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那漸漸淡去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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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籤：情感2013-04-10 10:41 星期三　　

撒切爾夫人死了，她是英國歷史上唯一的女首相，也是任期最長的首相。她當政時，世人都叫她鐵娘子，不愧為女中豪傑。不過，據說會有一半的英國人，在她死的時候表示慶祝。不管如何，當人們追憶起她的一生時，總會想起她的那些經典瞬間，來窺見她的風雲人生。而這些凝固的瞬間，便組成了她別樣的人生風景。

而隨著她的辭世，這些風景也將慢慢地淡去。有人驗證，當人於彌留之際，人生中一些難忘的往事，就會像過電影一般，一幅幅畫面重現在眼前，漫長而短暫的生命，最後凝成了這一幀幀的風景。人生就在這光與影的映襯、順逆中，反映著它的輝煌，它的坎坷，它的鮮明或者模糊。人生，其實就是斑斕陸離的光和影組成。

我想起了，當現代詩人卞之琳去世的時候，有人說，寫《斷章》的那個人不在了。詩歌《斷章》應該是卞之琳不朽的代表作。它的不朽，就因為它開拓了新的審美空間，創出了人生新的意境。詩中寫道，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人在風景中，人自然也成了風景。

自然，這樣一種人生意境，在李白的詩里也出現過。其詩曰，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詩人在望著敬亭山，而看山的詩人，似乎也成了一座山，山和人相看兩不厭。人生就是在看風景，我們在看四季流轉，風景變幻；看人間世事變動，時過境遷。而別人也在看我們，我們也是眾生眼中的一道風景，也裝飾了別人的夢。

村上春樹說，在那裡的一切一切，都如雲遮霧繞一般迷離。但我可以感覺出那片風景中，潛藏著對自己至關重要的什麼，而且我清楚，她也在看同樣的風景。思念一個人，回憶一段往事，就好像在望著一幅遙遠的風景，而且，我知道，那個人也在遠處望著我，也在遙看著同樣的風景。就連流年往事，似乎也在默默地看著我。

而我們看自己內心深處，也是在看一處綺麗的風景。有人覺得，記憶這種東西，總有些不可思議。實際身臨其境的時候，幾乎未曾意識到那片風景的美麗，未曾覺得它，有什麼撩人情懷之處。然而，此時此刻，我腦海中首先浮現出來的，卻仍然是那片草地的風光，花草的芬芳，野風的微寒，山巒的曲線，犬的吠聲。

生命中不能沒有風景，曾遭遇過的，還有許多渴望，卻一直無緣相遇，或與之擦肩而過的風景。那些沾染了歲月煙雲的風景，就象是一首首的思鄉曲，不停的搖撼著我們的心靈，使我們沉醉著，讓我們一次次流下激動的淚水。在同無言的風景對話中，我看到了自己存在的印痕。我不時地走著，看著，也不曾停下腳步。

人生就是在不同的位置，以不同的眼光在看風景。林清玄說，二十歲時，我是站在橋頭看風景，三十歲時是站在樓頭上看風景，四十歲時是站在山頂看風景，五十歲時是站在雲端看風景。而到了八十歲，就是在天上看風景了。到了生命終點，從雲端回望凡間，山低月小，生命顯現了寂寥空茫，卻也預示了永恆和自在。

人生的境界不同了，雖然看到的人生風景，可能是一樣的，但是，人生的感受也會大不相同。所以，人生的感悟，其實就是在看風景中完成的。林語堂說，我的人生觀，就是基於家鄉那一幅山水。人性的束縛，人事之騷擾，都是因為沒有見過，或者忘記，這海闊天空的世界。要明察人類的渺小，須先看宇宙的壯觀。

記得小時候，我們的人生理想，不外是想看到故鄉以外的天空，看到更遠的風景。於是，總愛爬上高高的樹巔，去極目眺望。而到了現在，可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人生大致是這樣，開始是我們到處在看風景，而到了最後，我們便成了別人的風景。就像歌里唱的，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也許，當經歷過太多的風聚風散，雲舒雲卷，人生於我們，早已不是什麼誘惑，只是一幅寧靜的風景。雲煙總會散去，唯有景物猶存。當眼前的風物越來越模糊，而心中的那些風景，卻越來越明晰而美麗。記得有一次，我坐在從南方往北方的火車上，偶遇一位耄耋老者。他獨坐望著窗外，默默無語，似陷入了無限的遐思。

末了，只見他眼角滲淚，喃喃自語道，看不到了，都看不到了。也許經過了滄海桑田的變化，他曾經熟悉的風物，早已蕩然無存，而他那逝去了的人生風景，又在哪裡呢？也許在火車上看風景，匆匆而過，是最能感受人生的。我想起徐志摩的詩《滬杭車上》，詩中寫道，催催催，是車輪還是光陰？催老了秋容，催老了人生。

不管生命的風景峰巒疊嶂、瑰麗雄奇，或平凡如沙丘，最後都會漸漸淡去。當我們回顧人生時，也僅剩下幾幅藏在記憶深處的風景，裝點著黃昏的天空。所以，簡嫃說，人生啊，如果嘗過一回痛快淋漓的風景，寫過一篇杜鵑啼血的文章，與一個賞心悅目的人錯肩，也就夠了。當我們的生命逝去，那餘下的風景，又會裝飾誰的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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