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害」了芮成鋼？

05-29

芮成鋼出事了。

一個過了18歲的成年人，一旦觸犯了法律，只能由他自己承擔應該承擔的法律責任。芮成鋼屬於70後，早過了「而立」之年，正在奔「不惑」而去，所以無論出了什麼事情，都是咎由自取，沒有任何人「害」他，怨不得別人。

不過，以上說的是法律層面，若是從倫理、道德層面看，確實有人「害」了芮成鋼。

網上有一篇點擊量很高，題為《芮成鋼出事，為什麼不被同情？》（以下簡稱「不同情」）的文章。文中說，芮成鋼被檢方帶走的消息所引起的轟動效應，不亞於一個省部級高官落馬。並稱「在他出事後，網上和民間基本沒有同情，沒有呼籲，只有嘲笑和調侃」。

三年前，就在芮成鋼「代表亞洲」「捨得一身剮，敢把奧巴馬拉下馬」，以及「舌戰駱家輝」，風光無限，如日中天之際，博主在本網刊發過一篇《建議破格提拔芮成鋼》，對這位「世界級」的「精英」說三道四了一番。

博主名不經傳，這樣的拙文，即使獲得巨大的點擊量和有幸被大網站轉發，也如同一粒小小的石子投入太平洋，連浪花也看不到。不過，縱然在國際上有巨大影響力的平面媒體上對CCTV的「名嘴」們評頭論足，又能怎樣？因為「名嘴」是「國嘴」，他們都披著欽賜的「黃馬褂」，穿著「世界名牌」的「大褲衩」哩。「國嘴」下到地方連封疆大吏都得笑臉相迎，誰不想在CCTV上弄一個「專訪」？然而，「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義必自斃」，想不到芮成鋼的報應來得這麼快；想不到中央對央視一點「面子」也不給（沒幾天，一個財經頻道就逮了8個！，今天媒體披露，又有一名美女主持人「落網」）。

博主說這番話並非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相反，對芮成鋼這小子還有些許的同情和惋惜。「不同情」一文說得非常好：「不管人們如何調侃芮成鋼，他的學識和能力還是無人否認的。如果有了一套不敢腐的制度約束，諒他人品再差也到不了今天」，博主十分贊同。在芮成鋼自己承擔應承擔的法律責任的前提下，利用他掌握的公共資源而發財的親人；財經頻道與他勾肩搭背和同謀的哥兒、姐兒；電視台乃至更高一級「捧殺」他的頭頭，以及難以撼動的央視的「家風」和「祖訓」，從倫理和道德的層面，不都是給芮成鋼「捅了一刀」嗎?

如果不從這個層面去反思和總結教訓，而只是算經濟賬，肯定會，一個芮成鋼倒下去，10個、百個……「芮成鋼」又站起來。

若是從經濟以外的層面去反思，不得不從央視的前世今生說起。

被認為是央視「名嘴」祖師爺的那位趙大叔，人品實在不咋地。他把欽賜的「黃馬褂」和「大褲衩」的情結和無形資產價值的發掘、利用和放大，幾乎到了極致。他自詡為自1958年（中國有了第一個電視台——北京電視台——央視前身）起，幾十年間中國重大政治事件的發布，都是從由他那張「國嘴」發聲傳向全世界的，儼然一副黨和政府「大內總管」的架勢。因此，儘管他的負面八卦喧囂到了華夏大地的犄里旮旯，受到無數人的鄙視和詬病，但「敵軍圍困萬千重」，「國嘴」巋然不動，老人家照樣漫遊神州，到各地吃香喝辣。

從這裡不難看出央視的人才觀。央視領導的用人標準，千條、萬條的第一條是必須與領導保持一致。這是」大節，其它再大，不管緋聞也好；出書錯誤百出死不認錯也好；故弄風雅吟詩作賦，弄出了一個「薛蟠體」而貽笑大方也好；搭鞋簽名售書也好……，統統都是「小節」，而不管你舉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旗、實際走的是自己發財的路。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央視「名嘴」和「准名嘴」們在接過「國嘴」、「大內總管」的「金話筒」和「黃馬褂」的同時，也接過了張揚、狂妄、自戀和「愛國」，以及「逢西必反」和「逢美必反」的「家風」。

一個年輕人由於缺乏社會經驗和閱歷，在踏入社會之初不小心看錯了路，若在此時如果他的親人、老同學、朋友，尤其是朝夕相處的同事和領導，及時地提醒和拉他一把，讓他迷途知返，可能就會重新走上正確的道路，而不至於陷入一個難以自拔的泥潭。但是在CCTV那樣一種「家風」的大「醬缸」里，要想「特立獨行」，難！

思想和精神的傳承，其「DNA」的作用並不需要通過血緣。

芮成鋼雖然不是趙大叔的「滴傳弟子」，但在上述那樣一種「家風」的熏陶和濡染下，落得如今的下場，可以說是一種必然。

央視那些令人噁心的「名嘴」對後來入道的芮成鋼等晚生後輩的潛移默化，只是「前台」的。在「後台」直接和間接「害」了芮成鋼的人有他的親人、央視財經頻道的頂頭上司、勾肩搭背的鐵哥兒們、台領導以及某些看不見的捧殺他的權勢人物。

郭振璽，在央視財經頻道擔任總監和廣告經濟信息中心主任這兩個央視內部分跨新聞與經營的重要職務達9年之久，是個權勢熱可炙手的人。每年央視「3·15」晚會和中國年度經濟人物的評選，他都起著「老佛爺」的作用。

郭振璽比芮成鋼大12歲，是芮成鋼的頂頭上司，從年齡、學識、閱歷、才華、社會經驗等方面來說，他應該是芮的學長、老大哥。如果這位前輩作風正派、廉潔奉公，就不僅是一位好領導，而且是難得的良師諍友，芮成鋼也許不會走上貪腐之路。遺憾的是郭與芮不僅是工作關係，而且是拉拉扯扯，彼此間有一本說不清的「狗肉賬」的鐵哥兒們。不少央視員工都知道「芮成鋼是郭振璽最為看重的主持人之一。」「很多公、私活動他們都會一起參加。」

現在芮成鋼只是「被檢方帶走」（不是『被紀委帶走』再送檢方，可謂「一步到位」），一旦貪腐問題坐實而身陷囹圄，郭振璽不也是對芮成鋼「捅了一刀」的人嗎？

財經頻道內部傳聞，芮成鋼「家人成立公關公司利用採訪資源牟利」。芮成鋼的父母和其他親人，文化程度應該不會太低。他們難道不懂得「利用採訪資源牟利」是違法行為嗎？

央視的另一個「名嘴」水均益前不久志得意滿地炫耀：很多觀眾和朋友都在問我，「水哥你走南闖北二三十年，你見這個總統又見那個總統，到世界很多地方……」。芮成鋼見過的總統、總理、政要絕不會比他的前輩水哥少。

中國大半個世紀以來諾貝爾科學獎獲得者至今還沒有出現一個，但像芮成鋼這樣算是比較有才華的青年才俊，在13億人口的中國，還沒有到比大熊貓還要珍稀的程度。到人才薈萃的省市衛視，每個台都能找到幾個。別人沒有機會「見這個總統又見那個總統，到世界很多地方……」，而對央視名嘴卻是小菜一碟，因為你們披了一件欽賜的CCTV「黃馬褂」。

「名嘴」的出名各人不盡相同。像周立波的成名，純粹是靠自己才能。就是很多人不待見的趙本山，其成名也是靠自己的那幾手「忽悠」。而像《楊瀾訪談錄》，如果訪問的不是國內外名人，幾乎一文不值。芮成鋼、水均益也一樣。若是今天訪問社區主任、明天訪問村長，即使這些主任、村長事迹感人肺腑，他們也成不了「名嘴」。芮成鋼也好，水均益、楊瀾也好，看起來「很美」，但都是「衛星」，他們必須藉助恆星的光芒才能發光。「借光」這個詞在中國源遠流長，中國的「名嘴」們不僅做到學以致用，而且把玩得爐火純青。

退一步說，如果說芮成鋼把借來的光當做自己發的光，以致飄飄然、昏昏然而找不到北是「少不更事」，那麼他的父母不僅沒有及時敲打敲打兒子，讓他從利令智昏中清醒過來，反而推波助瀾，利用兒子的「無形資產」，「成立了一個公關公司，利用採訪資源牟利」，以及把兒子「……部分高端訪談對象，包括外國國家元首和高官，其來華行程、見哪些官員、做什麼宣傳，包括上多少分鐘央視，都明碼標價」。這不是把兒子好端端的錦繡前程全斷送了？這一刀捅得可不輕。

「不同情」一文稱：「不管人們如何調侃芮成鋼，他的學識和能力還是無人否認的。如果有了一套不敢腐的制度約束，諒他人品再差也到不了今天」。這就是說，芮成鋼走到今天的窮途末路，與一個病態的體制和制度是有因果關係的。博主完全認同。

芮成鋼出事後，網上和民間為什麼沒有同情，而只有嘲笑和調侃？「一個『才貌雙全』的男主播，何以積累了如此大的『民怨？」

其實廣大民眾嘲笑和調侃的並不只是芮成鋼，恐怕更多的是嘲笑和調侃央視財經頻道、央視台長、廣電總局以及更高層次的部門及其頭頭。嘲笑和調侃他們的張揚、自戀、無知、幼稚、極左。

「不同情」在文中稱：「在主流輿論平台中一向以正能量示人芮成鋼，在民間一直深受負面消息的指摘」，不知央視頭頭是全然不知，還是不屑一顧？

中國人好面子的表現之一，就是「借光」。一是借祖宗的光，如果老祖宗當年給老佛爺倒過馬桶，也是一件引以自豪的事。二是借大人物、名人的光來炫耀自己。芮成鋼在他著作的書里和書外稱：他是澳大利亞前總理陸克文的好朋友；他是令福田康夫、布萊爾等人印象深刻的中國記者……。在一個飯局上,他大言不慚地說「正如我一個非常好的朋友，美國前總統柯林頓說的……」。這許多話有多少是靠譜的？這些外國政要反正也看不到芮成鋼的大作，退一萬步說，即使知道芮成鋼在胡吹，也絕不會來闢謠的。

問題的關鍵和危害在於央視頭頭對這種將採訪過的外國政要用做炫耀自己資本的低級、庸俗的做法放任自流，甚至採取一種欣賞的態度。

芮成鋼當年是合肥文科的高考狀元，畢業於外交學院，照理智商應該不低，然而芮成鋼轟動廣大民眾的幾個「神來之筆」，卻顯得十分幼稚甚至弱智，讓人不得不在想，是否因利令而智昏？芮成鋼「智昏」了，央視頭頭也「智昏」了嗎？

2007年芮成鋼在其博客《請星巴克從故宮裡出去》中，把星巴克說成「不登大雅之堂的飲食文化的代表符號」，甚至上綱上線到「文化侵略」。一派文革遺風。

星巴克到中國來，是中國政府招商引資「請」人家來的，何談「侵略」？星巴克在全球範圍內已經有近12,000家分店遍布南北美洲、歐洲、中東及太平洋地區。在中國68個城市擁有1,200多家門店。全世界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在喝星巴克，怎麼這麼多人喜歡這「不登大雅之堂」的東西呢？

2013年10月20日央視還強烈抨擊星巴克中國的「暴利門」，因為同樣一款星巴克飲品，中國市場價格足足比美國貴了1/3。

然而全世界滿地飛的央視記者難道不知道同樣的商品（很多是中國出產的，包括國際名牌），中國市場價格要比美國貴上好幾倍，而絕非區區的1/3？一雙耐克運動鞋，國內要600-700人民幣，而在美國20-30美元就能拿下。一台IBM電腦，美國只要一千美元，在中國卻要二萬元人民幣。同樣的衣服在中國要三四百人民幣，在美國只要20美元，而且做工可能還更好。蒂芬尼的珠寶，在中國也要比美國貴上很多。同樣的商品在中國比在美國貴上幾倍的充耳不聞，而拿「貴了1/3」的咖啡開刀，而且這種指責竟然是出自中國國家電視台財經頻道的記者之手。

芮成鋼、央視財經頻道、央視，發這樣的信息和文章，不知究竟出於何種目的，也不知能希望達到什麼目的。

至於「代表亞洲」，詰問美國駐華大使駱家輝乘坐經濟艙，可謂幼稚不堪，不值一駁。

芮成鋼既然屬於體制內的寵兒，就決定了他只可能為強者發聲，而絕不會為弱者呼號。在2012年4月，芮成鋼荒唐透頂地把揚州市委書記年收入不足20萬人民幣，與NBA運動員姚明的年的收入四、五千萬人民幣做比較，認為二者同樣辛苦工作，不該差距如此巨大。

其實，比姚明收入高的多了去了，例如擁有私人飛機的趙本山等演藝界的大腕。市委書記的工資是納稅人給的；姚明的收入是市場給的，二者風馬牛不相及，無法相提並論。這道理中學生都知道，國際經濟與貿易專業畢業的高材生不知道？央視頭頭能不知道？豈不揣著明白裝糊塗！

說星巴克是「文化侵略」、舌戰駱家輝、「代表亞洲」詰問奧巴馬，是出於「愛國主義」還是「逢美必反」？答案已經非常清楚了。愛國主義可能由一群貪婪腐敗的蒼蠅來踐行和發揚光大嗎？

在芮成鋼張牙舞爪，胡言亂語時，如果央視領導及時給他潑上一盆冷水，「諒他人品再差也到不了今天」。

這個「如果」當然是痴人說夢，因為芮成鋼看起來聰明伶俐，其實是一個被領導牽線的木偶，領導怎麼可能向他「潑冷水」呢。江青在接受審判時說：「主席讓我咬誰我就咬誰」。其實在這一點上芮成鋼與江青一樣，台長和總編讓他咬誰，他就咬誰。時間長了，把領導的意圖吃透了，領導不開口，他也知道要咬誰，不能咬誰。此時芮成鋼已經從一個牽線木偶升級為一台體內被領導植入晶元，具有控制系統和操作系統的「機器人」了。別看他採訪時顧盼自雄，口若懸河，但依然是一台沒有自己思想的「機器人」。

把芮成鋼捧上天的是央視的領導；把他摔到地上滿地找呀的，也是央視的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