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為:中國崛起故事很精彩 贊同一定規模移民-

  張維為:中國崛起是很精彩的故事,但我們還沒有講好

  「西方的『中國崩潰論』持續了大約20年,現在已經崩潰了,因為西方對中國的悲觀預測都以失敗告終。現在輪到國內的『中國崩潰論』崩潰了,我估計不要20年」

  《望東方周刊》記者戴聞名 | 上海報道

  現在瑞士日內瓦外交與國際關係學院擔任教授的張維為,最為中國學界和讀者熟知的身份是中國發展道路的堅定支持者。

  張維為曾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擔任鄧小平及其他中國領導人的翻譯,後留學瑞士,成為國際關係學者。「我走了100多個國家,發現西方模式在非西方國家都不成功,這使我對西方整個話語體系產生了懷疑。」他對本刊記者說。

  他在自己的書和文章中多次指出,基於他行走百國的經驗,橫向來看,中國發展道路是「最不壞」的。中國的未來,「不是所謂『把故宮拆掉建白宮』,而是制度創新,建立超越西方的,更適合中國民情國情的政治經濟社會制度」。

  張維為還說,「西方的『中國崩潰論』持續了大約20年,現在已經崩潰了,因為西方對中國的悲觀預測都以失敗告終。現在輪到國內的『中國崩潰論』崩潰了,我估計不要20年」。

  他為此寫出了新書《中國震撼:一個「文明型國家」的崛起》。

  「面對中國這麼一個大國的崛起,我們要有點歷史感,看歷史上其他大國崛起時候的情況,付出過多少代價。中國人最沒有理由悲觀,中國崛起的大勢放在那裡,不可阻擋。」他對本刊記者說。

  「中國發展經驗的基本特徵已經成型,而且應該堅持下去」

  《望東方周刊》:擔任翻譯的經歷,對於你後來人生中理解國際和中國問題,有什麼樣的影響?

  張維為:我是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從1983年開始,為國家領導人擔任翻譯的,特別是有機會替鄧小平做了不少翻譯。

  那時候我也很年輕,隨著自己閱歷的增多,才漸漸理解了什麼叫具有超常視野的大政治家。他過去預測的很多事情、指出的很多問題,隨著時間的推移,都被證明是正確的。

  比如說,他講「社會主義可以有市場,資本主義可以有計劃」。美國人如果了解後面這一句的話,恐怕就不會有今天的金融危機了。

  記得一次鄧小平與外賓談到1979年中越自衛反擊戰。外賓問他,為什麼中國當時不擔心蘇聯出兵干涉?蘇聯當時的軍事實力比中國強很多。鄧小平回答說,蘇聯是一個超級大國,但一個小小的阿富汗都打不下來,怎麼敢打中國。

  從這個例子可以看出鄧小平思考問題的方法。在做大決定的時候,他總是把事情推到最壞的地步,然後看能不能應對,能夠應對,他就做出決定了。

  這一點其實也適用於今天。美國高調地聲稱要「重返亞洲」,但它今天有能力再承擔一場戰爭嗎?如果它連小小的阿富汗和伊拉克都擺不平的話。所以戰略上我們可以藐視對手,但戰術上要重視。

  《望東方周刊》:從改革開放以來,中國30年來發展的成功經驗被一些西方媒體和學者稱為「中國模式」。你是「中國模式」堅定的支持者之一,但有學者認為,中國還在探索前進道路的過程中,不能稱之為「模式」。你如何看待?

  張維為:我講的「中國模式」,就是「中國道路」,只是因為國際上把「中國道路」都稱為「中國模式」,所以我用了國際上大家都能聽懂的語言。這個「模式」,跟所謂「浦東模式」、「重慶模式」、「溫州模式」、「深圳模式」一樣,就是指自己獨特的發展經驗的總結,而且是開放的,發展中的,可以不斷完善的。

  但中國發展經驗的基本特徵已經成型,而且應該堅持下去。我在書中把它解構為「實踐理性、強勢政府、穩定優先、民生為大、漸進改革、順序差異、混合經濟、對外開放」八個基本特點。

  這是對中國比較行之有效的經驗的一個總結。至於未來方向,當然不能是所謂的「拆掉故宮建白宮」,而只能是制度創新,我們要建立超越西方的、適合中國民情國情的政治經濟社會制度,我們也正在這樣做。

  「沒有最好的,只有最適合的」,這句話是真理。

  「基尼係數很難把中國的問題說清楚」

  《望東方周刊》:我們來談一些具體的問題。你在書中特別指出,以「基尼係數」等西方指標來衡量中國的發展是不客觀的。為什麼?

  張維為:西方制定的指標往往脫離非西方國家的國情,也脫離中國的國情。比如基尼係數就很難把中國的問題說清楚。

  我們中國收入最低的是農民,但我們進行過土地改革,我們的農民有地有房,而90%以上的發展中國家沒有進行過土地改革,農民既沒有地也沒有房。只計算貨幣化的收入,怎麼能說明中國農民的生活情況?

  我們至少應該把農民的地和房子的價值也折算進去,再來進行橫向比較,才會比較客觀。但基尼係數不計算這些,只計算貨幣化的收入,所以這個概念很難說明中國的真實情況。

  中國的社會科學學者應該根據中國的民情國情出發,開發新的指標體系,然後推向國際。標準競爭畢竟是世界上最激烈的競爭。

  《望東方周刊》:美國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曾在去年為本刊撰文說,美國人不能只看到中國總體GDP超越日本,中國人均GDP還差很遠。

  張維為:人均GDP也是一個需要反思的概念。我多次講過一個觀點,所有關於中國的排名,只要引入兩個因素,就會發生巨大變化:第一個因素是用貨幣的購買力平價(PPP),而不是官方匯率來進行計算。

  打個比方,日本餐館吃飯比中國貴10倍。按照官方匯率來計算,同樣準備一頓飯,日本餐館創造的GDP就比中國餐館大10倍,以此類推,誤差只會越來越大。

  一般認為,購買力平價計算出來的結果更靠譜。英國經濟歷史學家安格斯·麥迪森用購買力平價計算後得出的結論是中國經濟總量在1992年就超過了日本,在2009年超過了包括德國、英國、法國在內的歐洲12個老牌工業國經濟總和,並可能在2015年超過美國。

  第二個因素是中國人的房產。中國人有世界上最強的置業傳統,住房自有率全球領先。

  我上個星期去浦東看一個朋友,他的房子買的時候是兩萬元一平米,現在是四萬多一平米。樓下的中介大嫂以為我是來買房子的,跟我說,現在房子好貴啊,我一年的工資一平米都買不起。但我問她,你有沒有房子?她一下子眉開眼笑,說她有三套。她是浦東的原住民,我幫她算了一下,她的房產約等於250萬人民幣。

  我告訴她,你有27萬歐元的資產,比50%的瑞士人、50%的美國人資產都要富。過去30年,中國人總體財富增加的速度世界上無人可比。

  「在瑞士,35歲基本是不可能買得起房子的」

  《望東方周刊》:你怎麼看待中國房價太高的問題?這會影響你對中國模式的判斷嗎?

  張維為:我看過《蝸居》,記得裡面有一句經典的台詞:「我們加在一起都快70歲了,還沒有自己的房子」。也就是說,兩個人都不到35歲,要有自己的產權房子。在瑞士沒人敢說這樣的話,因為做不到。其實又有哪個發達國家可以做到這一點?

  一般西方國家的典型的中產階級,一輩子最大的財產就是一套產權房。瑞士的住房自有率才36%,大約為上海的一半。實事求是地說,國人在住房上的要求超過了發達國家的水平。這某種意義上也展示了在中國模式指導下,中國迅速崛起的勢頭。

  我每次坐計程車,都跟司機聊天,他們都覺得自己是「弱勢群體」,但我粗粗問了一下,他們絕大部分都有房產,平均1.5套。一半以上的人都付清了貸款。如果論資產,他們到任何一個發達國家,都是中產階級。

  在歐洲,能拿到銀行的放貸,就是對你中產階級地位的確認。在瑞士,如果你房產付清了,你就是富裕階層,政府要征你「財富稅」。這也是刺激消費的一種方法,不讓你付清貸款,讓你更多地消費。

  我個人認為,對於很多人來說,應考慮先租房,有了積累再買房,這也是國際慣例。當然房屋租賃市場需要更好地規範。但考慮到中國人有世界最強的置產傳統,我們也需要探索解決住房問題的新思路。

  比方說,我們可以把租賃和購房結合起來,租賃房屋達到一定的年限,租戶就可以優惠價格購買租賃的房子;我們也可以參照1998年房改,以建築成本價加一些條件把最低保障住房售給適合條件的年輕家庭,從而在更大的範圍內形成世界上最龐大的有產階層。有恆產者有恆心,這對中國的長治久安非常有利,對於拉動國內經濟和消費也是有益的。

  長遠看來,一定規模的移民海外對中國是利大於弊

  《望東方周刊》:你怎麼看待現在不少中產階級移民海外?

  張維為:我是最不擔心移民問題的。海外移民我接觸很多,我有一個粗略的計算,70%出去以後會變得更加愛國。今後至少20年內,中國的發展機會遠遠多於海外,多於所有發達國家機會的總和。所以今天移民,就要充分考慮好自己在經濟上可能會蒙受的損失。

  實際上,中國現在的留學生每年回來的已經超過了每年出去的。中國是「文明型國家」,用的概念是「天下」,如果你有二三十年的戰略眼光,一定規模的移民海外對中國利大於弊。

  我看到西方機構在中國做的民調,比如美國皮尤中心、哥倫比亞大學、台灣大學的民調,基本上結論是一致的,就是70%~80%的中國老百姓,對自己國家的前途是世界上最樂觀的。

  我們可以在中國做一個民調,問兩個問題:一是你對自己家鄉,對中國這些年的總體變化基本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二是,你對今後5年、10年是樂觀還是不樂觀?我想大部分人會對國家的變化和未來持肯定的態度。

  但你拿同樣的問題問歐洲人、美國人、日本人,回答可能就不是這樣的了。最明顯的是,你如果問一個歐洲的年輕人,你對未來是否樂觀,能不能比你的父輩過得更好?他們的回答基本上是否定的。

  不管中國有多少問題,向前邁進的態勢是非常穩健的。總體上一年比一年方方面面都有進步,這才使多數百姓形成了樂觀的預期。

  《望東方周刊》:你覺得中國未來最大的挑戰在哪些方面?

  張維為:中國面對很多挑戰,但我還是這個觀點:中國面對的所有問題,貧富差距、腐敗、環境等等,歷史上所有崛起的國家都遇到過。我們今天處理得不比他們當時差,今天在這方面出現的情況也並不比他們當時更嚴重。我們也有可能解決得更好,因為我們已經有了更多的資源。

  對很多事情,我的基本態度是:先肯定、再改進,自信地看到自己的成績,在此基礎上逐步解決問題,而不是像很多人一樣,一下子就全部否定。

  中國這樣的國家崛起的規模、速度,人類歷史上沒有過,走到這一步很不容易。在歐洲,這樣的崛起時代已經打了至少100場戰爭。中國沒有任何一場戰爭。

  我做過統計,從1840年到1978年的140年間,中國最長的太平時間沒有超過9年。中國過去30多年的改革開放,是第一次打破了這個怪圈,所以中國取得了今天的成績,很不容易。再給中國10年的穩定,中國還會給世界更大的驚喜。

  中國要「通過自己原創的研究」,找到西方話語體系的特點

  《望東方周刊》:你做學者之後主要的工作之一,似乎是在向西方、特別是歐洲解釋中國。你一般怎麼面對他們尖銳的問題?

  張維為:我今年2月還要去海牙,到荷蘭參議院講中國發展模式。在歐洲講中國,有時候難免要辯論一番。主要是西方對中國的偏見太大。但大家可以心平氣和地辯論。

  比如他們總是說「中國入侵西藏」。對於這一點,我就實事求是地反問:如果是「入侵」,那麼請你告訴我西藏是什麼時候是獨立的?他們說1912年辛亥革命前後,西藏宣布過獨立。那我就問:但那個所謂獨立,有沒有國際承認呢?你們西方國家也沒有一個承認過西藏1912年的所謂「獨立」。中國中央政府當時國家內亂,無暇自顧,但也沒有承認。沒有國際承認的獨立能算是獨立嗎?這是不符合國際法的。西藏是中國一部分這個事實,沒有任何西方主權國家政府質疑過。

  事實上,對於國際上很多對中國不公正的指摘,我們都需要有一種除了理論上事實上的陳述之外,還要有一種比較簡易的、別人能聽懂的表述方式。這是我們一個很大的弱點---實際上中國崛起是一個很精彩的故事,我們還沒有講好。這方面我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望東方周刊》:這牽涉到一個更大的軟實力戰略的問題,中國需要全面提升自己的軟實力和話語權。對此你有什麼建言?

  張維為:我們現在要做的重要的事,就是要形成自己的話語體系。

  我講個具體的例子。我們在非洲做了這麼多的好事情,但西方可以一下子把我們污衊得一塌糊塗,說我們在跟違反人權的政權打交道。

  我們現在官方的回應是,中國「不干涉內政」。這也是一種話語,但效果比較弱。無論在中國文化還是西方文化中,有道德優勢的話語才是強勢話語。

  所以我們可以說,根據中國人的理念,消除貧困就是促進人權,而且是第一位的人權,因此中國幫助非洲消除貧困,就是促進非洲的人權,任何國家不能以任何借口阻礙別的國家幫助非洲消除貧困。這樣的話語就強勢得多。

  我們的學者要通過自己原創的研究,擺脫西方話語的束縛。西方的話語體系其實有很多問題,比如為什麼政治權利一定要比其他權利重要,如果你去多數國家的民眾中做個民調,一定不是這個結果。在這方面我們的學者要進行獨立的開發和研究,一旦突破就會海闊天空。

  而所有這些都還是戰術層面的,在戰略層面,最重要的仍然是一個國家的實質性崛起。歸根到底,西方是承認實力的。我們的最終目的,是把解釋中國的任務交給西方。中國發展到了一定程度之後,他們都會來研究,哈佛大學、耶魯大學的教授都會來研究中國的成功故事,而這個趨勢現在已經開始了。

(責任編輯:侯俊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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