻是利益,利益之學,則不純矣。其中,必有為利而學,有為利而歪曲學問者。
然而,還有一些業餘考古學家,並非為利而行,也是從興趣出發,以探索好奇為動力者,這是最珍貴的。他們是真正的求真者,不會有意歪曲學問。從某種意義上,這一部分人是中國學術發展的重要力量,應當得到支持鼓勵。我相信,再過得十數年,這種人中,也會有上乘作品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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