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裝童年的碎片(連載)
拼裝童年的碎片(連載)
作者:九(2)班 孫盛鈴 指導:李世洪
10月23日
每當聽到同學們說:「唉!為什麼世上就沒有時光機呢?我好懷念小時候啊!」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曾經那些「苦日子」。
我的第一個故鄉在一座大山的山尖上,我在那裡居住的時間雖然不是很長,但它卻牽引著我無窮無盡的懷念,常常讓我憂傷。
或許我已經記得不夠確切了,但那些破碎的畫面卻總會跳出來,打斷你的思緒,甚至擾了你的清夢。我總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將它們拼裝起來,然後寄存在一個妥當的地方,使它不再時時出來攪擾我的生活。聽李老師說,隨筆不但可以捕捉靈感和思緒,記錄成長的足跡,還具有收藏價值,我就不由得想,幾十年之後,再看到這些,那是何等的珍貴呀!——對了,這就是那些擾我清夢的傢伙們最佳的去處和最好的歸宿。就這麼定了!
我的故鄉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牛羊,有野豬……
那時我才四歲,但早已是遠近聞名的「遊俠」了,常常拉著比我大一歲的姐姐,跟在十一二歲的姑姑的屁股後面,滿山遍野地游竄。姑姑是被逼無奈,我們則是心甘情願。我們追著成群的牛羊到處跑,常常把胖乎乎的小腳丫颳得血淋淋的,但熱乎乎的鮮血卻始終阻不住我們玩耍的激情。為了好玩,我們還經常從家裡拿來食鹽,撒在柔嫩的小草上,這樣,羊兒們總是會吃得笑眯眯的。(每當這時候,姑姑就會再三地和我們拉勾勾,要我們承諾一定不告訴奶奶。)羊兒們吃著草,我們就跑到旁邊的李子樹下,等姑姑爬上去,摘那又苦又澀的李子。李子來了,我們知道它是苦的,並且很難聞,但我們卻笑著捏住鼻子,一口一口地咬,比著看哪個吃得快吃得多,甚至還脫下外套綰成包袱裝一大包帶回家……
10月24日
穿過寬闊的草地,就來到了涼水井。那是個令人疑惑的地方,而帶給我們更多的是歡樂。
聽奶奶說,這口面盆大小的水井就是我們祖祖輩輩的命根子。我曾經懷疑,這麼點兒大的一口井,又沒見哪兒有水流進來,它怎麼能養育這麼多輩人呢?為了弄清這個問題,我與小姐曾經背了大人拚命地將那盆里的水往外舀,奮鬥一陣之後,終於見到盆底了。「快看!快看!那麼大一股往外滮!」果然,只見拇指粗一股水柱由盆的底部邊緣岩壁的小孔中斜斜地射出,不一會兒就把盆重新裝滿了。我明白了,長期以來,這個小孔就是一顆難得的「夜明珠」,使盆里的水永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這水有個特點,就是冬暖夏涼。盛夏季節,你若碰了這水,不經意間,你會覺得自己變了「冰棍」。那涼爽可不比一般哦!但到了冬天,情況可就不同了。它不但不結冰,相反,倒還散發著濃濃的熱氣,水中串串汽泡兒不斷地往上冒。把手伸進水裡,也會感到無比的溫暖和舒適。結冰後的東西放入水中,不一會兒就融化了。那時我們一直覺得很神秘……
我常和小姐姐一起到那兒玩。我們從山間采來野花,隨意撒向水面,花瓣有如只只小船,由盆口邊緣漂出去,別有一番情趣。渴了,就順手摘下一片冬花葉,捏成碗狀,舀起水來大口大口地朝肚子里灌。我們還會背著父母把那些帶著花香的泥土往水裡放,因為我們知道這口井的底部是停不住泥沙的。那泥土混入水中,立即四散竄開,如煙如霧,這些煙這些霧又都長出手來,相互牽連著,拉扯著,東倒西歪、踉踉蹌蹌地往盆的一邊挪,接著就義無反顧地滑出盆口去了……
每次從小井兒回家,總會受到父母的訓斥,因為我們總是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乾的……
10月25日
依依不捨地離開小水井,飛奔著越過幾個小土包,穿過一大片茂密的懶疆樹林,就來到了另一個令人神往的地方,——水草泥塘。
一片綠蔭之中,夾著一片美麗的土地,它就是我的獨立王國,我經常到這兒來「探察民情」。這兒的草大約每根都有一米多高吧,它們密密地擠在一起,簡直連透氣的空隙也找不到。在泥塘的邊緣,有一條小水溝,溝兩邊的水草全身掛滿了晶瑩剔透的小水珠,正在點頭哈腰、情緒激動地討論著塘國大事。
水草中央有一群紅衣綠裙的仙子,她們是黃花。在一片綠色中,千姿百態的她們格外顯眼。仙子們很年輕,經常仰起美麗的臉龐歡笑。露珠兒也來為她們潤喉,為她們美容。她們脾氣很好,無論我們怎樣挑逗,也不生氣。我分開水草兒輕輕來到她們身邊,把自己新披的花圍巾圍在她們身上,小聲地說:「快快長吧!別凍著了喲……」
一片黃葉飄落到泥塘邊,我蹲下身來小心地拾起捧在手心裡,嘀咕道:「哎,可憐,可憐……」接著便用木棍在泥地里剜了個小坑將它埋上,開起追悼會來,口裡不住地念著什麼「你安息吧」「一路走好」之類的話。忽然,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我便很驚奇地趴在小墳上,問道:「喂!你在說話了嗎?你活過來了嗎……」沒有得到回應。當這聲音再次傳來的時候,我才朝四周張望,原來是奶奶叫我吃飯了。我雖然依依不捨,但也不得不用雙手向她們做「拜拜」,嘴裡還不停地說:「不要想我喲,我明天再來看你們……」
10月26日
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但我卻有三個「窩」,小水井是我的水窩,泥塘坑是我的泥窩,還有一個就是最難忘記的草窩了。
山上的苞谷還很稚嫩,就有一些可惡的東西要來殘食,這裡面最兇惡的莫過於野豬了。為了防備它,爺爺在地角邊的梨樹下搭起了一座野豬棚。這窩棚極其簡單,但具體的構造我已經記不清了,只覺得大概就是尾巴抵在梨樹上的那麼一個三角形吧,上面胡亂地蓋了一些茅草。
棚子里除了幾張被子以外,就剩一截空心的木頭和一隻彎彎的牛角了。這木頭我們叫著「梆梆子」,因為它是空的,用木棍一敲就會發出「梆梆」「梆梆」的聲音,可以傳出好遠。這牛角呢,我們叫「號角」(也有人叫「吹筒」),裡面也是空的,角尖被去掉了,露出一個孔,用嘴堵住這個孔用力吹就發出「嗚嚕……嗚嚕……」的聲音,隔幾匹山都聽得到。這兩樣寶貝就是嚇唬野豬的全部家當。
對於我這樣一個曾被稱為「霸王」的人來說,又怎麼會放掉近距離接觸野豬的好機會呢。我採用各種手段,終於將整個窩棚侵佔為自己的「殖民地」,每天都要分出一大半時間來看守。害怕那些黑不溜秋的東西不知什麼時候就出現在我的眼前,時時小心翼翼地防範。等得不耐煩了,就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我知道守野豬時梆梆子和號角的重要,便時不時地爬起來敲幾下梆子。待要吹響號角時卻發現那筒口比我頭還大,很沉,怎麼也舉不到嘴邊。我想辦法把它擱到床上,然後蹲下身來對準號嘴猛吹。除了「嚯嚯」的出氣聲音,其他的什麼也沒發出。我怎麼也吹不出爺爺那洪亮、遼遠的「嗚嚕嗚嚕」聲。好無奈,好失望哦!後來,我想了個辦法,將爸爸的小喇叭偷偷拿到棚子里,不知怎樣打開,就把它大卸八塊,再自己來組裝……唉!一切都是白費力氣,不管怎麼弄,我還是整不出聲音來。
野豬真的來了,只敲梆子已無法將它們趕遠。號角吹不響,怎麼辦呢?我才不相信呢,我就是吼也要把你們吼跑!於是亮開稚嫩的喉嚨一聲又一聲,一遍又一遍地吆喝。嗓音越過大山,穿過河谷,撞上遠山的岩壁又彈回來,每一個角落都聽得見。爺爺以為我出了事,扛著板鋤飛奔而來,老遠就問出了什麼事。野豬當然已經跑遠,爺爺了解情況後,慈祥地看著我,用粗糙而溫暖的手掌撫摸著我的頭,開心地笑了……
這就是我童年時的故鄉,一個充滿樂趣的地方。雖然時隔多年,但它卻牢牢地佔據著我心中最重要的位置。難忘熟悉的山尖,難忘放牧的草場,還有那小巧玲瓏的涼水井,我的王國水草泥塘,……童年的碎片啊,我已將你拼裝,並且將你安放。以後我還會想你,但是不會眼望蒼穹,暗自神傷,我會到這裡來找你,向你傾訴衷腸……
再見了,我的故鄉!再見了,我的童年!離去吧,我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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