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好的婚姻？

1

法國作家莫羅阿曾在一次演講中提到：「愛情產生快樂，而婚姻產生人生。」

小福離婚的消息讓所有朋友大吃一驚。

她是我英語班的同學，與男友談了五年蕩氣迴腸的異地戀，然後走進了婚姻的殿堂。婚禮上她和老公回憶著當年的相思苦，講述著各自為對方做過最感人的事情，最後兩人淚流滿面地舉著事先粘好的電話卡和火車票，從典禮的舞台一直繞到酒店門口。在座的嘉賓全體起立鼓掌，向這段難能可貴的感情拍手致敬。

「他們要是分手了，我就再也不相信愛情」，這是那天我聽到最多的一句話。

可後來事情的發展並不盡如人意。千辛萬苦地結束了異地生活，小福和老公終於在北京組成了自己的小家庭。新婚的時候，兩人濃情蜜意，誰也離不開誰。小福是公務員，朝九晚五，可老公大劉在私企，為了銷售額，他得天天加班，有時周末也不能休息。小福一開始還饒有興緻地學做飯、學插畫、學織毛衣，可慢慢就變得斤斤計較起來。「憑什麼他總不幹活？憑什麼他老不在家？憑什麼天天都是我伺候他？」小福越想越憋屈，心理一旦失衡，態度就開始蠻橫無禮。只要大劉一加班出差，倆人就會吵架，非要鬧個雞犬不寧，還疑神疑鬼跑到外地的賓館裡查崗，終於讓大劉成了全公司的一個笑話。

離婚的第二天，小福哭著發來微信問我，為什麼當年千山萬水都能踏平，如今卻扛不過雞毛蒜皮的生活？

2

閨密莉莉的痛苦和小福恰恰相反。她終年畫著精緻的妝容，提著各種名牌包包，扮演著幸福。丈夫的手機、郵件從來不碰，公司同事也不主動聯繫，守好分寸絕不越雷池半步。因為公司的主要業務在南方，她丈夫一年裡有大半年都兩邊跑。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不必言說的默契，你不干涉我，我也不難為你。莉莉的工資微薄，所以她丈夫每月按時給生活費、還信用卡，高興了還會多給幾萬塊。兩人定期旅行，過年一起拜訪親朋好友和合作夥伴。莉莉說，他只在雙方父母面前才會溫柔地攬著她叫她的小名，聽起來刺耳又心酸。

誰都知道，不幸的婚姻會加劇你的焦慮，激化你的暴躁，不是讓你無助地在世上橫衝直撞，就是害你早早死心，活成了行屍走肉。微博上說：「婚姻分三種，一種是背靠背的，兩個人生活了一輩子，卻從來沒有深入到對方的心靈；一種是面對面的，兩個人的注意力全放在對方身上，結果生活空間越來越狹小，終日爭吵；還有一種是肩並肩的，兩個人彼此依靠著往前走，一起去面對這廣闊的世界。」

其實每一對因愛結合的夫妻，都是心懷著最美好的憧憬，走進婚姻的殿堂。可惜的是，生活中磨人的瑣事，事業上窘迫的困境，甚至是家人間沒有及時清除的誤解都會慢慢變成殺死你婚姻的兇手。

於是我們聽到了太多的「你以前不這樣」，「你簡直不可理喻」，「我沒什麼和你說的」，「你永遠不知道我在想什麼」，這些抱怨的話一點點積累，一點點發酵，最後就變成那句傷透人心的「我們離婚吧」。

根據婚姻登記部門的統計，近兩年80後的離婚率高達57%，最短命的婚姻只有25分鐘。不少人索性本著悲觀的心態，認為真愛難求，這輩子就找個差不多的人過日子即可。潦草地把幾十年的光陰交付給了不太滿意的枕邊人，這樣不負責任的決定很可能需要你用日後無窮無盡的眼淚和悔恨來買單。

婚姻對一個人的影響就如第二次投胎，優質的婚姻帶給我們的滋養遠超你的想像。它讓你擁有對健康的愛的敏銳嗅覺，讓你見證忠誠的愛開花結果，體會和諧甜蜜的夫妻關係，相信人性中善良與溫暖始終是主導，它讓你的人生很容易就向著正確的方向奔跑。

但美滿不等於表面的和諧，英國作家安德魯寫過：「沒有衝突的婚姻就像沒有危機的國家一樣難以想像。」幸福的婚姻應該就是我既抱怨你失約晚歸，也心疼你養家艱辛，既生氣你多愁善感，也理解你焦慮不安。是兩顆日益優秀的靈魂在柴米油鹽中彼此磨合碰撞，相互影響促進，從而產生遞進式的依戀，而且越愛越深。

3

美國華裔女作家譚恩美的《喜福會》是我挺喜歡的一部小說，同名電影也拍得非常精彩。相比小說，我更喜歡電影對這段婚姻的改編，安美阿姨的女兒羅絲與出版界巨頭的兒子泰德相愛，男方強勢的母親在家族聚會上羞辱了羅絲。關鍵時候，泰德挺身而出，用濃烈甜蜜的誓言贏得了羅絲全部的愛。

六個月後，羅絲搬進了泰德的莊園。在之後的婚姻里，面對泰德家族龐大的社會關係，那個曾經獲得獎學金，曾經意氣風發直率坦誠的女孩漸漸萎縮，她把孱弱的自卑小心翼翼地掩藏在泰德的光芒里，把本來平等的婚姻關係解讀為君臣或主僕。她終日洗洗涮涮，採買禮物，甚至在宴會中端著酒杯走向丈夫，都需要提前抽一口煙給自己壯膽。我永遠也忘不了，在滿屋客人面前，羅絲跪在丈夫腳下默默擦酒漬時眼神里閃過的那一道卑微，像突然躍起的火苗灼傷了不少觀眾的心。

不出意料，事業蒸蒸日上的泰德越來越不喜歡這個毫無主見只會附和自己的女人。他提出了離婚，他問羅絲，你還是你嗎？那個喜歡發表自己意見的女孩？

一個從來不知道自己價值的女人，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女人根本不會得到他人的珍惜。在母親的幫助下羅絲徹底覺醒了，瓢潑大雨中，她對泰德喊出了積壓很久的心裡話，讓丈夫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善良的導演讓電影快進到了後來的聚會上，自信得體的羅絲脫胎換骨，一副幹練模樣，身邊站著滿眼愛意的中年泰德寵溺地看著美麗的妻子——他們度過了婚姻的寒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愛上一個人不難，那也許只需要一個瞬間，你被他俊朗的外表、乾淨的襯衫、甚至是說話時的神態深深打動，但漫長的人生里，僅僅靠著當初的那點巴多胺你怎麼能心甘情願地愛他鬆弛的肚腩和日益衰老的容顏。有人說，一個女人得多愛這個男人，才會把水槽里的臟碗洗完。如果連日常家務都不能心甘情願去做，就更不要談生兒育女，為他去融入另一個陌生而冗雜的家庭了。

所以我們不能把婚姻建立在初見的激情上，人都是喜新厭舊的，TA早晚會對你千篇一律的言辭心生反感，也會慢慢無視你曾明艷動人的笑臉，好的婚姻不會死皮賴臉去消耗年輕時我為你奔波的辛勞或是你為我犧牲的自由。

夫妻的相處其實特別符合力學原理，這裡的力是相互甚至遞增的。每個人既要不斷地發出作用力，又要時時承受反作用力。所以好的婚姻常常會呈現出越來越恩愛的良性循環。你疼了我三分，我便要回饋五分，你給了我了解，我便會還你寬容。彼此發現對方的閃光點，不斷調整各自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以便及早達成共識。這也許是個漫長的過程，可一旦形成，夫妻之間便有了最牢固可靠的理性紐帶，就會連綿不斷地生長出新的魅力，讓彼此始終生處在欣賞的目光里，成為對方最強大的助力。

1942年的楊絳因話劇《稱心如意》一夜走紅，大家都叫錢鍾書為「楊絳的丈夫」。那時的楊絳沒太在意自己的成功，而是一門心思地鼓勵錢鍾書專註寫書，自己則扛起了生活的大旗，包攬了所有的家務，直到兩年後《圍城》問世。後來楊絳說自己最大的功勞不是那些文學上的成就，而是保住了錢鍾書的淘氣和那一團痴氣，讓他始終是他自己。正是這份寶貴的懂得，錢鍾書才會十分認可那句「見到她前我從沒想過要結婚，娶了她後，我從不後悔，也從未想過再娶別的女人。」

4

馬薇薇講，我可以溫柔的摸貓，也可以殘忍的殺魚。對於生活我沒有遊刃有餘，但是每天睡覺前都對明天興緻勃勃。這就是我此刻的狀態，十多年幸福的家庭生活告訴我，婚姻不是心血來潮的遊樂場，也沒有粉紅小公主能永遠吹著泡泡保持甜膩。好的婚姻是讓你在無常的歲月里學會好好愛自己，好好愛家人。它是一片活水，不斷新陳代謝，吐故納新，淘汰的是生活里過時陳舊的死皮，煥發的是一輪又一輪的欣賞和追隨。

恩愛的夫妻像兩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彼此滋養。優質的婚姻是兩方越來越了解，也越來越相愛，是一顆靈魂對另一顆靈魂最深的讚許與認同，是不恐懼的拌嘴，不忐忑的爭辯，是我既愛你年輕時明媚的笑臉，也愛你歷經歲月白髮婆娑的遲緩。

等我們都老了，睡意昏沉，爐火旁打盹，回憶青春。我希望那時你能摩挲著我蒼老卻溫熱的掌心，低頭附在我耳邊真誠地說：「我愛你，更感謝你讓我成為了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