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由誰來寫——電影《王的盛宴》觀後
歷史由誰來寫
——電影《王的盛宴》觀後
王 田 《 光明日報 》( 2012年12月24日 14 版)
如同片名,《王的盛宴》野心很大,大到可以想像它將招致的爭議。
身兼編劇的導演陸川對那段楚漢紛爭做了重新詮釋,而新角度看歷史,是他自《南京!南京!》就已顯露的方向。這次,他把「對權力的恐懼和慾望」大面積遍布影片,而最具市場賣點、曾被張愛玲傾情詠嘆過的「霸王別姬」,卻被一筆帶過,至於著名的如鴻門宴、精彩如垓下圍的橋段,都讓位於他的這個新發現。
對細節真實的追求,使演員張震能在真刀真槍的鐵鎖和木枷中感受韓信的內心。這位鴻門宴的非主角,也成為陸川的新發現,或者說,是講述故事的新起點:韓信為什麼背棄了如日中天的項羽而投了落魄的劉邦?陸川用一種倒敘、閃回、旁白的現代方法講了一個古老的故事,開篇即韓信的死,結尾是他為什麼死。也基於對處理細節的認真,使一部講述「王」的電影沒有在美術與服飾上建構華麗聯想,呂雉根本讓人認不出美人秦嵐,劉邦大概也是有史以來最亂糟糟髒兮兮的一個。
讓這部歷史片具有商業價值的兩岸三地明星陣容,幾乎湮沒在古裝扮相里。較以往藝術呈現而言,劉燁用白話文和慾望心,演繹了一個最現代的劉邦;吳彥祖用寡言和仁慈,演繹了一個最貴族的項羽;張震用一口乾糧當永生相報的痴情,演繹了一個最浪漫的韓信。這些,都是陸川的新發現。項羽完全可以殺了劉邦以免後患,但是沒有,因為他要建立一個「民主國家」,因此劉邦得以在鴻門宴上「逃」掉。韓信所以投靠劉邦,是因為劉邦在根本不知他是誰的情況下給了他一塊救命乾糧,從此成為他的偶像。但接下來,就是最令我心驚膽戰的一幕了——呂雉,不因為她狠毒,這早已是歷史公認的,而因為她的一句話:「項羽是我見過的最高尚的人,但絕不能做項羽。」
有一位影評人這樣推介《王的盛宴》——適合所有從政、從商、信仰成功學、想成為大佬、努力要在職場中殺出一條血路的人觀賞,甚至用了「高手就是這樣玩的」來盛讚劉邦。高手是怎樣玩的?劉邦殺了所有人,對手項羽、忠臣韓信、開國元勛蕭何與張良。因此,這推介字眼同樣叫人心驚肉跳,歷史的血液仍在現代軀體里加速流動,假如這是《王的盛宴》想要達到的目的、訴諸的人群,那真不該拍它。當然,陸川拍它也許就是為了警示或揭示這個存在於中國歷史和現實中的黑暗邏輯。而僅僅說出他的發現和恐懼似乎是不夠的,但是他沒有走下去,止於了暗黑。
《王的盛宴》,凝結著陸川特有的研究精神和發布一份不一樣的歷史研究的勇敢。同時他在片中提出了一個重要問題:歷史由誰來寫?這並非他首創。法國才女朱莉·德爾比在翻拍匈牙利傳奇故事的電影《吸血女伯爵》中,就曾用一種女性主義視角碰觸過這個問題,「歷史是勝利者的故事,也許多數歷史都是由勝利者編造出來的。男人為了權力和財富而發動戰爭、殺人,與女人為了永葆青春而搜捕處女、殺人,性質是一樣的,但男人們沒有因此被定罪。因為他們是勝利者,說得再根本一些,因為他們是男人。」在《王的盛宴》中,甬道傳遞竹簡的創意非常妙,傳到蕭何那兒,卻看得讓人無法呼吸,呂雉說:「你的歷史,你自己寫」,而蕭何顯然沒有書寫自己歷史的權力。
惋惜的是,敘事沒能跟上野心。從電影的角度講,這個暗黑邏輯應由情節驅動而非台詞驅動,但導演先入為主地有了這套概念,再讓人物說出這個概念,以第一人稱旁白的方式講述劉邦的一生,甚至用了很現代的超現實手法,結尾處劉邦將自己死後的情況也一一道出。但《王的盛宴》從演員配置、投資規模、發行陣勢上都沒有定位在文藝片的性質上,而是一部應當追求故事架構的商業片,從這一點論,電影做得還不夠。
(作者為中國傳媒大學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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