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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河流

作者: 蔚藍之藍【導讀】:江水平滑如緞,卻疾速東流至水天相連的地方,風倏忽吹過,淺黃色的江水不停拍打著船身,濺起一朵朵白色的水花,木船也在水波的蕩漾中一起一伏,我注目過千百次的河流氤氳著夢幻般的色彩。歡迎來到散文在線,期待你的繼續投稿。

1多年前,當我還是一個小學五年級的孩童,我還清晰地記得當時的情景,我與鎮里幾個其它年級的學生,一同隨老師去縣裡參加全縣的作文比賽。六月的田野與村莊在清晨的露水與薄霧中散發著青草的氣息,一平如鏡的江水也在沒有散去的晨霧中茫茫一片。我們早早就上了渡船,船是那種溫暖、混合著鄉野泥土味道與嘈雜聲響的木製機帆船,彼此熟悉的村民親熱地打著招呼,拉著家常,關在籠子里或扎著繩索的雞鴨也不安分地叫過不停,而那些盛放在籮筐里的瓜菜則安靜地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我無暇顧及這些,我小小而瘦弱的身子,趴跗在船舷上,內心充滿了難以名狀的激動與喜悅,我是個安靜卻喜形於色的人,我的眼裡放射出別樣的光芒。這是我第一次去縣城,去那個我神往多少次的神奇而陌生的地方,多少次,我小小的身影曾立在河畔,想像著遠方縣城的模樣,而今船兒就要順著這條河流載我去那遙遠的縣城了。江水平滑如緞,卻疾速東流至水天相連的地方,風倏忽吹過,淺黃色的江水不停拍打著船身,濺起一朵朵白色的水花,木船也在水波的蕩漾中一起一伏,我注目過千百次的河流氤氳著夢幻般的色彩。當太陽終於從遙遠的樹叢後面升起來的時候,江面上的薄霧也在陽光的照耀之下漸漸淡去,偶爾吹來的一陣清涼江風,讓平靜的江面波光點點。在「隆隆」的機器聲與船工的吆喝聲中,船終於緩緩地駛離了渡口,駛向了河流深處,那些送行的人們,熟悉的村莊、田野漸漸也在我的視線里淡成一抹遠影,這也是我第一次遠離這片生養我的土地,一種莫名的惆悵升騰在心間,多年後,當我終於離開了故鄉,流離在異鄉蒼茫的土地上,我才又一次深切地感受這種清淺的哀愁。很快,輪船就疾馳在寬闊的江面上,穿行在兩岸色彩的原野里,河流給我展示了另一個奇異的世界,這些都是我未曾見過的美麗風景。間或一艘艘貨船與我們擦肩而過,船桿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衣裳,在風中呼啦啦地飄揚,船板上走著船工與他的女人,經年陽光與江風讓他們皮膚黝黑而健康。遠遠的,又一艘高大的客輪從煙波里駛來,巨大的喇叭聲響徹在寬廣的江面上,船欄上站滿了人,他們有人向我們揮著手,輪船轉瞬又消失在浩渺的雲煙里,河流要載他們到哪裡呢?那裡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呢?一片又一片的金色麥田,在陽光下翻滾著耀眼的金色麥浪,星星點點的農人們在辛勞地收割著成熟的麥子,他們與我一樣去過遠方嗎?心間有一絲惋惜。江畔生滿了綠色的樹林,林間開滿了各色的花朵,一個靠在樹上的年輕女人,正低頭不語,她正想著什麼呢?直到至今,我還常常想起她,那時她有著怎樣憂傷呢?她現在還否記得那年的場景?還有一片風中搖曳的的蘆葦,無邊綠色的蘆葦飄搖在初夏的微風裡,幾隻白鷺在蘆葦叢中起落,背襯著一方蔚藍一塵不染的天空,遠方巨大的白色雲朵飄浮在江面上,而遙遠縣城灰褐色的輪廓依稀可辨。2這是中國一條最著名的河流之一,這是我孩提時代一直所不知道的,只知曉它幾乎佔據了我所有的記憶與情感,養育著我的靈魂與身體。在我記事起,它就每日從我生長的村莊旁寧靜或咆哮著流過,每日枕著它的流水之聲入眠。河流總如一個充滿誘惑的夢幻寧靜地橫亘流淌在故鄉的大地之上,是我童年一切歡樂與憂戚所在,我常常一個人坐在它的身畔,遙望著河流上的遠空,雲朵在變幻著不同的姿勢與色彩,青草一年又一年生滿寂寞的河岸,河流如斯流淌,在靜靜的流水聲里,我常常對它傾訴著我小小的心事。遠天里,飄來一艘艘白色的帆船,悠然行駛著,如雲朵一樣搖曳在秋日無垠的碧空里,它們要駛向何方呢?又來自哪裡?我小小的心裡貯滿憂傷。我曾摘下一把野花,丟失在河流中,野花歡快地隨水流向遠方,漸漸消失在我的視線里。多少次,我沿著河流行走,越過一座座陌生的村莊、田野,淡藍色的炊煙裊裊升起,風漫過無邊的綠色原野,我要尋找著它的盡頭,河畔邊生滿了樹木,草叢間開滿了各色的小花,空曠處,一叢又一叢的野菊怒放出金黃的花朵與濃郁的芳香,可我沒有找到河流的盡頭,它逶迤在雲煙的深處。我常常想起一個叫志文的人,他是我學生時代最好的夥伴,從小學至高中,我們一直形影不離,他笑起來,細小的眼睛會彎成兩彎新月,說話有點結巴,卻性格與我相近。我們一樣痴迷著文學,每日放學歸來,我們總是這樣沿著河流行走,雖然已知道走不到它的盡頭,我們卻樂此不疲。河流蜿蜒地流過村莊,一路迤邐出美麗的風景,在河畔密密楊樹林的滿目綠葉間,鷓鴣會不知疲倦地唱出動聽歌聲,河畔邊,白鷺與魚鷗如雲朵一樣飄起落下,我們曾幸運地撿拾到一枚天鵝的羽毛,潔白、清盈。矢車菊、紫雲英、蛇果子開滿了樹叢間,我們聆聽著江風吹過樹梢帶來的渺遠聲響,會在一輪碩大的夕陽下,久久不肯離去,直至它緩緩墮入江中,留下漫天艷麗的晚霞,而「落霞與孤鶩齊飛「的句子常常從他口中湧出,更多的是我們寫著酸文,互相吹捧又互相諷刺,爾後哈哈大笑。一年又一年,河流依然曲折流淌,只是江面上早已不見了白帆船,一艘艘機動船代替了它們,草灘也早已面目全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雜樹林、莊稼地。我是在這個十月又回到故鄉,秋天,鄉野一片金黃,無邊的落木在風聲里蕭然落下,多年我已沒有回到故鄉,故鄉的記憶與情感讓我疼痛。我又這樣沿著河流行走,像當年一樣。志文竟一場失敗的婚姻而精神失常,舉家遷往了外地,我也早飄在遙遠的異鄉,十多年了,從此我再也沒有碰見他。3七月,河流一改往日平靜的模樣,它幾乎一夜之間就漫過了河灘,渾濁的河水咆哮著拍擊著河堤。每年這個時節,總有人淹死在這無邊的河水中,河邊常常傳來逝者親人悲切的哭聲。河水讓所有的大人恐懼,讓所有的老人詛咒,制止小孩子們去河裡游泳是此時每個大人心頭的大事。我卻在一個夏日的午後,與村裡的小夥伴國全偷偷跳進了江中游泳。我們先是在江邊沙灘上美美地吃上一隻偷來的香瓜,香瓜又大又甜,我們幾乎連皮帶囊囫圇吞下,才愜意地脫光衣裳如一隻魚一樣暢遊在清涼無涯的江水中,我們腳踏著柔軟的江沙,在水中游著各種姿勢,又快樂地互相打鬧嬉戲。偶爾飄來的一葉扁舟,漁夫大聲地呵斥著我們上岸去,我們全然不顧,驚訝地看著河水拍打著我的全身,又疾速流去,我從未與河流這樣親近,遠處的村莊、田野沒在夏日的濃蔭里。盡興之後,我們才戀戀不捨地爬上岸去,赤條條地躺在江畔的草地上,讓冰涼過度的身體享受日光的溫暖。清涼的江風從河流深處徐徐吹來,江畔綠草如茵,各色美麗的花朵開滿了寂靜的河灘,翩翩的蝴蝶流連忘返,我沉睡在草叢裡,樹蔭在我的身體上投下斑駁的樹影,遠天,澄澈、寧靜,草野的幽香彌散在我的身畔。國全本是村裡一個調皮的男孩子,聰明、可愛。只因一次偷了鄰家的錢,被鄰居當場抓住,便成了大人眼中的怪物,也成了小孩子們嘲諷的對象,那些嘰嘰喳喳的小姑娘,總是討厭地跟在他的身後,時時刮臉羞辱著他,直那他瘦小的身影逃進一望無際的莊稼地里才作罷。像一隻受驚的狗,上學每次看見她們,他都驚慌地躲藏起來,往日成天生龍活虎的他,也一日日沉默下來。我此時卻一點也不覺得他奇怪、可惡,對於我的友好,他黑瘦的小臉一直笑著,露出可愛、潔白的牙齒,他一點也不像一個小偷的模樣,喋喋不休地說過不停,笑個不停,他恢復了往日的模樣。最後家人知道了我偷偷玩水事情,更為可恨的是我竟與國全鬼混在一起,得到大人嚴厲的懲罰與警告,與村裡所有的父母一樣,我被禁止與國全一同玩耍。我卻把家人勸告當作耳旁風,一如既往地偷偷與他玩在一起。我一直是個乖巧、聽話而文靜的好孩子,而國全給我展示了另一片歡樂的天空,他會帶著我去偷人家地里的西瓜,炎炎夏日,我們躲在棉花地里,任汗水浸濕衣裳,待看瓜人一轉身的瞬間,我們各自抱起一隻西瓜撒腿就跑,留下看瓜人在後面大喊大叫,風聲在我們耳旁呼嘯而過,我們哈哈大笑,早已鑽進了密密的棉花林中,不見了蹤影。我也會跟著他釣魚,在夏日知了聲聲的河塘,我總是半天也釣不了一條,卻驚訝地看著他釣起一條又一條的大魚。不知什麼緣故,國全從此沒有改掉他偷錢的毛病,村裡人也沒有改變對他的輕視,在他十歲那年,他母親去世後,他便索性離開了學校,在社會上遊盪,在派出所內進進出出,一臉的不屑。為了將他管住,在他十八歲那年,家裡早早地就給他尋了一個遠近聞名潑婦的女兒,來將他管束,又早早地生下了孩子。多年後,我回到了故鄉,總是看見他勞碌的身影,也許家庭的壓力,他早已改掉了偷盜的毛病,不到三十的年紀,皺紋卻早已爬上他的臉龐,木訥的臉上布滿滄桑,總不經意間露出滿口被煙熏黑的黃牙。他的孩子彷彿是他當年的翻版,聰明、可愛,笑起總會露出一雙潔白的牙齒,也許這是他最好的安慰與生活的目的吧。4冬天,山瘦水寒,河水褪成一條細長的河灣,只留下一片潔白的沙灘與一片又一片蘆花飛舞的蘆葦叢。在這樣的時節,甚至匆匆回到故鄉,我總是獨自一人走向杳無人跡的沙灘,像多年前一樣。我會漫無目的地深入河灘深處,潔白、柔軟的細沙在我的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累了,我坐在一堆沙坡上,遙遠的北風揚起風沙撲面而來,天空碧藍,河水澄靜,白色的蘆花在蒼茫地搖曳,我總會想起心頭失落已久的悠悠往事,彷彿我的靈魂還丟失在這裡,彷彿時光還沒有逝去,多年的漂泊他鄉,只是長夢一場。那時,這一樣的風沙撲面,一樣的天空碧藍、河水澄靜,白色的蘆花在蒼茫地搖曳,而我只是一個不到五歲的孩童,我正隨母親、嬸嬸們去河對岸走親戚去,母親溫暖的大手牽著我柔軟的小手正穿行這片沙灘,邊正與妯娌們親熱地交談著,兩個堂妹哭哭泣泣,只有我像一個小小男子漢一樣堅持自己走完這漫長的路程。我們踏過一片又一片潔白的沙灘,又穿過一叢又一叢遍地叢生的雜樹林、蘆葦從,我甚至聽得見北風在我耳畔「嗚嗚」作響。最後,在冬日凄清的河流旁,我們又要乘一艘木船去對岸親戚家去,漆著黑漆、散發著濃烈桐油氣息的木船讓我眩暈,我偎依在母親溫暖的懷裡,安靜地傾聽著大人們交談發出的嘈雜之聲,還有船工划槳的水聲。水波清洌,盪起一圈圈碧色的波紋。我抬頭驚訝地看著頭頂升起那片白色的風帆,巨大的,像一隻鳥在風中,展開它的羽翼。船兒漸漸駛離了沙灘,而生滿楊樹林,有著高在堤壩與密密村落的對岸漸漸在我的視線里清晰起來,以後的記憶卻漸漸迷離起來,只斷斷續續記得親戚家懸掛在樹枝上發出明亮光芒的馬燈,還有堂妹們夜裡鬧著要回家去的哭聲,其它的記憶呢,已是一片空白。二十多年的時光就這樣地逝去了,多種事情的耽擱,我卻從此再沒有踏上對岸的土地,時光風煙里,母親、嬸嬸們早已是白髮蒼蒼的老嫗,堂妹早已遠嫁他鄉、為人妻人母了,我卻總是這樣想著,哪一天,我還這樣,在這冬日的清冷中,走過這潔白的沙灘,再坐一坐漆著黑漆、散發著桐氣息的木帆船,聽著船夫們的划槳之聲,水波清洌,盪起一圈圈碧色的波紋,那該是怎樣一番景象呢?在夢裡,我撐一枝青篙,劃入河流深處,去尋找童年的對岸,天空低垂,四野蒼茫,江水逶迤,我迷失在無邊的水流中,已找不到前進的路途,醒來,滿是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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