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女人

　　□肖遙

　　最新舞台劇版電影《安娜·卡列妮娜》里最讓人受不了的地方不是這個「加勒比女海盜」把貴婦演成了蕩婦，而是她穿著鯨魚骨裙撐在房間里抓狂地走來走去，對著情人糾纏哀號那一刻，神似一隻抓狂的貓精。《自然之道》里說到貓：「倔強、脆弱、孤獨，只有被充分寵愛，被不斷追求才能在愛的氣氛里像花一樣開放，只有當被寵愛時它的智慧才以安靜的方式表現出來」，那麼，不被寵愛的時候呢？看安娜蓬頭亂髮歇斯底里的樣子就知道了，真想請法海過來收了伊算了。

　　聽說精神需求高的人喜歡養貓,錢鍾書就曾半夜起來抄起竹竿幫他家貓打架。如今，人們越來越難以對一隻我行我素的貓有耐心了，愛貓卻有點像葉公好龍，喜歡它的靈氣，又受不了它的個性，舉目微博微信和QQ，很多朋友用萌貓當頭像，但在小區里溜達，只見各種穿著衣服走來走去的寵物狗，牆頭偶爾掠過一隻貓，也是流浪貓。 

　　也許，現代男人怕的不是貓女人的壞脾氣，而是自己的情感淪陷，比如愛上伍爾芙的倫納德。伍爾芙自己都視婚姻為「喪失自我身份的災難」，但畢業於劍橋大學的倫納德卻傾心於她的「超凡靈魂」。由於伍爾芙小時候兩個同母異父的哥哥對她性侵的心理陰影，她一直厭惡性,不願和丈夫同房，婚姻伊始，倫納德也心有不甘，他抱著幻想，認為自己能像王子喚醒睡美人那樣喚醒妻子的性意識。幾經努力，徒勞無功後，他決定認命，心甘情願地度過了29年的無性婚姻生活，忍受著伍爾芙與一系列男女戀人的精神曖昧，細心照料時刻處於瘋癲陰影下的妻子，只因在他眼裡，她是「智慧的童貞女」。

　　最典型的貓女人要數陸小曼，流連於各種舞場、宴會、煙榻的名媛陸小曼沒少「作」，公婆也給丈夫前妻張幼儀吐槽「竟然要我兒子抱她上樓。」因流產手術失敗，一過夫妻生活就會昏厥的陸小曼卻一直沒少男人疼，從前夫王賡、後夫徐志摩及為她才貌傾倒的一眾粉絲，連好萊塢也風聞陸小曼的多才多藝，給她匯來5000美元邀她去美國拍電影,晚年病弱，情人翁瑞午還陪伴左右不離不棄。傳說伊能靜拍《人間四月天》時，入戲到走火入魔，半夜敲開「徐志摩」黃磊的房門，捂著胸口說「摩、摩，我胸口好疼……」遇到這樣不分時間場合對象索要寵愛的貓樣女人，想來「徐志摩」當時最想說的話應該是：「可不可以打人？」

　　這實在不是個適合貓女人生存的時代，高曉松在一期節目里不小心說出了現代男人的欲求變化：民國時期男人找一個沒文化的老婆，想找有文化的當情人，現代男人相反，老婆是自己有思想的大學同學，人到中年就想找頭腦簡單的當小三，因為：乖、聽話。想必若徐志摩生在現代，他的理想老婆大約會是願意跟他一塊供房貸，有能力給公婆養老，給兒女繳得起擇校費的張幼儀。即便他想找小三，估計也懶得找任性的貓性女人。

　　現代社會壓力山大，娛樂和遊戲都簡單直接、快節奏了，兩性關係本質上是一種「誰更有話語權」的政治。任勞任怨的牛女人，忠心耿耿的狗女人，溫和順從的羊女人，經濟適用的豬女人，都會懂得放棄部分自我去換取實際的好處，但不肯被規訓卻渴望被寵愛的貓女人，生活里卻總會充滿了與其說是故事不如說是事故，畢竟，相對於物質慾望，精神慾望更難以滿足。精明的現代人計算過，和貓女人談情說愛需要高濃度地情感付出，是一項情感高消費，時間成本、心理成本和情感成本都太高，是精神奢侈品，不是人人都付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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