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澤華:特朗普拒絕「另類右翼」,「政治正確」捲土重來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選後的特朗普並未收攏自己民粹派的腳步,而是接連不斷地繼續對外釋放一些特立獨行、前後矛盾的信息,讓整個美國政治系統方寸大亂、無所適從。不過,他做出的一些行動,比如不再追究希拉里在郵件門問題上的責任、與羅姆尼會談和解等,顯示這位新當選總統正在試圖卸下選舉政治的包袱,塑造「全民總統」形象。特別是他最近明確對「另類右翼」(Alt-right)運動說「不」的舉動,讓不少人感覺美國的「政治正確」正披著民粹主義的外衣捲土重來。

「另類右翼」,是本世紀以來美國一股新興極右翼社會思潮,由一整套的極端右翼意識形態、團體和個人所組成,鼓吹「白人身份」的至上性,認為白人群體及其文明正在遭受多元文化以「政治正確」和「社會公平」為名的侵襲,認為白人群體應該奮起反擊。簡單一點講,就是當今美國糟糕的社會狀況所孵化出來的一群白人至上主義和種群民族主義暴徒。

「另類右翼」一詞由白人青年理查德·斯賓塞於2008年「發明」。斯賓塞本人家境殷實但生活飽受多元文化「困擾」,讀博士期間身邊的白人同學曾遭強姦一名黑人女性的錯誤指控,自己則在離婚後發誓再也不與非白人女性結婚。斯賓塞發起「另類右翼」運動,旨在提起美國社會對「歐裔白人身份」和「傳統西方文明」的重視,再次向「傳統價值」回歸。斯賓塞及其支持者自稱「新反動派」,把矛頭直指保守派主流和當權者,認為他們已經大幅偏離保守主義的圭臬——政治自由、個人自由、自由市場和資本主義,變得「百無一用」。由此,他們要起來,再次推動一場像上世紀60年代戈德華特那樣的保守主義革命。「另類右翼」還曾「發明」「綠帽子保守派」一詞,用以譏諷那些向全球主義和自由派勢力出利益的主流保守派政客,稱這些人寧願把自己的老婆讓出來陪黑人睡覺。

把斯賓塞的主張和特朗普大選中的言論放在一起,可以找到相當多的「默契」。例如,為了和過去的白人種族主義運動相區別,斯賓塞把這場新運動稱為「超越左右之爭的解放運動」。特朗普的右翼民粹主義,也統統把兩黨上層看作尸位素餐之輩,稱要做無黨派總統。斯賓塞等人反對移民、反對敘利亞難民在美國落腳。特朗普則切切實實想在美墨邊境築起一道隔離牆及對全面禁止穆斯林入境。對於特朗普的築牆說,斯賓塞舉雙手贊成。特朗普競選團隊的CEO、幾天前剛被提名為白宮首席戰略專家的斯蒂夫·班農,也被指與「另類右翼」運動勾連甚多。獲得提名前,班農是布萊巴特新聞網的執行主席,而這家極右翼新聞網站一直是「另類右翼」運動的重要平台。

我們都知道,特朗普在大選期間曾明確拒絕3K黨的橄欖枝,試圖與之劃清界限。但3K黨歷史上臭名昭著、組織上尚有血脈、文化上卻早已過氣,利用價值不高。「另類右翼」運動則是極端右翼運動的一個新變種。斯賓塞本人拒絕自己的納粹分子、種族主義者或白人至上主義者標籤,只強調自己是一名「身份政治倡導者」。這種改頭換面、新瓶老酒的做法,讓「另類右翼」更容易掩蓋其危險本質,更容易在白人年輕人中擴展影響力。目前,該運動在推特和博客等網路空間內不乏粉絲和從眾,在知識界也有不小的影響力。特朗普的大兒子小唐納德,便曾在推特上轉發過「另類右翼」支持者的言論。

大選期間,斯賓塞對傑布·布希、泰德·克魯茲等人毫無興趣,他只支持特朗普,因為只有特朗普能讓美國社會重新重視「身份」問題,讓政治回歸現實,讓白人文化有生存的空間。斯賓塞及「另類右翼」的夢想,是把美國建成一個純白人國家。斯賓塞稱,特朗普參選,是美國走向「身份政治」的第一步。特朗普當選後,斯賓塞在兩百多人的會議上大聲歡呼:特朗普萬歲!人民萬歲!勝利萬歲!納粹禮借屍還魂。有美國媒體稱,斯賓塞是迄今為止特朗普最熱心的學徒。

對於和斯賓塞等人的關聯,特朗普的發言人霍普·希克斯被迫表態時稱,特朗普先生經常譴責這些「拉仇恨」的個人和組織,他將做一位全民總統,他否認支持這樣的群體,他也不需要他們的支持。隨後,特朗普本人也被迫在鏡頭前表態:我可不想給他們注入新活力,如果他們有了新活力,我得看看究竟怎麼回事。熱臉貼上冷屁股,斯賓塞遭到了自己推崇的「英雄」的冷落,其從眾在推特上的種族主義言論也開始遭到審查和封殺。對於媒體窮追不捨地扒出班農以往種種族主義醜聞的做法,特朗普也急忙辯稱,他不是,如果他是一名種族主義分子或「另類右翼」之類的,我肯定不會聘用他。

其實,在共和黨內,一些有影響力的右翼主流政治家,里根也好,尼克松也好,總與極端右翼有著扯不清的關係。為了樹立自己在本陣營的強硬形象,他們經常需要操起極端右翼的口吻。而為了顯示自己的全民風格,他們又不得不與這些人保持適當的距離。在美國的弱黨體制里,草根民主其實所起的作用並不大,領袖的崛起往往首先需要政治積極分子的圍攏和烘托,離開這些人是不行的。此次,當選副總統邁克爾·彭斯也是如此,他一方面不斷向公眾宣誓要做一位代表所有美國人利益和保護美國文化多樣性的領導人,另一方面也拒絕對「另類右翼」的做法表示譴責。

當前特朗普的做法,可謂正在回歸共和黨的傳統,也就是政治上與極端右翼劃清界限,心理上卻與之惺惺相惜。這種關係模式,本身就是右翼陣營的「政治正確」,是多數人都不願點破的皇帝的新裝。過去,巴里·戈德華特這一點處理的不好,結果被貼上了「極端主義」的標籤。現在,特朗普做的還不錯。至少,很明白種群民族主義魔盒打開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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