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了百了，我更想痛哭一場

來自專欄 閑來打豆豆

窗外是陰鬱的天氣，地鐵上的人各有所思，給旁邊的老人讓座，他笑著拒絕，座位被一個青年坐去了。回到住處，樓梯上新貼的提示標語在第一階台階上，牆上龜裂的白灰掉下來在地上砸開一朵白花，新換的紅色宣傳畫單調又刺眼。上了樓開門，舍友在昏睡。我的桌子還是一樣凌亂，前兩個星期買的蘋果已經不新鮮，遊戲手柄的線四處散開，學校發的零食各處放著，便利貼貼在小燈前，一切如常。

最近是畢業季，一個朋友說，本科畢業她要走的時候，給輔導員發消息說：我走了，手機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最後發過來卻只有四個字：一路順風！等家人來接她的時候，她一個人趴在后座哭了好久。聽完我想，哭真是一件好事！愛恨情愁，悲歡離合是人之常情，但人們大多喜聚不喜散，喜歡不喜悲，我們的一生中，除了剛出生時候人們會因為我們哭一聲而高興，往後大部分的哭泣都會被認為是在調皮任性或者無理取鬧。但即使是這樣，也並不代表我們不應該或者不允許哭，沒有人這樣規定過，有的話也肯定不是好的規定。

父親曾說起過爺爺去世時候的事，他說那時候他在國外，半夜裡睡著了，夢到爺爺對他說自己要走了，他在夢裡覺得難過實在忍不住就哭了，直到哭醒了才發現是在做夢，第二天家裡果然打來電話說爺爺真的去世了。父親說，這是爺爺捨不得他，千里迢迢地去和他道別的。講到這裡的時候他的雙眼已經紅了，我二十多年第一次見他這樣。不論年長年幼，大多數人對於離別是不太習慣的，對那種永遠地離別如死亡更是如此。由擁有到失去這種驟然的落差實在太大，大到能擠壓出人全部的東西，甚至是靈魂。四鳳和周聰慘死的時候。見魯侍萍呆站著，老僕告訴她說：「老太太，您別發獃！這不成，您得哭，您得好好哭一場......這是天意，沒有法子......可是您自己得哭。」曹先生是明白的，他知道人生的大喜大悲，知道高度壓抑和絕望的感覺，所以更明白撕心裂肺哭過一場之後的感覺。

去年的畢業季時，我周圍有一種欲言又止的氛圍，當然也快樂，不時出去聚會然後吹著夜風回來，或者約好一起通宵以此紀念，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只聊過去或者最近，而對於馬上到來的離別，幾乎都緘默不言。也有忍不住哭了的，但是那時候我沒有——沒事的，也沒什麼好傷感的不是嗎？這讓我在之後的幾個月都覺得頹然無力，鬱悶難熬。後來我想為什麼當時我不能在好友的肩頭痛快地哭上一鼻子，然後坦坦蕩蕩的各奔東西，而非要故意裝作很淡然，之後卻懷著壓抑的心情悶悶不樂呢？哭與不哭當然是個人選擇，但最重要的不是淚水，而是情感或者情緒的釋放。當我第一次鼓起勇氣表白被拒絕的時候，所有的幻想瞬間都破滅了。晚上我盡量平靜地找了一家小旅館，進到房間，洗漱完躺在床上，一閉上眼睛，淚水就嘩一下出來了。哭了好一會，我發現蚊子太多，就擦下眼淚，向前台要來蚊香點上，然後接著流淚直到很晚才睡著。那是我目前為止覺得最難受的一個夜晚，現在想來覺得好笑，不過我很高興我當時是哭了而沒有產生其他想法。

書里會教我們如何解計算、如何選擇不同的時態、如何分析作者的情感，但是如龍應台所說，沒有人會教我們如何哭泣，如何跌倒了再爬起來。書里自然也不會教我們如何適應離別，如何明白死亡！有些東西是沒法教的，我們只能自己摸索成長。解決一個問題的最好辦法是解決它而不是逃開或者忘記，我想哭泣也是一種解決自己內心壓力的方法，而且肯定不算是最壞的一種。當我們在午夜的街頭獨行，看遠處的燈光漸漸熄滅，走回擁擠的住處的時候，或者在文件堆積的山中埋首，強行打著精神把臉更靠近電腦屏幕一些的時候，亦或者只是見到了一個背影、知道了一個消息、看見了半個側臉的時候，無端的總會有一瞬間突然地覺得心裡疲累不堪，不管什麼良藥、吉言、善方都變得厭倦失望。你永遠不知道內心翻滾的熱浪什麼時候到來，但是它來的時候肯定會擊潰你精心布下的防線。既然我們白天可以笑靨如花，晚上為什麼不可以涕泗橫流呢？我想不管因為什麼而哭，哭的再久再厲害，累了總會有個頭，就像所有的事都會有個頭一樣。有個頭，前面的路也就不那麼難走了。

中島美嘉有一首歌叫《曾經我也想一了百了》，歌詞寫：「曾經我也想一了百了，是因為黑尾鷗在碼頭悲鳴，隨著波浪隨意的漂浮消失，把過去叼走飛遠而去吧，是因為生日時杏花盛開，在陽光撒下樹梢間就這樣睡著了......曾經我也想一了百了，是因為還沒遇見你，像你這樣的人存在這世界上，讓我稍微的對這世界感到喜歡......」昨晚我聽著這歌的時候，假裝看電腦困了然後不停地揉眼睛，而我背後戴著耳機的舍友肯定會認為我偶爾吸一下鼻子是因為我的感冒還沒好。但我從沒想過一了百了，我寧願在深夜沒人知道的時候痛快地哭一場，第二天再腫著眼睛和朋友說：只是失眠而已。而後一切如常，生活繼續。人生還長，請帶笑前行！

也許是年歲漸長的緣故，聽完中島美嘉的《曾經我也想一了百了》就很想寫些瑣碎的東西，就像很想去一個地方、很想見一個人一樣讓我激動，請諸君莫怪。

未來還長，生活不易，請記得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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