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Media】王思聰投資的《吐槽大會》被下架背後：一個具有所有爆款特質節目的掌控與意外(16.7.20)

作者：黃周穎  編輯：李忻融 鄭道森

這是一檔具有所有爆款特質的節目，明星、吐槽、黃段子、撕X……所有能夠吸引眼球的特質都集合在一檔節目身上，而且這些特質都和諧共生，毫無違和感。

被王思聰投資的《吐槽大會》在7月7日剛上線就突破了3000萬流量，逗得觀眾前仰後合的各種段子層出不窮，之前「被黑」的明星通過這檔節目被路轉粉。

然而，所有的段子和搞笑包袱的背後卻是精心的打磨，看上去伶牙俐齒的明星也並不是本色出演，所有笑話和橋段都是明星按照台本逐字背出。而呈現出來的效果也令人刮目，剛剛上線就獲得了海量的點擊和反饋。

明星、笑話、橋段、被精心打造的台本、被篩選出來的團隊……這個看上去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節目，卻意外遭到了下架。

《吐槽大會》的團隊認為社會已經可以接受這樣一檔節目，但是現實的尺度要遠比他們想像中小得多。

一、你們玩你們的別來@我

演員周傑穿著黑色西裝坐在沙發上，他的大學同學，因演「雪姨」走紅的王琳走到台前，開始吐槽他：「自從拍了《還珠格格》之後，周傑真的是紅了。後來呢，因為有了周杰倫，在網上就再也搜不到周傑了。」尺度很大，氣氛理應尷尬，但是鏡頭轉向周傑，他露出微笑，沒有生氣，一臉平靜。王琳一鼓作氣，繼續吐槽：「很多人覺得，周傑比不上周杰倫，可是我覺得這是不公平的，周傑除了沒有才華、不受歡迎、沒有影響力、不會演戲、耍大牌、改劇本、打保安之外，他哪一點比不上周杰倫。」周傑聽著笑了還自己鼓起了掌。

 這是一檔網綜脫口秀節目《吐槽大會》的第一期節目，吐槽大會源於美國的脫口秀節目roast，roast意即「吐槽」，這種脫口秀表演形式在美國有近六十年的歷史，最有名氣的當屬《喜劇中心吐槽大會》，賈斯汀·比伯、查理·辛都曾被作為主嘉賓在台上被吐槽得」狗血淋頭」，每一期節目請來當下最有爭議的人，通過吐槽的形式來化解爭議，製造笑料。

《吐槽大會》第一期請來的是因「爾康」表情包再次走紅的周傑。「暴走漫畫」的富士康網紅張全蛋直戳周傑「痛點」，拿曾經周傑打保安事件開涮，「娛樂圈之外，周傑老師做了一家叫作神馬匯的公司，我不知道這是神馬，但是從他動手打保安的身手來看呢，我覺得他更應該做互聯網公司，名字就叫叫作』滴滴打人』」。

節目的規則是來吐槽的嘉賓上台時，周傑不能反擊也不能插嘴，等「雪姨」、張全蛋、史航、黃婷婷等一眾人「吐槽」炮轟完後，周傑才能走到台上「吐槽」回去。脫口秀演員池子拿周傑打保安的事情來調侃，聲稱自己也怕周傑打，周傑回擊「你們這些人有保安重要麼？」 引來現場的第一個小高潮，大家轟然大笑。

笑果文化是這檔節目的製作公司，《吐槽大會》並不是依靠嘉賓的臨場發揮，這是一檔所有細節都盡在掌握的節目，從嘉賓的挑選到每一個笑料和段子的打磨，都是由這家公司完成。

合伙人李誕負責《吐槽大會》里所有的台本，他手下有30多個編劇，每個給嘉賓的台本最後都要經過他審核。

「污」並不是節目組的初衷，更不是脫口秀的本質。為什麼脫口秀能讓人笑呢？「普通觀眾覺得好笑，他自己以為是被尺度大逗笑的，其實真正逗笑他的是裡面的技巧。不是說說髒話就好了，是我能對著你說髒話，你毫不生氣」，李誕說：「要做到這一點，在於找到冒犯的邊界。」

請到能接受被「冒犯」的嘉賓成為《吐槽大會》要做的第一步。小雲是《吐槽大會》的藝人統籌，敲定第一期嘉賓周傑的通告花了近2個月。第一次見面兩人從凌晨12點聊到2點，全程是小雲在聽周傑講他的價值觀和對娛樂節目的看法。

小雲給周傑看《吐槽大會》的樣片，吐槽對象是《今晚80後脫口秀》主持人王自健。周傑說回家再看，小雲堅持要要一起看，因為必須要邊看邊講解，「否則容易產生誤會」，每聊10分鐘，小雲就提出希望周傑看看樣片，最後周傑拗不過看了樣片，但全程都沒笑。

第二次跟周傑見面是在錄節目的前三周，這次節目組派了六個人去，三個導演加三個編劇。在北京的一個餐廳包廂，聊了整整6小時。「他不是一個娛樂精神很強的人。我們想請他來當嘉賓，並且是願意花那麼長時間跟他交流，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價值觀，我們沒有權利榨取別人價值觀。」

談起這場漫長的拉鋸戰，小雲眼中，周傑有一套自己的完整的價值觀，她幾乎是一遍遍地告訴他「這個節目吐槽力度會很大」，很怕「他在現場崩潰，沒有勇氣面對再次提到打人」。2008年，周傑在開車途經北京798藝術區時，一口氣闖三道禁行關卡，並與保安產生衝突。這件事給周傑的形象和演藝生涯都帶來了極其負面的影響。

周傑雖然因表情包再度走紅，但他對「表情包」的態度是很抗拒的，他曾在採訪中說「我不用表情包，那個太LOW了。」要說服一個內心非常排斥「表情包」的明星來上一檔吐槽他的「表情包」節目，是個看上去幾乎無法完成的任務。在小雲的反覆溝通後，周傑答應上節目，並問她：「你為什麼一遍一遍跟我講，你又不是要殺了我，我有那麼承受不起嗎，我有那麼玩不起嗎？」

直到錄節目的前一天，小雲心裡都沒底，她覺得周傑並沒有「正面接受」吐槽這件事，「我也能理解他，如果他是一個個性里沒有娛樂細胞的人，他自然非常抵觸這個事。」

錄節目的當天，小雲跟周傑對稿，周傑拿到稿子看了一遍，沒有笑，「他看不懂笑點在哪」。周傑學表演和話劇出身，對語法非常糾結，但脫口秀里有些段子是利用誤導性語法技巧讓觀眾笑，遇到這樣的段子就會很難跟周傑解釋清楚。

但令小雲意外的是，在其中一個段子的結尾，本來是「嗤之以鼻」，周傑主動提出改成「嗤之以鼻孔」更好，讓自黑的程度更大。網路上有大量以周傑劇照為原型的PS圖，網友們把他的鼻孔P得比正常大得多來調侃他的演技浮誇。在正是的登台表演中，「嗤之以鼻孔」這個段子「炸了」，全場鬨笑。

給周傑的吐槽台本里，周傑沒有提出刪除一條，全部保留。讓編劇們最後安心的是，周傑錄節目時完全按照台本走，其它人吐槽他時，他臉上除了有些尷尬地微笑之外，仍然保持了很好的風度，沒有黑臉走人。

節目組堅守的原則是「不讓藝人在現場真的生氣、尷尬、撕破臉或者覺得被侮辱到」，小雲說：「這就是為什麼他們能夠接受其他人來吐槽自己，甚至是直接戳你的痛點，戳你的一些負面新聞。」

在節目結尾，周傑的結束語是：「你們消費我的表情包可以，當下是娛樂社會，粉絲經濟嘛，但你們玩你們的別來@我。你們消費了我，我還要去陪笑臉，我情商低我做不到。」

這個正是《吐槽大會》的落腳點，即是通過自嘲自黑以及個人接受吐槽後，讓觀眾接受他本人真實的價值觀。「我們希望更多的嘉賓發現這不是一個取笑人的節目，這是一個能讓別人路人轉粉的節目。」小雲說。

二、「污」不是衡量尺度

《吐槽大會》錄了四期，被吐槽對象分別是：周傑、叫獸易小星、吳宗憲、大張偉。周傑具備話題性和「吐槽感」；叫獸易小星作為「萬萬家族」的一員，本身就是網路吐槽文化興起中的代表人物；吳宗憲和大張偉則兼具娛樂和表演能力，也是吐槽能力極強自帶粉絲黏性的綜藝藝人。

沒有請女嘉賓作為吐槽對象的原因是，這是個很犀利的節目，「不希望出現一群人在欺負一個女孩的感覺。」

要讓沒有脫口秀表演經驗的人快速上台，只有一個辦法：背逐字稿。「每個嘉賓不停地排練和溝通，最我們不允許所謂的過多的即興，所謂去冒險，我們不是一檔真人秀，我們是一檔語言的脫口秀的節目。」李誕解釋，「為什麼能說脫口秀的人這麼少，為什麼這麼多年了，站在那兒說話能讓你就想聽就會笑的人那麼少。這個節奏和語言是一點點排練出來的，不是碰的，不是靠運氣。」

《吐槽大會》給每個嘉賓配了兩名貼身脫口秀寫手，先根據嘉賓的經歷和特點提煉出吐槽的元素，再花一周時間寫出段子。《吐槽大會》簽約了近三十個脫口秀編劇，一部分來自深圳脫口秀成員，一部分是做線下演出時發掘的，他們都非常專業，並有過線下幾十場劇場演出經驗。讓嘉賓先逐字背下稿子，編劇會表演給他們看這些段子應該如何演。

跟相聲相似，如果抖的這個包袱能逗笑觀眾，稱之為「響了」或「炸了」，如果效果不佳，稱之為「沒響」，也就是冷場。要在一個脫口秀表演中，讓段子「炸」，靠兩方面的才華：能寫出好段子以及正確的表演節奏。李誕認為，脫口秀說得好的人最後是都是靠天賦吃飯。

演員王琳在李誕眼中第一期節目表現得很好，在前期綵排時，「背稿一遍過，直接拿著稿子念，節奏就是對的。」周傑拿她的胸開玩笑，「王琳老師是校花，長得很漂亮，9歲就開始發育了，以前大家都叫她王小波，但我聽說她現在叫王大鎚。」

「王小波」和「王大鎚」的梗現場就「炸了」，池子吐槽王琳年紀大，迎來了現場的第一個高潮。節目組沒想到，王琳接受了這些吐槽，王琳因為這期節目也增加了很多新粉絲，粉絲們接受了王琳「老司機」的人設。

相比周傑，邀請大張偉上節目是個容易得多的事兒。大張偉本身就對美國的脫口秀文化非常了解，也是美式脫口秀愛好者，他曾花很多時間在研究美式脫口秀節目上。大張偉有自己很成熟的演出風格，稿子的三分之二都由自己操刀。節目最擔心的一件事是，大張偉上過很多綜藝節目，他們希望大張偉出現在《吐槽大會》上時並不是那種「綜藝感」。

在節目錄製的當天，大張偉穿著一件寬鬆的黑色大T恤，胸前和背後分別是一個哭臉和一個笑臉圖案。別的嘉賓吐槽他時，他就以「北京癱」的姿態坐在椅子上，段子「響了」，他會拿著道具水槍已示慶賀，雖然這些段子是在吐槽他抄襲、在《跟著貝爾去旅行》里喝尿吃蟲，他完全沒覺得是一種「冒犯」，而是享受互相吐槽的語言樂趣。

「大張偉還是按他的語言結構講，但是他是規矩地站在那兒，是用那種講脫口秀的身段、節奏來講這個東西，他沒有太鬧，蹦跳。」李誕說這個是團隊和大張偉「磨」出來的結果，反覆排練、溝通，打磨段子和表演。

微博段子手很難成為脫口秀演員的原因，這是兩個不同的讓人發笑的邏輯，同時脫口秀多了表演的部分。

「很多人總說，尺度好大好污，或者有人覺得尺度還不夠污，這種評價對我來說根本沒有影響，污不污根本不是我們評判一個段子的標準，我們就是為了好笑，我們沒有人是追求污的，污只是一種表現手段，只是觀眾會覺得拿尺度來當一個衡量標準，我們不追求大尺度，我們只是追求好笑而已。」 李誕是這樣看待觀眾「污」的評價。

三、天時地利與「猝不及防」

找到可以被吐槽的明星，打磨出讓觀眾發笑的段子和台本，這僅僅保證整檔節目成功的因素之一，而更重要的因素就是要有一支合適的團隊。對於李誕而言，池子就是這支團隊中的典型人物。

在李誕眼中，池子就是那種靠天賦吃飯的脫口秀演員。出現在李誕的視野前，池子是個高二就退學在家待了兩年的宅男。一次偶然的機會，他接觸到西江月創立的「北京脫口秀俱樂部」（簡稱「北脫」），這裡聚集了北京的脫口秀愛好者們。

「北脫」在2015年5月舉辦了首屆脫口秀藝術節，你可以把它看成是脫口秀圈的一次比武亮相，上海和深圳的脫口秀高手在北京齊聚一堂，藝術節持續了三天。最後一場名曰全明星大聯歡，每傢俱樂部派一個最厲害的人上台，全場都坐滿了人。池子本來只是首屆脫口秀藝術節藝術節的工作人員，最後被推上台，結果是整個場子都「炸了」。

李誕就是在這個藝術節上發掘了池子。笑果文化在籌備這檔脫口秀節目之前，通過做大量的線下演出來進行測試。在測試中，他們招來了三十多位池子這樣的演員。在找投資時，笑果文化的CEO賀曉曦沒有辦法說服投資者認為美式脫口秀是個巨大的市場。

在此之前，國內最火的節目形式是明星真人秀或者歌唱類選秀。笑果文化團脫胎於《今晚80後脫口秀》幕後寫手和編劇團隊。在市場上，最接近美式脫口秀的節目是《今晚80後脫口秀》，「《今晚80後脫口秀》受制於王自健本身的表演風格，它是靠敘事和情節最後產生笑點，更像簡短版精簡的單口相聲敘事方式，但《吐槽大會》的段子要靠節奏靠邏輯，來產生笑點。」賀曉曦說。

從整個文化大環境來看，《吐槽大會》也有成為爆款的跡象。網路吐槽是一種亞文化，但在網路上已經逐漸成為一種主流文化。中國吐槽文化的興起跟AGC領域的擴展有關，A站和B站把邊看視頻邊發吐槽彈幕的習慣培養起來。《萬萬沒想到》和《十萬個冷笑話》的受熱捧證明吐槽已經成為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和態度。

吐槽，是說從對方的行為或話語中找到一個有趣的切入點，採用調侃、戲謔的幽默方式挑毛病、指出不合理之處。美式脫口秀作為一種吐槽的節目方式，在國內網路上的普及最早來自谷大白話對《喜劇中心吐槽大會》的視頻翻譯。

在微博上，明星也願意通過「自我吐槽」來進行個人形象建設，比如楊冪就曾屢次吐槽自己「腳臭」，這是對網友調侃的一種「回擊」，也正好證明了吐槽的本質，它不是「爭鋒相對」，更多的是巧妙化解。

爭議的明星，可笑的段子，已經被驗證成功的模式，外加吐槽大環境的成熟，《吐槽大會》已經有了要「爆」的成熟面相。

賀曉曦帶著笑果文化做了一期《吐槽大會》的樣片，由王自健擔任主嘉賓。他們要做的就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在節目上線的前一個月，笑果文化意外地拿到了王思聰的投資，王思聰的出現也讓這檔節目有了更高的話題性和傳播度

賀曉曦團隊在6月1日見到王思聰，賀曉曦形容這次見面「非常愉快」，而且「王校長很快就決定了投資」。王思聰因在其微博上的犀利言辭被稱為「國民第一網紅」，他是微博吐槽文化中的標杆性人物。

這是王思聰的上海普思投資公司投的第一個內容製作公司，某種程度上，這意味著王思聰認為脫口秀，這種根植於西方文化的東西，在當下這個節點可以在中國落地生根了，並認為它可以成為一個節目模式和一個成功的生意。

六月中旬的一個晚上，王思聰在《吐槽大會》上線前在上海萬達一家酒店裡開了一場名為「Roast你來一下我房間」派對，請來萬合天宜合伙人叫獸易小星、脫口秀譯者谷大白話、作家馬伯庸，微博紅人使徒子、休閑璐、天才小熊貓等前來捧場。

在派對上，王思聰向媒體道出了他的投資邏輯：「作為一個投資人，我認為這是年輕人喜歡的喜劇表現形態，是我看好的喜劇消費升級的方向。」

一切都在朝著天時地利人和的方向發展，成功似乎就近在眼前，這檔所有細節都被打磨過，有著各種爆款特徵的節目似乎就要迎來自己的春天，甚至是生機勃勃的夏天，只是沒有想到的冬天卻在前方等候。

網路數據給出了很好的回應，節目播出後，三天達到3000萬點擊量，大量的爭議撲面而來，大家既驚訝於節目的尺度和周傑的坦然真誠，又對脫口秀這種「吐槽」表示還尚待時間消化。

在網路時代，讚美聲和罵聲都是好消息，要遠勝於毫無聲息，從這個角度來講，《吐槽大會》果然成為了一款爆款節目。

賀曉曦說：「中國的傳統的倫理道德，人性中沒有這一點，互相當著對方的面，說你的壞話，但如果你真的能說出來，並且說的夠好，別人會很佩服你。這個文化可能是以前以往所有的節目裡面是沒有的。」

沒有想到的是，節目在第三天晚上10點悄悄從騰訊上下架了，一切來得猝不及防。

前面所有的精心設計在節目下架的那一刻都變得意義全無，這一檔集結了所有爆款特質的節目變成了試探網路邊界到底有多深的那塊石子，在投向水面的那一刻引起了巨大的水花，但是也許僅此而已。

這並不是網路節目首次被迫下架，有的節目運氣不錯僅僅要求整改，《奇葩說》某兩期就曾遭到下架處置，現象級網劇《太子妃升職記》也曾被要求臨時下線、整改後再重新發布，也有的節目被封殺之後就再沒能重見天日，例如耽美劇《上癮》至今也沒能再上線。

節目突然下架讓賀曉曦團隊有些措手不及。他們覺得中國當下已經可以接受這樣一檔節目，也能找到穩定的受眾，脫口秀能從小眾圈子變成大眾主流喜愛的東西。他們儘力說服了明星，開創了業內標準，做出了能真正讓大家笑的節目。在最後時刻，這個心愛的「孩子」在孵化了一年時間後，李誕沒有迎來想像中的驚嘆號，反而是問號，甚至會是標誌著結束的句號。

（註：文中小云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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