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國海軍·清史稿·明宛列傳

來自專欄 故國海軍

明宛者，字中竑，先稱帖木兒宛，世居奴兒干都司，即今黑龍江也。其父念關外苦寒，常徙內地，往來登州、金州間，海陸並行；宛用是曉暢天文地理，並長騎射。明崇禎十五年，領千戶職，駐皮島為差。

崇禎十七年，庄烈帝崩，我大清義兵應明總兵吳三桂之請，入關剿賊。帖木兒宛等以大兵率皆南下，關外空虛，乃發皮島兵為亂。與皮島兵自寧遠出，大寧、遼東相繼陷；我大清都尉夏徹丹等帥八旗兵與戰，相持三日；宛等陰使地雷布陣，誘夏徹丹追，丹果中雷墜馬，大清兵遂不敵。宛軍乃破山海關南下。令棄輜重，銜枚疾進，趣過齊、魯，大兵莫能追。己酉，至江陰；辛卯，至南京。是時宛軍入關兵卒三萬，至江南損不及五千，史可法、馬士英等皆奇之，授總兵職，領鎮兵及皮島兵等逾四萬。嘗疑宛族屬，宛對曰：「小臣蠻夷，慕明開化良久，心愿歸明。」可法乃奏請加錦衣衛蔭職於宛，監國許之。

是時南明朝野議立帝事，或立福王，或舉潞王，一時四方飄搖，各懷異心。史可法嘗議立福王，左右順同，宛獨言之不可，諫曰：「今先帝絕嗣，義慟天下，內外藩王德、禮不足，貿踐大位，海內難服。」有幕僚駁曰：「北虜已稱帝號，入我宮闈，而南方竟無一帝，天下效順者何？」宛厲聲抗辭曰：「天下德可稱帝者，惟我大明大行皇帝是也。南北譖稱帝號者，天下共擊之！」可法受之，引入覲明福王，歷陳帝號之弊；乃廣布四海，旌節明庄烈帝，以崇禎年號續用，又令明宗室率皆入南京，江南漸安。

南明以內閣執政、福王監國，中外震驚，賴宛之功勞頗重。乃詔賜帖木兒宛予漢姓，易名明宛，拜宣政殿大學士，入內閣末位。明宛年少權重，又異族屬，妒忌攻訐者不計其數，內閣藍折彈章以千計；而明宗室亦忿宛遷藩入京之策，多詆言之，監國亦有所惡焉。宛遂自辭閣臣，專理兵事。

（明人註：順治皇帝 諱多爾袞也）

順治二年三月戊午，大清兵自海路攻松江。南明泰滬長公主、吳國公主陰調私兵入城，別遣使至宛處詐言城防事。宛率以為真，輕騎入瓮城，城門立合，私兵四面擊之。宛為俘，所帥十數騎皆沒。庚申，宛裨將悉發軍中火器擊瓮城，城內火起，宛乘亂得脫。二公主四下帖榜，言「明宛內毀松江城堞，暗通北清」。宛見之大怒，領兵欲還南京，為明軍擊，三敗績，糧草且盡。我大清聞宛軍內鬥事，屬全軍勿攻，縱宛軍北上避明。

宛軍行至淮陰，大清兵於街巷榜令曰：「南明總兵明宛及軍士欲入大清者，原爵加一級留用。」全軍大嘩。大清臣洪承疇領漢八旗及鑾儀衛兵逆擊，所向宛軍輒潰。宛獨以身免，匿齊東登州府。大清兵覺，圍之數匝。宛忿步軍之不救，遣使持書欲搬南明舟師。內閣馬士英等擒使，毀信不傳。日久，無一帆援。宛忿甚，而我大清皇帝親諭旨陳利弊事，至於再三。居五日，宛度事已不可為，遂降。

明宛既降，南明水陸兩軍皆驚，明宛舊部先後望大清兵降。檻送宛至京，上奇宛賢才已久，亟令召入大內，宛登陛不拜，持枷垂立。上以滿語問之，宛緘口不言。乃令去枷鎖，屏退左右，脫冠撫宛背，以漢語諭言曰：「我聞先生欲使天下無帝，乃自去冠冕為公加之。皇冠至重，天下責於一身，非我所意。」明宛稍正視。上又曰：「先生與我同齡同族，今得見，當酌。」宛直視曰：「君王無戲言。傳旨五年不攻明，乃酌。」上對曰：「明不攻我，我不攻明，十年可乎？」宛曰：「可。宜速傳旨。」上立書旨，乃置酒。明宛遂與上就座，相談良久，漏下四鼓乃出，至是疑始釋。

順治二年五月乙卯，拜明宛為宣政殿大學士，兼薊遼督師，撫河套。六月，歸綏城叛，鉅賈富賈悉投俄羅斯夷國，宛追不能及。一時邊民皆欲歸夷。上震怒，召回宛等下獄，亟令河套總兵討邊民離心者；旋出明宛於獄，令官置牲酒等，與大學士宛撫歸綏。宛驕褫，語數不善，歸綏民閉門不納。居月余，城防愈堅。宛大怒，計強攻，調重兵圍城。七月，內閣以良兵不可耗於內事故，使人持書阻之。宛按內閣意撤圍，去東南三十里。歸綏民晝夜襲擾反覆，兵大疲敝。

八月申酉，乃遷宣政殿大學士明宛為太和殿大學士，令督軍攻歸綏城。遼東總兵帥關寧鐵騎與俱。辛未，至城下宣詔，甲士捶門入。城民設伏空巷中，發火器擊之，部將多觸火毒，憚不敢進。明宛自率兵深入，帽兒盔中鉛子裂半，人事不省，左右力戰方脫。癸亥，歸綏城民逐守軍出城。壬辰，關寧軍攻城，城門土塞，死士攀牆入，不善步戰，皆沒。戊戌，傳令神機營具紅夷巨炮，擬大擊之。上聞大驚，使人馳阻。甲午，中秋，詔明宛軍解圍還，毋濫毀戮。乙未，明宛至京，以戰敗故叩請加罪。上以天意非人力左右故，詔免責詰，遷太和殿大學士明宛為武英殿大學士，賜三眼花翎頂戴等。

順治五年九月辛丑，和碩肅親王游明宛舊營，言故元東都和林及闊灤海子等處民殷土沃，可為國家據之。明宛奏報，上未置可否，交內閣議。靖北王耿精忠上奏，言和林守備廢馳，宜速攻取。遂集議出征。八月戊申，至和林，城門洞開，疑有伏，駐蹕城下。靖北王促趨入城，明宛乃使探子入城細究。報城內瘠甚，不類靖北王形容。乃率兵進城，方定，漠北寇騎三面合圍，蓋中寇計矣。明宛所部被圍甚緊，傳令兵毋能出，居數日，兵部檢符不合，始知未還。京畿內臣聞，悉劾明宛投敵，彈章以車計。肅親王附奏靖北王不法事，以通敵逮靖北王親屬下獄宥。明宛未還，九月乙丑，令鑾儀使及隨從三人至和林監軍。夜索吊入城，明宛驚問來意，鑾儀使明宛故交，京城變故具告之。明宛忿，鑾儀使白曰：「朝議紛紛，且如禽鳥音！」明宛解甲付司禮監，囑曰：「小臣寧一戰死，示之朝堂！」越明日，鑾儀使夜半還，為寇所執，不屈死。

九月丁卯，明宛夜率死士出城，槌擊斃寇將二員，獲首級數百，寇大驚，圍稍解；戊辰，平明，寇集攻城，東門幾破；而我二百騎擊其側鋒，步卒持刃繼進，守軍亦矢銃齊發，攻勢頹減，至是城安矣。庚午，令全軍悉出城，結陣與戰，大敗之，西追出城邐三百餘里。乃遍尋鑾儀使骸骨，未得，設堂祠之。

順治七年二月甲戌，上諭曰：「前元廢都荒蕪，且靖北王奸詐為誑，宜棄城他去，別有天命亦未可知。」明宛以將士守城績，啟奏復命，不允。三月乙亥，引兵望南，行至半，遽還和林，令縱火，宗廟館舍皆隳；丙子，發大炮擊殘垣，片瓦無存。既歸，上朝奏報，帝驚問其故，明宛曰：「必絕其跡，毋使國朝留復駐之心！」朝廷駭然。

康熙元年十月癸未，武英殿大學士明宛上疏，歷陳黑龍江、吉林海線大防，並請復建故金上京。上降旨僅一言曰：「勿越厥志而干顯罰，恪守分義以享太平。」明宛見旨欲請辭，其妻視之曰：「此我明昔日海上平倭詔詞。今上年幼，必太后循先帝意，以暗語授汝。」乃復上疏，果下詔設上京，以明宛巡撫督建。明宛乃領旨稱謝，遂不復問兵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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