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教授再批市場經濟：富人越來越富 窮人越來越窮 中產替富人交稅

本文源自公眾號課外的話，作者寧向東

寧向東，清華大學教授

所謂的市場經濟，來自於歐洲的資本主義，來自於荷蘭的東印度公司，來自於威尼斯商人。這是一場席捲世界的颶風，颳了幾百年。雖然環境和形式在風中大變樣，但本質上沒有變，就是資本逐利的動機在後面作怪。

還記得莎士比亞筆下的威尼斯商人葛朗台嗎？他是一個放高利貸的猶太商人，是唯利是圖的代表，令人生厭。不熟悉這個故事的人可以看看2004年翻拍的新版電影。

你們覺得今天的金融家們和葛朗台有什麼區別嗎？他們更加矜持，不會有莎士比亞讓他們說出那些可惡的心裡話，可又有什麼不同呢？這些人當年創造了資本主義，今天他們發展了資本主義。

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之後，拍了好多反映金融家生活的電影。有一部叫做《商海通牒（Margin Call）》，最後出現的大老闆，難道不是現代版的葛朗台嗎？

電影「商海通牒（Margin Call）」，講述了2008年經濟危機爆發時，華爾街一家投資銀行的分析師發現公司的財產評估有巨大漏洞，將導致銀行破產，公司高層連夜開會挽救公司的故事。

今天的華爾街，猶太商人不計其數，他們依舊左右著金融圈的遊戲規則。不過，他們今天的身份已經不是「高利貸者」，而是進化為資產管理公司和投資銀行。但有一點是不變的，他們依舊在追求收益端和負債端的巨大差額。

我有不少同學和朋友都在金融這個圈子裡混。有人已經混成了主流公司的高級馬仔，有人覺得翅膀已經硬了，於是拉出來單幹。有些學生，正在朝向成為這個群體的一員努力前行。他們沒有錯，任何人單槍匹馬，都無法阻擋這個所謂的「歷史潮流」。

他們中的一些人，早年間也曾經懷揣夢想，希望通過學習經濟學，致力於國富民強。但今天，他們已經成了資本主義颶風中的逍遙者，他們在掙小錢，同時，助力資本主義颶風席捲更多的錢。

鴉片戰爭時，大家還抵擋一陣，但後來大家都從了。有句話說：既然強暴不可避免，索性躺下來享受它。中國的古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

資本主義牛掰的地方，就是可以調度出人類的貪婪；而資本主義最牛掰的地方，就是可以讓任何最牛掰的頭腦，都會主動成為他們的買辦和代言人。

我還記得當年剛學習經濟學的時候，我的老師說：「在市場經濟中，富人們養貓喂狗的錢，比窮人家裡養兒育女的錢都要多」。但正是這種自利，讓市場機制充分發揮作用，富人雖然奢侈，但他們對於社會貢獻更大。如果沒有他們的超額收入，這個社會就不會富裕。

我幼時讀杜甫的詩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在學習經濟學之前，我覺得貓狗無論如何，不能比人吃的好。但是，受經濟學的啟蒙，我逐漸相信了誰吃什麼，在經濟學看來這沒有什麼道理可言，一些都取決於怎樣才能保護「自利」的動機，因為自利的動機，是一切市場機制發揮作用的基礎。

我後來也成為了「市場經濟教」的傳教士。我們的教主亞當·斯密說，我們今天豐衣足食，全拜市場機制這個「看不見的手」所賜。大概的意思是：我們每天有紅酒、有燒鵝、有麵包可以享用，不是那些生產者出於善意、純粹為了別人的福利工作而導致，他們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正是他們在追逐自己利益的過程中，帶出了我們的利益。我們的教主在《國富論》中，只提及了一次的「看不見的手」，竟然由此成為了市場經濟教義的核心信條。

甚至，威尼斯商人們催生了資本主義，放任的自由市場交易成為了資本主義的核心信條。請注意，是信條，不是科學理念。為了自成體系，自圓其說，資本主義也創造了他們的核心價值觀和他們的哲學。

大約在我學習經濟學的同時，還被教育了這樣的社會哲學：所有的向日葵為了獲得更多的陽光，都會爭著向上生長，但這樣的結果不是一棵向日葵一枝獨秀，而是會有一片茂盛的向日葵。聽上去非常有道理，但是，並不能經得起推敲。

富者越來越富，但是，窮人卻依然貧窮。為了社會不會撕裂，只能向富人爭得更多的稅收。而最後承擔稅收的，是大量的中產。當這樣的現實逐漸呈現時，我才覺得這三十年的經濟學生涯，其實是南柯一夢。

我該找誰來算這筆帳呢？我多年來一直以為市場經濟的教主，是亞當·斯密。但是，後來又發現亞當·斯密在去世之前，刻意隱瞞了什麼。他曾經叮囑遺囑的執行人在他去世之後，燒掉他的全部手稿。後來在彌留之際，他又急不可耐地親眼看著這兩位遺囑執行人提前燒掉他的全部手稿。

亞當·斯密的一生只留下兩本書：《國富論》和《道德情操論》。《道德情操論》不用說了，聽名字就足夠高大上，絕對是一本雞湯。對於善良者，絕對不需要再讀什麼雞湯。有趣的是《國富論》，分工、自利和自由貿易的理念，毫無疑問來自於教主身邊越演越烈的奴隸貿易，但教主在整本書中，隻字不提那充滿血腥的奴隸貿易，著實讓我好奇。

今天的世界上充滿了種種社會變故，我們每天其實都胸懷天下。我們關注戰爭、金融危機、油價的漲跌、跨國公司和國家之間的貿易戰爭。為什麼？就是因為我們都置身於資本主義這樣的颶風之中。中國現在從總量上是世界的老二，但依然在這場風中搖曳，還沒有能力左右風向，甚至還難以在風中站穩自己的身軀。

中國是被迫捲入這一場颶風的。鴉片戰爭是古老中國的最後抵抗。英國女王說，滅掉它，否則大家以後都學習中國，我們還怎麼做生意。於是，英國的炮艦帶來了所謂的「自由貿易」。同時，資本主義更牛的地方，還帶來了現代的市場經濟宗教，帶來了現代的經濟學。

現代經濟學，是以「自利」原則為起點的一套法則體系。這套學說體系，植根於西方几個主流國家的經濟實際。他們除了討論資本主義自身的發展問題，也致力於向後發國家培養傳教士。當後發國家逐漸在意識形態上被改造之後，資本主義的颶風就像勝利者般狂飆一樣地走過，再去征服新的領地。這就是經濟學意義上的「殖民」。

到目前為止，同所有的古老文明一樣，我們沒有能力戰勝來自於貪婪的人類力量。但是，我們與其被人家颳得暈頭轉向，不如想辦法尋找定力。這需要一種來自於民族內部的偉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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