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男人女人一同出軌時

05-29

雖然現代社會的人們對貞節的要求已經不再像二十年前或更早，但在婚姻之內，當事情落到曾經簽有婚姻契約的一男一女頭上時，事情卻並不簡單。我們知道，在封建社會貞節只是針對女性的，女性要從一而終，如果丈夫死了，就要為他守一輩子的貞節。即使沒有結婚，只是訂婚，如果未婚夫病死，也要為這個根本沒有共同生活過一天的男人守貞節。因為貞節是女人的第一生命，而實際的生命只是女人的第二生命。而男人呢？卻是可以三妻四妾。文明社會男人固然不允許三妻四妾，女子也不會去為死去的丈夫守貞節。但在婚姻之內，在一對一的夫妻關係中，男人還是要求他的妻子為他守貞節。

如果一個妻子出軌，丈夫發現她有婚外情，丈夫會對她說，你給我滾！即使因為孩子的緣故，最後沒有離婚，從此丈夫也會將妻子當作一個不潔的、殘缺的、有缺陷的人來看待，他從根本上不能原諒她。而作為女人自己，也覺得羞愧、悔恨、無地自容，因而自食其果，像一個戴罪的人一樣生活在悔恨與恥辱中。而當男人出軌時，更多女人的反映是在憤怒過後求他留下，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如果丈夫因為她的請求留下了，她會非常感激，如果丈夫還不會留下，她會為爭取丈夫的留下，拚命表現。為什麼會是這樣呢？根源就是雙重的道德標準。當兩個人出現了性質相同的問題時，男人是從貞節的觀念出發要求女人的，所以不能原諒。而女人從根本上未用貞節的觀念去要求男人，所以原諒。如此說來在現代文明社會，事實上在婚姻中仍然實施的是雙重的道德標準。這是多麼驚心動魄而又習以為常的事情啊！

五四時期，周作人有感於對待男女採取不同的道德標準而翻譯了日本人謝野晶子的一篇文章《貞操論》。謝野晶子認為貞操不是道德，如果貞操只是單純讓男女中的一方——女性去守，就絕不是我們所要求的新道德。她說，我對於貞操，不當他是道德，只是一種趣味，一種信仰，一種潔癖，所以沒有強迫他人的性質。雖然這道理是絕對正確的，長期以來單方要求女子守貞操的理論是錯誤的，但因為歷史文化的緣故，因為男性中心社會的道德思想已經作為自然的思想被男女雙方內化，因此人們又絕對地遵守它，而不去想想它的不公平和荒唐，不去想想這種不公平給女子生活帶來的痛苦和身心的羞辱。

更要命的是，我們不少的女子知道這樣的雙重道德標準是錯誤的，甚至許多人在做社會性別研究和推動工作，但當實際生活中遇到同類的事情時，因為無法改變習慣和內化了的道德思想，也只好用雙重道德標準處理自己的事情。如果她出軌了，她會內疚。如果男人出軌，她不得不請求他留下。為什麼當女人不再愛這個男人而出軌時，不能理直氣壯地說自己的行為自己負責，不涉及任何道德問題？為什麼當她發現自己的男人不再愛自己而出軌時，對他說：「你給我滾！」為什麼她不敢這樣說？

一個女人，特別是已到不惑之年的女人，她心理的生命流程已到暮年，她的生活重心全在家庭，她在婚姻市場和戀愛市場已經沒有了價值(社會和他人都這樣認為)，她把自己的許多時間獻給家務、孩子永遠是她不能放棄的責任，她的生活在哪裡？在家庭，在婚姻，因此她不敢說：你給我滾！因為她害怕失去家庭和婚姻。而男人敢說：「你給我滾！」是因為男人的生活重心在事業、在社會，他的心理年齡還很年輕，長期在社會拼搏、為事業奮鬥的他心理成熟、事業成功，在婚姻市場和戀愛市場價值百倍，因此他敢說：你給我滾！是因為他不怕失去家庭和婚姻，因為他還有選擇家庭和婚姻的機會，有選擇的權利。在這種心理作用下，男人可以放心大膽地越軌，女人卻需小心翼翼地做人。

為什麼在這個社會上，不管是從性的角度、道德的角度、還是社會價值的角度，社會都賦予男人應有盡有的權利。而剝奪掉女人幾乎所有的權利？女人的生活是被規定好的——賢妻良母。即使你一心一意做賢惠良母，男人也不一定領情。如果你不能做賢惠良母，則正好成了男人指責你的借口。女人活得這樣無奈，就因為男性中心社會制定的一切道德思想、習俗規範在我們這個社會仍然有效，暢通無阻，法力無邊。在這樣的思想道德、習俗規範面前，女人就容易處於弱勢，痛苦的命運隨時可能落到女人身上。而要讓在現實生活中的女人們逃離這種命運，絕不是幾句理性的口號和學者若干年的研究所能夠做到的。真正的男女平等實在是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