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因果」作者：一念行者

 問：宗鏡錄說「上至諸佛，下及眾生，皆因果所收。」百丈祖師說「不昧因果」。南懷謹師解釋說「要受果報，可是不能困在因果里。大徹大悟乃至成佛也要受果報。」並舉例，釋迦佛曾腳受一刺流血，佛解釋說，是受過去的一報。如此弟子一時不解，釋迦佛應該是在夢醒時，也受到果報。是否佛是為開示方便說？

因果有世間因果，有出世間因果。世間因果因世間眼看到，出世間因果於出世間眼看到。若我們不具備出世間眼，是很難看到出世間因果的。佛說因果，是說給世間人的，也因我們用世間眼看佛說的因果，於是有了我們所理解的因果，而非因果實相。

世間人所說的因果，首先是自性法，如果不是自性法，則無所謂因果不因果。因若無自體，果若無自體，還談什麼實然的因果法呢？因此，世間因果向上，進入不可說不可論之地。但站在世間人的角度，又不可說無因果，因此諸佛大菩薩們說，因果如幻。

因果是如幻的，因果要不如幻，則沒有因果。假如因有堅固不變的自性，果有堅固不變的自性，還如何有從因至果的流變呢？正因因無自性，果亦無自性，所以才有因果法。正因諸法如幻，才有因果一法。諸法都如幻，難道因果不如幻嗎？正因因果如幻，才有諸法生生不息。若不如此，則無生生世間。

這裡如幻，並非是無。要是絕對空無，也無所謂如幻不如幻了。因此，不要將因果如幻，等同因果沒有。諸佛菩薩俱說因果如幻，非說無因果。假如你把如幻當成無，不僅誤解了諸佛所說，也誤解了諸法實相。

諸法無自性，自性從何來？當然因心而生，所謂因心成體。因果本非因果，從何而來因果？當然也是由心由業由識而生。因自己不說自己是因，是心在說；果自己不說自己是果，是心在說；因果自己不說自己是因果，仍然是心在說。因而，因果一法仍是唯心所現，唯識所變。因果一法仍歸心識所攝，是虛妄法，如夢法。

有沒有離心識的因果？離心識無所謂因果不因果。離心識的一切不在我們的談論範圍內，也無可談，也無法談，也不必談。諸佛所談，大菩薩所論，皆是我們心識中的世界，我們心識中的事物，我們心識中的法則，我們心識中的因果。因果即為心識攝，即有如幻性。

釋迦牟尼佛前一步腳踩刺，後一步腳流血，從凡夫眼看是因果，就佛自身來說，非因非果。但若佛給你說非因非果，打死你也不相信。即不能說服你，也不能說明你，何須要說？等到你自己活在那兒，體會到那兒，認識到那兒，不說也明白。所以佛就不費口舌向你解說了，因為他認識到，你還不具備理解這一點的可能性，猶如桃子不熟，就不要當熟桃子賣了。

若你是青桃子，則佛給你說青桃法。例如有因果經，言前世後世，前因某某事，後現某某事等，種種故事，皆是青桃法，不是熟桃法，所謂世俗諦，非是勝義諦，所謂不了義，非是了義等。對於小智人，諸佛用故事解故事，用夢境引夢境；對於大智人，諸佛直接說出世覺醒法，不言故事，出離故事，直引至不思議諸佛境界。

因果必須在時間的河裡才能成為因果，若沒有時間，萬物同時，也無所謂因果不因果了。也就是說，因果一法的成立，必須由「時間」一法加入進來，才能有「因果」一法。如果沒有時間一法，也沒有因果一法。而時間一法是什麼呢？是實法呢？還是虛法呢？是唯識所生呢？還是不為心識所攝？

顯然，「時間」一法，為心所攝，是心識所生。時間一法不實，拿掉時間，因果存於何處？沒有時間，萬物同時；萬物同時，何來因果？萬物同時，諸法無自性，實在沒有什麼因果不因果的。因果一法，與世間萬物相同，因心成體，因心而有。

即知因果是心法，要想出離因果，攝心即可。不管因果是實是虛，只須攝心，不須攝法。攝心即能脫於法，就能於法而得法解脫。若沒有超然在法上的心，則沒有人能法解脫。若因果不是唯心所生，則沒有人能不受因果制約。若人人受因果制約，則沒有人能得解脫，三世諸佛也不能。正因因果唯心所生，因果如夢如幻，才有人能在因果而不受制於因果。

三世諸佛亦落在因果里，是凡夫眼所見。就諸佛而言，因果只落在他的夢幻里。因果是輪迴的機體，如果因果不如幻，是實法，沒有人出脫輪迴。因果一法，要看出它的如幻性、唯心性，須有大智眼，須有出世眼，須有純凈眼，須有非凡智，須有無上智，須有諸佛智。不具此眼，不具此智，別看因果，都落世間；被因果套，被因果縛，若成解脫，空口白言。

世間因果是自性見下的因果，諸佛因果是唯心上的因果。自性因心所成，自性唯識而生，因而沒有因果不是心識所成，沒有因果不是心識所生。若能真解心，便能真解法；若能真解法，便能真解因果。因果不超心，超心無所謂因果。

我前步腳踩蒺藜，後步鮮血淋漓，凡夫說這是因果，我也說這是因果。但我步步當下，何因何果？獨因不是因，獨果不是果，因此，我以佛眼見，假使我腳鮮血淋漓，亦無因果，因果心識爾。但凡夫說我有因果，我以凡夫眼見看，果然因果，因此我說我也在因果。但實在是，佛腳被刺，鮮血淋漓，有業報，但無承受者，無我故。此中真義，凡夫難解。

即地獄而無地獄，即因果而無因果，即輪迴而無輪迴，這就是諸佛的境界。即地獄，承認凡夫所說的地獄；而無地獄，諸佛自己體會到沒有實在的地獄，地獄在夢中。如此說法，既沒否則眾生的認識體會，諸佛也沒有違心的否定自己的認識體會。因此，這樣的說法，不殺兩邊，契合中道，顯示慈慧。

同樣地，如今，我說即因果而無因果。即因果，我承認你所說的因果；而無因果，我所體會到的因果只如夢幻，因果只是業識。我沒否定你所認識的因果，但我也不掩蓋我所體驗的因果，因此這樣的說法，兩邊護生，符合諸佛中道智與悲的精神。

佛說不昧因果，因果歷歷，如夢如幻，前念後識，心上走過，猶如電影，前影后影，瞥然而過。雖前後而過，次序井然，影像歷歷，彼為真實，然而終是光影之像。不落因果，因果如水畫，前後瞥然過，猶如竹影倒映在清潭中，相似竹影浸潤於潭中，然而終不在其中。因果如潭，諸佛心如影，雖歷歷明昧，相似在其中，終不落其中矣。

因果一法，最能迷人。世間有大智者出，必能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既不昧因果，也不落因果，魚可熊掌二能兼得。可乎？於眾生不可，於諸佛無有不可。魚與熊掌，凡夫見二，諸佛見一，一亦不有，何有兼與不兼乎？諸法都無自性，所得者不可得，能得者亦不可得，都無能所，可有得與不得？世間矛盾，於出世間，無有矛盾。

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