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的當代價值、創新與發展
詩詞的當代價值、創新與發展
——《知時齋說詩》讀後
作者:莫真寶 《光明日報》( 2017年02月23日 16版)
《知時齋說詩》王國欽 著 大象出版社 |
杜 甫 |
蘇軾 |
【讀書者說】
新時期以來,詩片語織如雨後春筍,詩詞活動此起彼伏,詩詞創作、發表與出版如火如荼。同時,形形色色的傳統詩歌體式如古體詩、近體詩、詞、散曲等,在「中華詩詞」的總名之下,日益受到詩詞愛好者和社會各界的關注,但「詩歌」的名義卻似乎始終為新詩所「霸佔」。在這樣的時代語境之下,王國欽的《知時齋說詩》出版。該書收錄了作者30多年來從事中華詩詞創作、評論、出版以及詩體探索的重要成果,集中探討了中華詩詞創新發展進程中的各種現象,是當代詩詞評論與研究的重要收穫。全書分為說言志、說經典、說毛詩、說名家、說鑒賞、說創新、說入史、說詩話、說詩法等九個部分,內容翔實,意蘊深厚,論述精微,具有深刻的理論價值與重要的實踐價值。
簡言之,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關於詩詞時代價值的重新體認。新時期新詩寫作中,朦朧詩、先鋒詩歌、第三代詩歌等諸種流派各自極一時之盛,純詩寫作、個人性寫作、草根性寫作等次第爭勝。與此相應,詩詞普及浪潮一浪高過一浪,而假、大、空的標語口號化寫作現象也日益嚴重,舊體詩詞過時論甚囂塵上。在這本書中,王國欽擱置各種爭論,截斷眾流,從社會功能角度探討詩歌價值,認為「詩人當然可以並且應該抒發自己的真情實感,當然可以並且應該歌吟大自然的花鳥蟲魚、春夏秋冬。但從中華詩歌煌煌數千年的發展來看,詩歌從來沒有遠離過時政。詩人,天生就是時代的歌者,而絕不是旁觀者。詩歌的存在,肯定是與時代之命運、與人民之生活息息相關的」。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他提出「詩是一個時代的不死靈魂」「詩人是其所處時代的社會良心」等論斷,並理直氣壯地把白居易的名言改為「文章合為國而著,歌詩當為民而作」。為國為民,洵為被時下詩歌研究而忽略了的歷代優秀詩歌的重要方面。在《不學詩,無以言》中,王國欽將詩詞的時代價值高度凝練為如下幾點:歷代廉政文化建設的一個重要內容、歷代愛國主義思想的一個重要載體、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一個重要抒情形式、黨和國家領導人文化素質的一種良好體現、做好民族統戰工作的一種特殊方式、弘揚祖國先進文化的一種最佳選擇。可以說,這些內容把詩詞的時代功能概括無遺。而「中華詩詞是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重要力量」之說,高屋建瓴地指出當代詩詞存在的社會意義與社會價值,論證了詩詞創作與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密切聯繫。
第二,關於詩詞體式創新的獨到探索。自從近代黃遵憲、梁啟超、譚嗣同等倡導「詩界革命」以來,詩人和詩論家們一直在不斷地摸索著詩體創新之路。雖然後來的發展是胡適等新文化運動先驅者提倡的白話體新詩一騎絕塵,獨佔了現當代詩歌史和詩歌理論史,其實,舊體詩領域的詩體探索一直不絕如縷。王國欽熟諳現當代詩體創新探索之得失,明確提出「度詞」的概念,他不僅致力於實驗性創作,而且不斷進行理論探討,先後撰寫了《度詞:為自度曲正名的最佳選擇》《度詞:當代詩詞創新中的技術革命》等系列論文,對度詞的身份定位與創作技巧,進行了一系列創新性闡發。在他看來,「度詞」不是新詩的格律化,而是以中華詩詞為基礎的新體格律詩。相對於散曲的俚俗,度詞帶有雅化的傾向。關於度詞的文體特徵,王國欽認為,「度詞將宋詞的平仄協調、句法有序、音韻有度、可以分片等基本因素,與新詩的語言靈活、章法自由等主要特質,進行了一次恰當、成功的藝術嫁接」,這與前人多有探索的「解放詞」,即採用傳統詞牌而放寬聲韻格律相比,是一種更加靈活與更加務實的策略,從而避免了把詞牌《滿江紅》寫成《滿江黑》、把詞牌《聲聲慢》寫成《聲聲快》之類的誤區。王國欽還認為:「古人所謂自度曲,實際上就是擺脫固定詞譜而自行創製的另體新詞,而曲,僅僅是樂曲意義上的曲調。」如果從詞的創作角度而言,自度曲是在「倚聲填詞」之外採用「先詞後曲」的另一種創作方式,也是一種新創詞調的方式。不過,在音樂之中,歌詞始終從屬於樂曲,所以不稱自度詞而稱自度曲。而擺脫了固有詞譜限制的「度詞」,可以自命詞牌,也可以即事命題,是一種「似詞又不是詞,形似而神益似」的文學樣式。自命詞牌,是從形式上向詞靠攏;即事命題,是本質上傳承了唐代「新樂府」表現時代風貌的精神。「度詞倡導每一首作品都具有形式上的獨創性」,既避免了走原來「按譜填詞」的機械化、程式化老路,又可為詩詞創造出一種句式規範而章法自由的創新性詩體。
為呼應當代詩詞界「倡今知古,雙軌並行」的「聲韻改革」,王國欽還在「度詞新詞問題答疑係列」中,撰寫了一篇題為《新詞:一步到位的當代詩詞新品牌》的文章,特別提出了「新詞」的概念。「新詞」沿襲度詞的一般性文體特徵,二者最根本的區別在於押韻與平仄標準——新詞使用新聲韻,而度詞使用舊聲韻即詞韻;新詞採用新聲韻平仄,而度詞採用詞韻平仄。
王國欽的「度詞新詞」,為詩詞創作自由運用現代語言表現現代生活打開了方便之門。在他長達30年的努力下,不僅公開出版了度詞理論探討文論及作品集《春風著意出陽關》,而且不少地方還先後成立了「度詞研究小組」,堅持組織全國性的「度詞新詞大賽」,堅持不懈地予以推廣。
其實,「度詞新詞」的出現有著深厚的詩歌創作土壤。毛澤東曾經提出:「將來趨勢,很可能從民歌中吸引養料和形式,發展成為一套吸引廣大讀者的新體詩歌。」「將來我看是古典同民歌這兩個東西結婚,產生第三個東西。」當代舊體詩領域的各種詩體探索,蓋出於不滿意新詩的過度歐化傾向,很多人都在尋找這「第三個東西」。如自由曲、新曲子詞、俳句、巷中體、新古體詩、六行詩等名目繁多的詩體創新形式是如此,「度詞新詞」也是如此。
第三,關於詩詞發展命運的深切關懷。現當代詩詞雖然號稱「從復甦走向復興」,但因為長期被摒除在學術研究之外,不得不面臨文學地位長期被新詩所遮蔽的現實。因此,詩詞界往往把「入獎、入教、入史」當作決定詩詞前途命運的重要問題。所謂「入獎」,是指爭取舊體詩集進入國家級文學獎如「魯迅文學獎」等,這實際上是個文學界是否承認現當代詩詞「文學」屬性的問題。「入教」(也稱入校),即希望現當代詩詞能與古典詩詞、新詩一道進入學校課程。目前,除了革命領袖和革命烈士詩詞,現當代詩詞實際上是被摒除在基礎教育教學之外的,而「入教」則意味著培養詩詞寫作人才的基礎性問題。詩詞「入史」,即現當代詩詞進入現當代文學史或詩歌史課程,從而改變高校現當代詩歌課程與詩歌研究中那種讓新詩獨享詩史的局面。如果這三個問題不能解決,那麼詩詞的文學地位、學術地位以及寫作傳承都將舉步維艱。「入獎」無論,關於「入教」和「入史」問題,在《知時齋說詩》之中,三致意焉。倡言「入教」,與其空談不如實幹,作者在「說詩法」模塊,就傳統詩歌體式、聲韻、對仗等基本問題中易於混淆之處,給予了要言不煩的析論,即是實實在在的說「入教」。關於「入史」,《知時齋說詩》中有多篇文章觸及這個話題,以《試論「詩詞入史」及與新詩的和諧發展(修訂稿)》的表述最為集中。在這篇文章中,王國欽一連列舉了反對者的種種論調,如「現代文學性」論者、「文學經典」論者、「語體形式」論者、「學術壓迫」論者、「不宜提倡」論者、「死亡之旅」論者、「不能替代」論者、「藝術歧視」論者等等。這些「論者」的立場,一言以蔽之曰「不宜入史」。王國欽對此則一一加以駁論,然後以「和諧共存」的觀點從正面立論,呼籲重建「一個與格律詩詞、白話新詩相互並存、和諧發展的空間」。從詩詞創作者的視野,高調回應學術界關於現當代詩詞是否應當進入文學史的爭論。
《知識齋說詩》所涉及的影響當代詩詞發展的重要問題,當然不止以上三個方面。諸如《讓當代詩詞更有藝術尊嚴》一文,從宏觀的角度關注被長期忽略了的現當代詩詞的藝術性,又如《說毛詩》《說名家》《說鑒賞》等篇章,針對毛澤東詩詞以及當代詩詞創作進行鑒賞與評介,從微觀的角度雄辯地證明了當代詩詞的時代價值與創新性探索的實績,從而揭示了當代詩詞廣闊的創作前景。
(作者:莫真寶,系國務院參事室中華詩詞研究院學術部負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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