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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資治通鑒》

很精彩:大事不拘小節,信義之類應不妨害事業/目標的達成為的;劉邦之有天下,難道是仁、義、信之故?非也!劉邦可以拋親棄子,足以說明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而劉邦的智慧未足以取得天下,而也還可以說智不甚高明,因為他對付一下有勇無謀的項羽尚且困難。他最大的優點是能用人容人,事業成功的關鍵是順時順勢,當仁不讓。

武涉已去,蒯徹知天下權在信,乃以相人之術說信曰:「仆相君之面,不過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貴乃不可言。」韓信曰:「何謂也?」蒯徹曰:「天下初發難也,憂在亡秦而已。今楚、漢分爭,使天下之人肝膽塗地,父子暴骸骨於中野,不可勝數。楚人走彭城,轉斗逐北,乘利席捲,威震天下;然兵困於京、索之間,迫西山而不能進者,三年於此矣。漢王將十萬之眾,距鞏、雒,阻山河之險,一日數戰,無尺寸之功,折北不救。此所謂智勇俱困者也。百姓罷極怨望,無所歸倚;以臣料之,其勢非天下之賢聖固不能息天下之禍。當今兩主之命,縣於足下,足下為漢則漢勝,與楚則楚勝。誠能聽臣之計,莫若兩利而俱存之,參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勢莫敢先動。夫以足下之賢聖,有甲兵之眾,據強齊,從趙、燕,出空虛之地而制其後,因民之欲,西鄉為百姓請命,則天下風走而響應矣,孰敢不聽!割大、弱強以立諸侯,諸侯已立,天下服聽,而歸德於齊。案齊之故,有膠、泗之地,深拱揖讓,則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於齊矣。蓋聞『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願足下熟慮之!」韓信曰:「漢王遇我甚厚,吾豈可鄉利而倍義乎!」蒯生曰:「始常山王、成安君為布衣時,相與為刎頸之交;後爭張、陳澤之事,常山王殺成安君水之南,頭足異處。此二人相與,天下至歡也,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難測也。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於漢王,必不能固於二君之相與也,而事多大於張、陳澤者;故臣以為足下必漢王之不危已,亦誤矣!大夫種存亡越,霸句踐,立功成名而身死亡,野獸盡而獵狗烹。夫以交友言之,則不如張耳之與成安君者也;以忠信言之,則不過大夫種之於句踐也:此二者足以觀矣,願足下深慮之!且臣聞『勇略震主者身危,功蓋天下者不賞』。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歸楚,楚人不信;歸漢,漢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歸乎?」韓信謝曰:「先生且休矣,吾將念之。」後數日,蒯徹復說曰:「夫聽者,事之候也;計者,事之機也;聽過計失而能久安者鮮矣!故知者,決之斷也;疑者,事之害也。審豪厘之小計,遺天下之大數,智誠知之,決弗敢行者,百事之禍也。夫功者,難成而易敗,時者,難得而易失也;時乎時,不再來!」韓信猶豫,不忍倍漢;又自以為功多,漢終不奪我齊,遂謝蒯徹。因去,佯狂為巫。

  武涉走了後,蒯徹知道天下勝負大勢就取決於韓信,便用看相人的說法勸韓信道:「我相您的面,不過是封個侯,而且又危險不安全;相您的背,卻是高貴得無法言表。」韓信說:「這是什麼意思呀?」蒯徹道:「天下開始興兵抗秦的時候,所擔憂的只是能否滅亡秦朝罷了。而如今楚、漢紛爭,連年戰火,使天下的百姓肝膽塗地橫遭慘死,父子老少的屍骨暴露在荒郊野外,數也數不清。楚國人從彭城起兵,輾轉作戰,追逃逐敗,乘著勝利勢如卷席,威震天下。然而兵困京縣、索城一帶,被阻在成皋西面的山地中無法前進,於今已經三年了。漢王率十萬大軍,在鞏縣、洛陽一帶抵禦楚軍,憑藉山河地形的險要,一天之內打幾次仗,卻無法取得一點點功績,而是受挫敗逃,難以自救。這即叫作智者勇者都已困窘不堪了。百姓被折騰得精疲力盡,怨聲載道,民心無所歸倚。據我所料,這種形勢如果沒有天下各國的聖賢出面,天下的禍亂就必定無法平息。目前楚、漢二王的命運就牽繫在您的手中,您為漢王效力,漢國就會獲勝;您為楚王助威,楚國就會取勝。若您真肯聽從我的計策,那就不如讓楚、漢都不受損害,並存下去,您與他們三分天下,鼎足而立。這種形勢一構成,便沒有誰敢先行舉手投足了。再憑著您的聖德賢才和擁兵眾多,佔據強大的齊國,迫令趙、燕兩國順從,出擊劉、項兵力薄弱的地區以牽制住他們的後方,順應百姓的意願,向西去制止楚、漢紛爭,為百姓請求解除疾苦、保全生命。這樣,天下的人即會聞風響應您,哪還有誰膽敢不聽從號令!然後您就分割大國,削弱強國以封立諸侯。諸侯已被扶立起來,天下的人便將順從,並把功德歸給齊國。您隨即盤據齊國原有的領地,控制住膠河、泗水流域,同時恭敬謙遜地對待各諸侯國,天下的各國君王就會相繼前來朝拜齊國表示歸順了。我聽說『上天的賜與如不接受,反而會受到上天的懲罰;時機到來如不行動,反而會遭受貽誤良機的災禍』。因此,望您能對這件事仔細斟酌!」韓信說:「漢王對我非常優待,我怎麼能因貪圖私利而忘恩負義啊!」蒯徹道:「當初常山王張耳和成安君陳餘還是平民百姓的時候,彼此就結成了生死之交。待後來為張、陳澤的事發生爭執構怨頗深時,常山王終於在水南面殺掉了成崐安君,使成安君落了個頭腳分家的結局。這二人相互交往時,感情是天下最深厚的,但最終卻彼此捕殺對方,這是為什麼呢?是由於禍患從無止境的慾望中產生,而這慾望使得人心難以預料啊。現在您想要憑忠誠和信義與漢王交往,但你們兩人的友好關係肯定不會比常山王、成安君二人的友情牢固,而且你們之間所涉及的事情又多比張、陳澤類的事件大,故此我認為您堅信漢王絕不會危害您,也是大錯特錯的了!大夫文種保住了瀕臨滅亡的越國,使勾踐稱霸於諸侯國,但他自己功成名就卻身遭殺害,猶如野獸捕盡,獵狗即被煮殺一樣。從結交朋友的角度說,您與漢王的交情不如張耳和陳餘的交情深;從忠誠信義的角度說,您對漢王的忠信又比不過文種對勾踐的忠信。這兩點已經足夠供您觀察反思的了,望您能深深地考慮。況且我聽說,『勇敢和謀略過人,令君主為之震動的人,自身即遇危險;功勛卓著,雄冠天下的人,即無法給與封賞』。如今您擁有震撼君主的威勢,挾持無法封賞的偉績,歸依楚國,楚國人不會信任您;歸附漢國,漢國人將因您而震驚恐懼。那麼您帶著這樣的威勢和功績,想要到哪裡去安身呢?」韓信推辭道:「您先別說了,我將考慮一下這件事。」過了幾天,蒯徹又勸韓信說:「善於聽取意見,就能夠預見到事物發生的徵兆;善於謀劃思索,就能夠把握住事情成敗的關鍵。不善於聽取意見、思考問題而能長久地維持安全的人,天下少有!所以為人明智堅定,決擇事情就會果斷;為人猶疑多慮,處理事情時就會招來危害。一味在極其微小的枝節末梢問題上精打細算,遺漏掉那些關係國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智慧足以預知事情應該如何去做,作出了決定卻又不敢去執行,就會為一切事情埋下禍根。功業難得成功而容易失敗,時機難以把握卻容易貽誤。時機啊時機,失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但是韓信仍然猶豫不決,不忍心背叛漢王;且又自認為功勞多,漢王終究不會奪走自己手中的齊國,於是就謝絕了蒯徹。蒯徹隨即離去,假裝瘋狂做了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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