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節氣與農事氣象規律
一年中氣候有冷有熱,為什麼?因為地球自轉軸與地球圍繞太陽運轉的軌道平面不垂直,地球赤道面與地球圍繞太陽運轉的軌道平面之間始終有一個23°26′的夾角,即地球是「斜著身子」在圍繞太陽運轉,同時又在自轉。因此,當地球處在環繞太陽運行軌道上不同的位相點,地球上某一地區接受到的太陽幅射熱就不一樣多(陽光相對地面的入射角變了),於是周而復始,形成了春、夏、秋、冬四季。例如現在北半球進入了秋天,在向冬天撤退,南半球就進入了春天,在向夏天進軍。這個常識,今天人人皆知,但獲得這個認識,人類卻花了幾千年。 日出日落,一個循環為一天,這個規定全世界都一致。因為這是地面上的人根據太陽的視運動而本能產生的概念,其實是地球在環繞太陽的運行中又完成了一個自轉周期。運動是相對的,參照系不同,描述的運動者就可以不同。古人「以我為核心」認為大地不動「天圓地方」,那就是太陽、月亮、星星都在天穹上運動了。隨著人們認識的不斷擴展、深入,事物才能逐漸顯現出它的本來面目。而為了讓事物的本質為大眾理解接受,人類認知的每一步重大前進卻往往要付出壯烈的犧牲,因此就有了412年前為捍衛哥白尼的日心說被教會以異端名義燒死的布魯諾的悲劇,也有了123年前羅馬宗教法庭不得不為布魯諾平反並恢複名譽的諷刺。在布魯諾殉難的羅馬鮮花廣場上為他樹立的銅像,證明了真理是燒不死的。 我們都知道「萬物生長靠太陽」,因為任何植物生長都離不開所處環境中一年裡相應的光照與熱量條件。人類進入農耕社會以後,制定出各種各樣的曆法來,除了用於紀年紀事,主要目的之一就是為了把握一年四季冷熱變化的規律,以便指導農耕業去努力爭取「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籽」,大家才能有飯吃。 那麼,除了「日」以外,如何去客觀描述更長的時段呢?這就涉及了「月」和「年」,不同的制定方法就形成不同的曆法。 我們用什麼樣的曆法來指導農事活動,才能最科學、最準確的提供本地光熱條件變化的信息以便適時的利用?這就必需要先來客觀比較一下不同曆法的特點。
一、公曆、農曆、二十四節氣
1. 公曆(陽曆)
我們現在使用的公曆,是1582年教皇格列高里十三世宣布、在古羅馬凱撒修訂的儒略曆基礎上再作適當修改制定的,又稱格列歷。它為西方各國通用,故又名「西曆」。中國從辛亥革命推翻滿清帝制後建立中華民國起,國父孫中山就決定「與國際接軌」,自民國元年開始採用陽曆,即1912年為民國元年,以公元紀年,故又名「國曆」。公曆是現在國際通用的曆法,通稱陽曆。「陽曆」又名「太陽曆」,它以地球繞行太陽一周為一年,一年十二個月,全年365天。 但地球繞行太陽一周(按一個回歸年)實際時間是365天零5小時48分45.5秒,即365.2422日,剩下的5小時48分45.5秒怎麼辦?那就置閏年,每400年里增加97個閏年,這樣誤差最小。平常每四年一閏、在二月加一天,逄一百整年、二百整年、三百整年都不閏,逄四百整年再閏,正好。 公曆對反映一年中不同月份里接受太陽光熱條件變化的信息規律性很強,它描述地球在不同月份里與太陽的相對位相準確性很高,四年的累加誤差才一天並以閏一日及時糾正,季節與月份的疊合性自然就很強。
2. 農曆(陰曆)
我們現在說的「農曆」,幾十年前稱為「陰曆」,以示與公元紀年的「陽曆」區別。四十多年以前文革開始「破四舊」,覺得「陰曆」這個稱呼不好聽,太不革命化了,只有階級敵人才喜歡「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嘛!於是「破舊立新」,把「陰曆」改稱「農曆」,以示與幾千年的「封資修」劃清了界限,同時又保留了中國特色。所以稱呼雖變實質內容並未變,還是那個中國特色的老「陰曆」,也可稱它「中國曆」。 但要單獨說這個原始「陰曆」,對一年中本地光熱條件變化的信息反映漂移量實在太大,用來指導農業生產,要出大問題。為什麼?因為陰曆是以月亮的視運動規律為依據設置的曆法,又稱為「太陰曆」(古人又稱夜間升起的月亮為「太陰」,以與白天照耀大地的「太陽」相對應)。月球的光亮是在反射太陽的光輝,它圍繞地球轉圈,在不同位置上給地球上的人視覺形象不同。古人在地球上望月,滿月稱為「望」,全不見稱為「朔」。月球繞行地球一周,從「望」經「下弦月」、經「朔」、再經「上弦月」再到「望」,一個周期需要29日12時44分2.8秒,謂之「朔望月」。因為月亮的盈虧朔望周期非常明顯,古人就把29天或30天稱為一個月,把12個月稱為一年,用來紀年紀事。但這個陰曆年月大30天,月小29天,一年下來只有354天,與陽曆年每年差了11天,地球並未完成繞日運行的一周,那麼反映到地球在不同月份里與太陽的相對位相,每年也就落後了11天所對應的運行角度。讀過小學的人都可以算出來,只要過上十幾年,累加誤差就會導致出現「6月霜降雪覆原、臘月酷熱汗透衫」的冬夏倒置的曆法問題,怎麼去規律性地指導農業生產? 因為月亮的盈虧朔望周期非常明顯,以此制定的陰曆,最初幾乎被所有「文明古國」如埃及、巴比倫、印度、希臘、羅馬和「我大中國」不約而同統統用來紀年紀事。以後為了解決這個用陰曆紀年,但卻引起月份和春、夏、秋、冬四季農業節候配合不上的大問題,古代不同國家走上了不同的路。 一種是「徹底革命推倒重來」,放棄陰曆月亮盈虧作為計算月份的方法,而直接與太陽掛勾,以目視太陽運行軌跡的回歸周期即365又四分之一天為一年,把一年分為12個月,平年365天,閏年366天,4年一閏。這就是公元前46年古羅馬凱撒大帝批准修訂的儒略曆所採取的辦法,以後經格列高里批准修改成為現在通用的公曆。它既是一條用以紀年紀事的時間軸,又是指導農事生產的年氣象周期表。 另一種就是找出陽曆年的日數和陰曆年的日數兩者之間的最小公倍數,「修修補補」接著用,這就是我國古人搞出來的十九年中增設七個閏月的辦法。因為陰曆的235個月的總日數就等於19個陽曆年228個月的總日數。實際上這應該算一種「陰陽雜燴歷」,只是在原來陰曆的基礎上使用加設閏月的辦法來盡量彌合與陽曆實際年長的差距,做到「平均年日數」近似值等於回歸年的長度,於是就「陰陽合一」了━━「我們每過十九年總可以準確一回嘛!」(看來愛搞「統計平均值」在中國有古老傳統。如今更可以發揚光大,隨便找個貪官與一大群乞丐來「平均」,個個都是「平均百萬富翁」,都會「平均小康」。) 儘管如此,只用這個「陰陽雜燴歷」來指導農業生產的誤差還是不小。因為平年是354天,閏年卻是384天。例如2009年公曆9月7日是白露,正是種秋洋芋的時候。但你若要去記住這天是「陰曆七月十九」,拿來做標準,那麼兩年後的2011年「陰曆七月十九」就是公曆8月18日,還沒出三伏天,處暑都還差五天不到,你種什麼秋洋芋?!又比如今年「陰曆八月十五中秋節」推到了公曆9月30日,在秋分之後八天;去年卻在公曆9月12日,在白露之後四天,差了18天一個多節氣,可見這「陰陽雜燴歷」對實際季節的描述漂移還是很大。 經過幾十年的實踐之後,我認為這個「陰陽雜燴歷」除了可以紀年紀事、能比較準確地描述月相的盈虧變化之外,其它的作用就是給我們留下了歷史鑄就的若干傳統節日、紀念日,並且每年上躥下跳,頗有一種「猴氣」。說好聽點,它是一個古老的文化遺迹;從指導農事季節規律方面來說,乃是一個「抱殘守缺堅持特色忽左忽右」的典範,與兩千多年來我們愚民腦袋裡的「忠君順奴」意識一樣,很悠久,很垃圾。 同樣經過幾十年的實踐之後,我感覺到「真正意義的農曆」,即指導農事的規律性法則,還應該是二十四個節氣。
3. 二十四節氣
二十四節氣不是宮廷里故弄玄虛的占星家們計算出來的,它是我們的祖先在農耕社會形成之後,為了尋找一年中季節變化的規律,在反覆實踐中觀測出來的。 二十四節氣起源於我國黃河中下游地區。這一帶地區大致在北緯30~40度之間,一年四季氣候分明,沖積平原與河流谷地眾多,土地肥沃利於耕作。為了更好地把握農耕起始規律,爭取更好的收成來繁衍生息,我們的祖先經過觀察測定,找到了劃分季節的客觀標準,這就是農時節氣。兩千七百多年以前,就利用「土圭測影」的方法,準確地確定了春分、秋分、夏至、冬至四個節點的日期。 什麼是「土圭」?就是在平坦的地上豎插的一根長長的竿子,「立竿觀影」。每天正午時的太陽光照射在垂直豎立的竿子上,在地面的投影,會隨著不同的季節而長短不同,夏季最短,冬季最長。它反映的,就是地球在環繞太陽運轉的軌道上處於不同位相時,陽光入射角的實際變化情況,對應的就是本地的光照與熱量狀況的變化規律。如今在河南嵩山腳下還保留著一座完好的、世界上最古老的「周公測量台」,就是我們的老祖宗用土圭測日影定季節的最好證明,這個才是我國兩千多年農耕文化中真正的精髓。 「兩至」「兩分」確立後,立春、立夏、立秋、立冬這四個表示四季開始的節氣也相繼確定。這樣「四立」加上「二分二至」,就把一個太陽回歸年等分為八個基本相等的時段,把四季的的時間範圍定了下來。這樣,指導農耕生產就有了一個初步的框架。 隨著耕地面積日益擴大,以及鐵制工具的使用和水利灌溉事業的發展,農事活動日益走向更加精細與複雜。這使得在天時的掌握上,必然會去追求有更多的主動性和預見性,以便及時採取合理的措施。到秦、漢時期,黃河中下游地區的先人們根據本區域歷年來的氣候、天氣、物候,以及農業生產活動的規律和特徵,先後補充確立了其餘十六個節氣,即雨水、驚蜇、清明、穀雨、小滿、芒種、小暑、大暑、處暑、白露、寒露、霜降、小雪、大雪、小寒、大寒。至此,二十四節氣逐漸趨於完善。完整的二十四節氣首次出現在書上,乃是西漢的《淮南子》中的記載。以後為進一步細化掌握更確切的農時,從東漢時期開始又將每兩個節氣之間的大約十五天分為三候,五天一候,二十四節氣共七十二候,就成為真正為農業生產服務的「氣候演變規律表」了。 地球一年環繞太陽一周360度,二十四節氣將其均分為24段,每段運行15度進入下一個節氣,如實反映出地球在該點接受太陽光熱的狀況和下一步的發展演變趨勢,理論上就沒有誤差,年重複概率是百分之百。以描述日地相對位相而言,比四年加閏一天的公曆還更精確一點點。因此,它是兩千多年來實際上指導華夏農業的聖典。倒是目前通用的公曆,在反映四季變化及太陽光熱不同狀況用以指導農業生產方面,與二十四節氣相當貼近合拍,因為它們的基點相同:都是以地球圍繞太陽運行一圈為一個周期。不信的可以去查曆書,每年的夏至,都在公曆6月21日或22日,誤差最多一天;而陰曆呢?2008年夏至是五月十八、2009年夏至是五月二十九、2010年夏至是五月初十、2011年夏至又是五月二十、今年夏至更是五月初三!你說哪個誤差大?單用這個陰曆去指導農事,有什麼規律?誤不誤事?所以我從一開始種菜起,對比之後,很快就擯棄了陰曆,三十多年來一律用二十四節氣或公曆去計劃農事。「農曆」嘛,就讓它去「上躥下跳」不斷改變過年(春節)的日子就行了(十九年才會有一個重合周期呀~)。另外偶爾「仰望星空」,看到月亮圓了,知道大概是陰曆的月半左右,哼上幾句兒時所唱的「月亮走我也走,吳剛還在砍木頭」之類,僅此而已。 某些崇尚「中國農曆」者一開口則言必稱「我們引進和重視了二十四節氣的作用」,似乎二者是一回事。殊不知以日地關係為基準的二十四節氣劃分,與以月相盈虧為基準的陰曆,怎麼能是一回事呢?自春秋戰國以後,歷代王朝使用的「陰陽雜燴歷」,只是一條紀年紀事的時間軸,讓朝廷或民間有一個可以記下某事發生在某年月日的東西。至於指導農業生產,則如「附骨之蛆」依附於二十四節氣提供的客觀規律。而且每個固定的節氣,不同年間標註出的日子都不同,相去甚遠且無規律性,指導農事具體演進的是節氣而不是固定的每年某月某日,與公曆大相徑庭。我們所有夸夸其談吹噓「農曆」的文字,實際上都是「拉大旗作虎皮」。就連今天中國還在繼續沿用的「農曆」,還是德國傳教士湯若望(即出生在科隆的日爾曼人亞當?沙爾)於滿清順治年間,在明朝前使用的陰曆基礎上加以修改而成的「現代農曆」。它必須逐年「修補」,挖空心思在十九年里設置出七個閏年來,逢閏年就多出一個閏月,以便分階段不斷追上公曆的準確性與斷年點,例如今年農曆四月之後就多了一個「閏四月」。這個「修補」工作說來也麻煩,哪一年該置閏,該閏在哪個月,計算都複雜得很。大概是因為「自古以來」,某些中國專家都很善於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以顯示自己有水平。不過,它也解決了歷朝歷代不少「曆法專家」的就業問題,且享受朝廷補貼,有個「官方級別」。那位第一個修補出「現代農曆」的湯若望先生,就一次次被加封到了「正一品」。 二、二十四節氣包涵的各種豐富內容 地球繞太陽運轉一周360度,要在太空中奔波9億4千萬公里的路徑。但我們地球上的人習慣了「以不變應萬變」,以大地為不動的參照系,那麼地球圍繞太陽的公轉在我們的眼中,就表現為太陽每天東升西落的周年視運動。這個周年視運動在天穹上的軌跡,天文術語稱之為黃道。度量黃道上具體位置的坐標,就稱為黃經(經度)。按天文學的慣例,以春分點(360度即0度)為起點自西向東度量。 360度劃分成24等分,每等分15度,就定為一個節氣。兩個節氣點之間,相隔日數為15天多一點,全年即分為二十四個節氣。以靜止不動的地面為參照,每一個節氣必須按照太陽在星空視運動所到的位置而確定。嚴格地說,它其實是一個時刻(節點),而並非是某一天。我們經常看到、聽到的預報都是「今日×時××分立春」或「今日××時××分大暑」等等,就是這個道理。但我們習慣認為一個節氣點落在哪一天內,就稱那一天是某某節氣,比如說「四月五日是清明,該去掃墓了」,這樣就通俗一些。
一年春夏秋冬四季,每季三個月,包含6個節氣。 既然我們的祖先是用節氣在指導農事安排,那麼這一個個節氣就肯定會在日曆上有個確切的日子。但用什麼樣的日曆去標註才方便好記呢? 如果我們用那個「國粹」、即用湯若望神父整理出來、一代代傳人不斷修補出的「現代農曆」(陰曆)去標註就太不好記,因為它要「上躥下跳」極不規律。然而在公曆進入中國應用之前,它卻是唯一的紀年曆法,被稱為「皇曆」,非用不可。於是年復一年,每年由「欽天監」的專家們把提前推算好的下一年或下幾年的「皇曆」,由皇上批准發往各地官府監督印刷出來公布出售,識字的人看了就可以告訴大家,你問的某節氣在今年或明年的某月某日。於是不識字的農民就必須依賴於讀書人「傳遞春的信息」,舊時中國廣大農村的「鄉紳文化」中,這也是一項重要內容。例如你現在要問我「下面的幾年,在農曆什麼時候立春?」我就只好翻開「萬年曆」照著念「立春嘛,2012是正月十三,2013是臘月二十四,2014是正月初五,2015是臘月十六,2016是臘月二十六……」這個你怎麼記得住?趕快拿枝筆找張紙記下來吧。 但若是換成公曆(陽曆)來標註,一句話就記住了:這幾年立春都在2月4日。 所以,自從中華民國建立、從1912年開始採用陽曆之後,為方便記憶二十四節氣,一律採用公曆標註為準(對應的陰曆月日只作為副注),這個習慣沿用下來直到今天,已有一百年。 儘管近二十來年,因「現代農業」的發展,似乎已經沒有什麼人再去關注什麼節氣了,但它作為曾經「指導中華農事兩千年」的聖典,仍然具有「活化石級」的文化表徵與魅力。所以介紹一下,也能參考參考。 二十四節氣從每年公曆2月初的立春開始,循環一周到下一年1月中下旬之交的大寒結束。它的排列順序、對應的每年公曆(陽曆)日期如下: 立春(2月4日,少數在3日)、雨水(2月19日,少數在18日) 驚蜇(3月5日,少數在6日)、春分(3月20日,少數在21日) 清明(4月4日或5日,基本各半)、穀雨(4月20日,少數在19日) 以上是春天的6個節氣; 立夏(5月5日,少數在6日)、小滿(5月21日,少數在20日) 芒種(6月5日,少數在6日)、夏至(6月21日,少數在22日) 小暑(7月7日,少數在6日)、大暑(7月22日或23日,基本各半) 以上是夏天的6個節氣; 立秋(8月7日,少數在8日)、處暑(8月23日,少數在22日) 白露(9月7日,少數在8日)、秋分(9月23日,少數在22日) 寒露(10月8日,少數在9日)、霜降(10月23日,少數在24日) 以上是秋天的6個節氣; 立冬(11月7日,少數在8日)、小雪(11月22日,少數在23日) 大雪(12月7日,少數在6日)、冬至(12月21日或22日,基本各半) 小寒(1月5日,少數在6日)、大寒(1月20日,少數在21日), 以上是冬天的6個節氣。
我們可以看出來,用公曆標註的二十四個節氣規律性很強,單個節氣每年重複出現的時間誤差都不超過24小時(最多只是跨了日子)。這個不足一天的誤差是很小的,對農事要求來說,可以略而不計。 因為用公曆(陽曆)標註節氣有規律了,為便於不識字的農村人記住、以擺脫對「皇曆」的依靠,有一首《節氣歌》就在民間被總結出來開始廣為流傳: 春雨驚春清谷天,夏滿芒夏暑相連。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上半年來六廿一,下半年來八廿三。每月兩節日期定,最多不差一兩天。 這個《節氣歌》中歸納的日子是個大概數,但正負誤差最大不超過兩天,即達不到一候(五天多一點)的一半,在農業生產中是在允許值以內(要求最嚴的農作物的適宜播種期也可以在一候之內)的。有興趣的「現代人」,可以去拆解這幾句歌詞來評頭品足一番。
這二十四個節氣包含了豐富的內容。按其性質,大致可分為下列幾類。 1、描述季節起始一類的:立春、立夏、立秋、立冬。這是根據氣候的變化定位,表示春、夏、秋、冬四季的開始。二十四節氣劃分四季的標準是地球運轉到了黃道上的某一位置,說穿了就是以太陽光的入射角大小來界定季節之間的分野。比如一年開始的立春,此時太陽到達黃經315度。 2、描述天文現象一類的: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它們分別表示晝夜的長短,如「春分秋分晝夜平分」(太陽光線直射在赤道上,地面各處晝夜等長);夏至白天最長(太陽光線直射在北回歸線即北緯23°26′上,接著就南移。此時北半球黑夜最短白晝最長);冬至黑夜最長(太陽光線直射在南回歸線即南緯23°26′上,接著就北移。此時北半球白晝最短黑夜最長)。 3、描述物候特徵一類的:驚蜇、清明、小滿、芒種。它們分別表示和提醒隨著開春以後氣溫的不斷升高變暖,動、植物及農作物所發生的候應現象,以及在氣候條件的漸進變化和影響下,需要相應啟動投入的農事活動。 4、描述降水規律一類的:雨水、穀雨、小雪、大雪。它們分別描述降水的時節特點及降水量的大小、以及降水的表現形式(液態?固態?),總的就是表示降水的性質和程度。 5、描述氣溫特點一類的:小暑、大暑、處暑、小寒、大寒。它們根據氣溫的高低程度而定,表示夏季天氣的炎熱或冬季天氣的寒冷程度。 6、描述水汽轉換現象一類的:白露、寒露、霜降。這幾個節氣特別表示在進入秋季到深秋的氣溫下降期中,近地環境中水汽隨著氣溫下降的程度產生的凝結狀態。它們主要反映的還是氣溫下降的程度,例如水汽凝結成露和水汽凝華為霜,降溫的絕對值就大不一樣。
這裡一定要提醒指出:由於二十四節氣起源、完善於我國黃河中下游地區,因之它們名稱上反映的氣溫、降水、物候現象等,都帶有地區性特點(即「中原地區」的暖溫帶特點)。全國各地圍繞二十四節氣發生的農事活動中總結出的大量農諺,更是地區特徵明顯,各處所敘內容不一樣,差異甚至相當大。這是由於我國地域太遼闊,南北跨熱帶、南亞熱帶、中亞熱帶、北亞熱帶、暖溫帶、中溫帶、寒溫帶等,加上高原、高山地區、中山地區眾多,因此各種氣候特徵與「中原地區」不盡相同。但除了最南部的極少數熱帶地方以外,二十四節氣表述的總體氣候演變規律卻是通用的,例如小暑、大暑是一年中最熱的時期,小寒、大寒是一年中最冷的時段。從黃河中下游地區越往南去,物候發生的日子就會越提前;反之越往北去,物候發生的日子就會越推後。從平原越往高海拔地區去,物候發生的日子也就會比同緯度平原處推遲,因為海拔越高平均氣溫越低,每上升一千米氣溫要降低6度左右,季節必然滯後。「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描述的就是這種垂直氣候差異現象。從前在海拔八、九百米乃至一千幾百米的山裡種菜,節候期與海拔五百米左右的成都平原就有差別,瓜豆播種期就比成都要晚一候到兩候,一年中的有效生長期也不如成都地區長。 雖然二十四節氣諸節點在全國各地的具體光熱表現水平並不均等,但它作為一個客觀描述全年四季變化走向的總規律卻無庸置疑,其相對真理性在華夏大地上指導了兩千多年,其歷史地位是任何人都無法否定的,由其衍生出的大量農耕社會的舊文化習俗也是巨量的,只不過「現代人」已不感興趣了。
三、現代農業概念對傳統農業規律的衝擊
隨著現代社會的發展前行,新的知識總要向舊知識體系不斷發起挑戰,農業範疇也一樣。 文革結束之後,隨著八十年代打開國門,引進了很多國外使用的新概念、新標準,在指導農事活動中,二十四節氣的作用漸漸開始弱化走向「式微」,尤其在某些種植領域,二十四節氣就宣布「報廢」了。這個現象與農業發展指導思想有關,有它出現的各種新農業文化背景和客觀理由,也與我們的文化教育有關。 1、首先,現代氣象學制定了以日平均氣溫作為冬夏春秋四季劃界的新標準:每年開始,只要日平均氣溫仍低於10℃,就是還在冬天裡;連續5天日平均氣溫高於10℃,才算進入了春天;往後氣溫升高,只要連續5天日平均氣溫高於22℃,就算進入了夏天。最熱時段過去,當氣溫逐漸下降,連續5天日平均氣溫低於22℃,又算轉入了秋天;氣溫繼續下降,直降到連續5天日平均氣溫低於10℃了,就算進入了冬天。可見,日平均氣溫10℃和22℃是劃分四季的兩道杠杠。 現代氣象學不是只以地球在黃道上的位置為準、以天文特點即晝夜長短來劃分四季。現代氣象學劃分四季不光考慮了太陽幅射這個外因,還考慮了諸多地球本身原因的交叉作用。因為某一地區雲層的分布與厚薄、大氣環流的影響、地形地貌的特點,都可以影響本地區近地空間的氣溫高低,使季節轉折點前推或後延。同一緯度上的各處地方,因具體氣溫條件不一樣,就有可能分別處於不同的「氣象學季節」之中。有些地方可能會「夏長無冬」,有些地方又可能會「冬長無夏」,有些地方則可能會「四季如春秋」。 由於這個「量化」季節與中國幾千年來「模糊文化」的相對季節概念不一樣,就會引起「傳統與新銳意識」的衝突。比如某高山地區晝夜溫差大,6、7月的白天出太陽時一樣比較熱,午間甚至可達二十七、八度,但太陽一落氣溫就迅速下降,夜間可能只有十三、四度,那個「日平均氣溫」就差那麼一點上不了22℃。從前認為是「暖和的夏天」那一個時段,在氣象學季節概念中經過「日平均」就成了「沒有夏天」。要讓當地人接受這個「夏天沒有了」的新概念,恐怕難度不小。有人甚至擔心,這會不會顛覆一些傳統的文化內容?
2、自從高成本的玻璃溫室種植業因聚乙烯薄膜的出現,迅速發展成了低成本的規模化大棚農業,傳統的四季輪替自然農時規律基本就被廢棄了。因為在大棚里可以通過人工調控,隨時提供不同蔬菜品種在生長發育全過程中必須的氣溫、土溫、土壤濕度、光照強度等各種「人造氣候」條件,還可以利用壓力鋼瓶為大棚輸入「二氧化碳肥料」,人工調節空氣中二氧化碳的濃度。就連還在休眠期的種籽,都可以用各種藥品處理,讓它立即結束休眠態馬上萌發。不論地球處在黃道上什麼位置,不管當前是天文意義上的哪一個季節,什麼「反季節蔬菜」都能生產出來。 現代大棚農業在中國的發展勢頭目前越來越猛。它的積極方面是一年至少可種三至四茬蔬菜,提高了土地利用率;可以選擇高經濟價值的品種來反季種植,進一步提高經營經濟性;為日益增多的城市人口提供大量必須的農產消費物資,豐富市場供應,營造「盛世」景象。 但這個大棚農業也帶來了各種新問題,最突出的就是因為植保需要而大量使用各種農藥、為確保經濟效益而大量使用各種「生長調節劑」(也就是各種合成激素)。此外因大量使用速效化肥,也帶來大棚蔬菜口感變差、「好看不好吃」的問題。反季節蔬菜沒有應季蔬菜的味道好,或根本就缺少原本應有的品種風味,這個成了普遍現象,一點也不稀奇。那麼,過多食用反季節蔬菜到底對人體有無負作用? 一批專家說:早在漢、唐年間,中國人就開始利用土溫室來種植反季節蔬菜了。塑膜大棚栽培技術起源於國外,我國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開始引進這種技術,九十年代城市人口大量增長,市場對蔬菜的需求量也大增,這才迅速發展起來,以解決城市化產生的對大量商品蔬菜的剛性需求。在我們的身邊,反季節蔬菜已隨處可見、隨處可食,這是時代進步、科技發展帶給我們的生活形態上的一種必然變化。因此,我們無須像古人那樣對其予以完全的排斥。 …… 另一批專家則說:古人早已有「非其時不食」、即不吃反季節鮮菜的這個認識,它反映了我們先人對自然的一種尊重,並說明那時的人們已有了一種較為樸素的、順應自然、效法天道的健康生活理念。如今大量的反季節蔬菜離開了大量的激素、農藥就生產不出來,植物被破壞了原來的生長規律,植物體內會不會產生一些我們還不了解的化學物質?反季節蔬菜由於生長期短、要經藥品催熟等處理,會不會對食用者的身體產生不利的功能影響? …… 這個問題目前還說不清楚,兩種意見針鋒相對,誰也說不服對方。不過爭是爭、論是論,反正在塑膜大棚裡頭,自然更替的春夏秋冬是報了廢的,二十四節氣表述的總體氣候規律自然也就「壽終正寢」,這裡就不討論了。
四、因地制宜利用節氣或公曆來指導農事演進
那麼,曾經在傳統農耕社會中大放異彩兩千多年的二十四節氣,目前除了留下一大堆厚重的民族文化沉積之外,還有點實用價值沒有?這個問題實在不好回答。 如果說還有,也是在採用露地栽植蔬菜的地方、在「人造氣候」不能實施的地方,傳統的四季輪替自然農時規律還仍然還要起作用的地方。一句話:在那些「現代化的水銀」還沒有瀉到的地方。對於屋頂上種菜的業餘愛好者來說,只要你是露地自然栽植,那就要遵循四季輪替的自然農時規律,冬天不能強種夏天的菜,否則就種不好。在這個範圍內,作為全年四季變化走向的總規律,節氣仍然可以發揮它的積極指導作用。但因陽曆與節氣的演變規律相同,都是以地球圍繞太陽運行一圈為一個周期,直接用陽曆的月日來記錄更方便、更簡單,反倒是沒有人去記誦那些個節氣了。 例如原先的農諺「清明前後種瓜點豆」,說的是上半年葫蘆科、豆科蔬菜的播種日期。這個「前後」是什麼概念?一般就是提前或推遲一候(五天)左右。既然4月5日清明,你直接記成「每年4月上旬播瓜豆」有什麼不可以呢? 又如川西地區老農諺原來有「夏至起秋菜,暑後併火蔥。」「秋芋不過白露,蒜苗止步秋分。」這是說時令一到夏至,白晝最長的時候一過,就要開始播撒秋菜的種籽進行育苗(如秋黃瓜秋豇豆等);小暑大暑這段最熱的時候一過,就可以把經過休眠的火蔥頭拿來又栽種。要種秋洋芋的,種塊入土一段不超過白露;而栽種蒜苗,可以從白露之前一直栽種到秋分。 要是用陽曆來敘述上面的內容,那就可以這樣說:每年6月下旬,就應該依次開始秋菜的播種育苗;7月最後一周起,就可以開始栽植火蔥。秋洋芋應該在8月下旬備種塊、在9月上旬入土栽完;至於種蒜苗,可以從9月初一直種到二十幾號,不拖到月底就行。(當然,這個是成都平原的氣溫特點決定的地區規律。) 你看,這個直接記陽曆的日子來提醒農作周期是不是比去背那些個節氣更方便、更簡單? 因此,這十多年來,種業界率先不再以二十四節氣來提示作物生長期,而以某作物的生長適溫特點套用陽曆日期說明,與國際全面接軌。你買的種籽彩印包裝袋上的說明中,決不會再有節氣名稱出現。除了是否是一代雜交種、還能不能留種使用外,就是告訴你適宜在氣溫多高的範圍里播種育苗,有無保護地措施或有無地膜保溫的不同播種期,或者就直接告訴你在某個氣候區域中露地直播一般就在某月某旬。 不光如此,十多年來的趕場(趕集)日期,也全國統一了「陽曆化」。不管是逢單還是逢雙,不管是1、4、7還是2、5、8還是3、6、9,總之都是陽曆的日子。那個實質上與「農」關係並不大的「農曆」,早已化作了一個文化符號,只在逢年過節時才被人想起,它就是給人們帶來「放假、吃、玩」的某個借口。二十四節氣呢?看來它似乎已被效果基本等同而更好記、更方便的公曆(陽曆)全面取代。大概除了每年掃墓踏青的那個「清明」之外,在今後的農事指導中它們將漸漸被新人們遺忘,徹底遺忘。 我們這個古老的傳統農耕大國,終於走進了光怪陸離的信息化時代。在滔滔奔流的時光之河畔,那些還靠著憑弔中華古文化遺產吃飯的文人們,也許還能夠在每年吃粽子啃鹹鴨蛋的循環中,去懷念一下為自己爭得了一天假期的三閭大夫?也許還能夠在中秋的月光下對著「腐敗的月餅」,聯想到因一念之差不幸當了「偷葯賊」的嫦娥小姐?或許在「七夕」將到的日子裡,有更多的浪漫文人會集中關注牛郎織女的減肥進展━━那將直接關係到鵲橋上會不會發生偉大的「側滑」呀……但誰又會想得起二十四節氣的故事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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