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參老和尚：智看世間相
夢參老和尚上一次到香港講經，是2003年的2、3月。
過去五年間，這位曾坐獄三十三年、患過直腸癌須開刀造口、近年又有耳疾的老和尚，以年近九旬高齡於五台山普壽寺先後開講《大乘起信論》、《大方廣佛華嚴經》及《大乘大集地藏十輪經》等歷時分別三年許和一年。意志和魄力之驚人，不可思議。
香港呢？
沙士、五十萬人大遊行、特首辭職、股市升破三萬二、樓市飆升，乃至全城起鬨的藝人慾照等事件，也在這五年間發生。當中悲喜交集，紛紛亂亂，也很不可思議。
2008年，夢老在二月底完成台灣弘法之旅後，應香港大學佛學研究中心邀請，重臨香港，到港大演講。我們把握機會訪問夢老，請教他對時下一些社會怪現象和修行的意見。希望廣大讀者看過他的訪問後，智慧增長，對修行有所裨益。
和 諧
政協講和諧，政府講和諧。為什麼？因為如果小家庭都不和諧，社會、國家就更不消停。我們問夢老怎樣才能減少家庭暴力、社會怎樣才和諧，夢老直指：「非常難。如人人原諒別人、尊敬別人，包容別人那就和諧了。現在的人心中只有自己，不尊重別人。」
「我見到弟子，一問，離婚；二問，離婚。佛教是講性空緣起的，現在的緣是短命因緣。人跟人之間因緣很短。原來種的因就不深，感的果就如此。」
「我2001年去哈爾濱，一百對夫婦才有十幾對離婚。2003年我再到哈爾濱，一百對有三十幾對離婚，年齡大概是三、四十歲，不到五十歲。我問他們為什麼離婚，最初就是說意見不合，你說你的對，我說我的對，這就起爭執吵嘴。」
「哈爾濱的弟子問我為什麼來兩次都光問離婚問題。」
「人類的組合，家庭是一個主要的單位。家庭不和、分裂，社區是不會好的，破裂家庭能好嗎？這個縣如此，那個縣如此，整個國家就是分裂了。人類互助的精神沒有了。大多數家庭都是孤獨的。我也看到很多家庭，一個家五口人分出四個家，因為經濟收入不平衡。你收入多，他收入少。」
「現在年輕人經濟都是獨立。你是你的，我是我的。到美國生活更明顯，一個家庭到餐廳吃飯，孩子上了十八歲要自己付，夫婦兩個人一人一個盤子。這就等於經濟分開。」
「這其實叫分裂。想想這個道理。夫婦之間各顧各的，本身就在分裂。孩子也是，孩子培養的個性、獨立性，大一點就不依賴父母了。搞和諧？很難很難。」
「家庭和諧，最好當然是夫婦都受三皈五戒，因為受了戒，不敢犯戒，彼此不做出格的事情，那就和諧了。四眾弟子皈依佛法了，能感召到佛、法、僧的加持，他心裡頭默默地自然就有一種轉化。這不是眼睛能見的。」
炒 股
好，既然說到經濟，就談談中國和香港都正颳得凌厲的股風。
「人人都講發財，所以炒股，發財來得快嘛。可也別忘了「賠」！炒股票賺得很多，賠了怎麼辦？跳樓。」
佛弟子炒股票外匯炒出世間財，再用之供養三寶，不很好嗎？
「你發了財做什麼？發了財作好事，乃至於護持三寶？三寶這個錢是不要的！不正（凈）之財，三寶也加持不到你。」
「過去在湖北有個老和尚，他非常的靈。他的弟子也是炒股，都發財，發得不得了，信他的信得不得了。有次突然間算錯了，所有炒股的，一賠再賠三賠。最後，以前掙的全賠光還不夠。錢賠完，這個老和尚跳樓自殺了。現在他一個弟子在上海，也是老人了，宣傳這件事。」
「佛弟子不要做。這是貪心，是煩惱的相續。」
「我在美國舊金山的時候，一個炒股的，炒股賺到兩千五百多萬美金，後來他跟我講兩千五百多萬全拿出去還幾乎要了他的命。我說為什麼？他說錢沒得到手黑社會就來了。這個來找那個來找，全找上了，拚命跟他要錢。後來他沒辦法了，所有錢拿出來，自己還沒辦法解決問題。」
「以前的黃河獎券有兩萬個大洋！一個小房子才一千多快錢嘛，兩萬個大洋不得了。天津一個拉黃包車的，一天聽到廣播，正是他的號碼中獎。他高興得把黃包車往海河裡一推，高聲喊道：再也不拉車嘍！天津市有條河，叫海河，所有的河水從這條河流到海里。他跑去領獎券，人家說拿你的獎券給我們對號。」
「原來他的獎券擱到黃包車裡面了，一高興連獎券都丟到海河裡去了。」
黃包車夫的下場呢？因為懊悔「跳河了。中獎了，老命沒有了。沒有那個富貴命。我們佛弟子能夠勸得到的，不要買這些。自己本分的錢都受不住，意外的財能守得住嗎？」
「我們佛教的因果論，該你有的，誰也奪不去；你沒有的，你強求，不靈的了。」
欲 照
前陣子的欲照一時間鬧得火紅，大家一見面口沫橫飛地批評相中人不道德、教壞兒童，一面卻公然偷窺人家被揭的私隱。面對這類事情，還有傳媒嘩眾取寵的報道，夢老認為佛教徒該如何面對呢？
「那個陳什麼?台灣報紙天天都登他。這個時候宣傳他幹什麼？這是給他宣傳。在國外根本不算回事，以前的香港也不是沒發生，台灣也不是沒發生。宣傳來做啥？」
「你不宣傳就什麼事都沒有，誰也不管。佛教徒對這種宣傳事情，我們不會去管他。佛教徒連看都不看他。這些報紙我看都不看。」
修 行
身為佛弟子，修行絕對不可或缺。修行該如何入手？怎樣才能做到自利利他？夢老給我們的忠告是：「在家道友不要貪多。隨時隨地都能做的，內心念個佛最好。或者你相信觀音菩薩，就念個觀音菩薩；或者是地藏菩薩，你永遠在念，地藏菩薩永遠加持你。」
「因為你不像法師，跟我們不同，我們要跟很多人講，對這個因緣說這個法，那個因緣那個法，對機說法。」
「你看你自己根器怎麼樣，定力強不強，能不能誦一部經。你誦久了，兩年、三年、十年，這個經上所說的話，你很熟悉，菩薩告訴我怎麼做，我要照他經上怎麼做，從頭到尾觀想。」
「但是用起來就很難，為什麼？你得知道當中有很多障礙，還要出魔障。遇到了這個情況能怎麼辦？所以，我們出家人要閉關，體驗這個過程。但閉關得要有導師。閉關就是在你的關中修行。你閉關要有指導老師隨時檢查你，一個星期檢查兩次。臨時有問題臨時就解決，不然就出問題。一定要導師。」
「你如果誦大乘經典就不會有問題，因為你多誦那一部經，那部本尊就保護你，加持你。」
「修行的方法，你最好能念一句觀世音菩薩或是地藏菩薩，念好了，你什麼災難都消了。」
「你得念靈，念得你的心跟觀世音菩薩的心是一個，心心相應。所以念阿彌陀佛很好，大家知道念阿彌陀佛生極樂世界，念一句阿彌陀佛也是利益眾生的。念阿彌陀佛，萬德洪名，這功德是無量無邊的。」
「你念一部地藏經，起碼念一個鐘頭，有些一個鐘頭還念不完。時間上，或家庭雜事令你念不下去。念阿彌陀佛就沒有關係，或者念地藏菩薩，念觀世音菩薩。」隨時隨地在心中都可念。
為什麼提倡念觀世音菩薩地藏菩薩呢？
"利益眾生的時候呢，恐怕念觀世音菩薩、念地藏菩薩效果更大一點。"
「因為這是兩個菩薩發的願，他們與娑婆的眾生最有緣，所以念起來效果更快，更明顯。沒發這個願的菩薩，你念他，求他，力量不大。這個便好像慈善機構，你找他他就能幫助你。你到什麼其他公司找，人家根本不管這個事，他能來幫助你嗎？就是這個意思。得有緣，所以一求就靈了。」
溫暖在人間
本刊叫溫暖人間。請問如何才能做到真正的溫暖？
「如果你感覺到溫暖，你那個是什麼溫暖？要我說：感覺溫暖是從三寶加持力，因為三寶加持你而得到的溫暖。」
「這是無形無相的。這種力量越舍越大，不是舍了就沒有。越舍越有。」
「我們出家人自己要有修行，才能幫助到眾生。你自己有得到，你才能拿東西給別人分享。我們有這麼一個比喻，你自己有一桶水，你才能舀一碗水給別人喝。苦難的人愈多你就捨得越多，等於布施；布施什麼呢，溫暖。」
「溫暖不一定是錢。物質是有相的。溫暖是告訴人家修行方法，那才得到真溫暖，他自己去做，他自己也達到溫暖，他又能把他的溫暖再分給別人。這個溫暖就越來越大，咱們這個慈善事業呢，就越來越普遍。不是說我們一定要拿好多錢來布施才能給人溫暖，更重要的是我們的心，要多發善願利益眾生。你讀讀普賢行願品，十大願王就會了解了。」
以慈悲施溫暖
那我們怎麼才能行菩薩道溫暖別人？社會上可憐的人很多，該如何跟這些人結善緣、送溫暖？
夢老一語道出現實：「你給他溫暖，他讓你不溫暖。」
「可憐的人他做出很多的事，非常可恨。」
「我在廈門南普陀寺辦佛學院的時候，一個兩條腿癱瘓的人，二十來歲。有人說是被人家打的，有人說是他生來殘廢的。」
「我天天早晨拿個饅頭出去給他吃，他說和尚你老給我饅頭怎麼不帶點菜來！我說我自己沒吃留給你，也沒有什麼菜，所以沒拿，饅頭是可以的。他說『記得下回來帶點菜』！」
「寺廟前道路繁忙得很。他經常呆在寺廟前頭路間不動，汽車不能進出。我跟他講旁邊兒走嘛，怎麼經常呆在這裡妨礙別人。」
"他說：『他懂得不懂得？我跟他們要錢！』他很壞！你不給他點錢他就不走，汽車敢撞他嗎？到那個地步了，他還要造業。知道沒人敢碰他，警察也沒有辦法，殘廢人嘛。他的心壞就壞到這個程度！"
「為什麼他到達這樣可憐的地步還再造業？」
"我拿他作例子，是想到我們做好事，很難。人家有慈善機構把他抬走，把他擱到一個屋裡頭，給他送飯，他不接受，照樣到外跑。壞的人，到悲慘的時候還在壞。"
「給這些人溫暖，溫暖是什麼呢？我剛才說話的意思，使他轉變，他心裡就溫暖。他有不平衡，殘廢。我不只一次、兩次跟他講：想想自己的心。」
「後來我離開南普陀，再回去他沒有了。別人說他被人家拉走打死了。我說這個例子，你怎麼樣去溫暖他？如何去溫暖？轉化一個壞人，比轉化很多好人都難。但你如能感化他功德更大。」
「在北京，一個和尚看到一個老太太七十多歲，帶個小孫才三、四歲左右討飯。這個師父就發慈悲心，說老婆婆，你帶你的小孫子住我處吧，小孫子讓他跟我出家到廟裡去學，我把他培養大。」
「這老婆婆說什麼？『滾你的蛋！要飯夠倒霉了，還要我們去當和尚！』」
「她把當和尚看成比討飯還倒霉。你能幫助她嘛？」
「類似這樣的事，你給他溫暖，他讓你不溫暖。你要怎辦？還是要發慈悲心，憐憫眾生。」
「跟人說話溫暖，這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現在這個社會，你跟他解決問題，你是了不得的菩薩。你說了半天他的問題還是解決不了，你說有什麼用，能怎麼辦？沒法答覆。只能夠說，盡我們的力量，能做好多做好多。」
「這要靠慈悲心，還要靠你的耐心。這些都要耐心。做慈善事業，第一個得修耐心。」
「你做善事你要抱著一個舍心，舍的態度。《地藏經》專講這個問題。如果你是地位很高的人，你對低下的人你能恭恭敬敬布施給他，尊敬他功德無量，因佛性本就平等。如果是丟給他，那什麼功德都沒有，這叫輕心慢心。恭恭敬敬對別人，舍給人的時候有供養心，這功德就大。這是修舍的秘密方法。」
「舍的時候當然是沒有求他將來好的時候回報。沒有求回報的心，舍了就是舍了，清清靜靜。這個功德就大。」
2008年2月 香港《溫暖人間》雜誌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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