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消寒】四九第一天：楊廣的《春江花月夜》，對後世詩歌創作的影響

丁酉年臘月初二 · 四九第一天

音樂時長7分，慎點

詩文觀止

楊廣，對中國人來說太熟悉了，談及隋唐盛世時永遠繞不過去的名字。文武雙全，軍政全能。修大運河 、營建東都、遷都洛陽、改州為郡、改度量衡依古式，留下千秋功業，遺惠於萬世，堪為不世之奇才。翻開史冊，楊廣卻幾乎成了暴君和昏君的代名詞，因頻繁的發動戰爭，親征吐谷渾、三征高句麗，濫用民力，致使民變，天下大亂，導致了隋朝的覆亡。作為亡國之君，其歷史由後世書寫，尤其是由推翻其皇位的李唐撰寫，其聲名狼藉可想而知。但是，他在中國文學史、詩歌史上卻佔有重要地位，史載楊廣「好學，善屬文」，寫得一手好詩，「詞無淫蕩」，「並存雅體，歸於典制」（見於《隋書·文學傳序》）。

1月16日，三九第九天，讀了楊廣著名詩篇《失題》今天來讀他的另一名篇《春江花月夜》兩首中的其中一首。

看到《春江花月夜》這個詩題，相信絕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映就是「那不是張若虛的名篇嗎？」確實，張若虛的《春江花夜月》是被後人評為「孤篇橫絕」、「孤篇壓全唐」的曠古絕今之作，但是，楊廣也寫過，一共兩首，而且還寫得相當不錯。雖然在藝術性和流傳度上，遠比不過張若虛的，卻是其靈感啟發者。

說多無益，一看便知。

春江花月夜·其一

隋 ·楊廣

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

流波將月去，潮水共星來。

《春江花月夜》是隋朝之前的南朝陳已有的樂府吳聲歌曲，相傳由陳後主陳叔寶首創。但陳後主作的《春江花月夜》，已經找不到了，現存最早的就是楊廣的。後世有不少人認為楊廣這首《春江花月夜》純寫景，顯得空洞。對此，編者卻有不同看法：

雖然這首小詩沒有張若虛的飽滿、秀麗、富含人生哲理，但還不至於空洞。按一般的說法，這首詩的具體創作年代已不可考，具體地點也不清晰，不過大致是在長江揚州段附近的幾處繁華地之一。有趣的是，張若虛《春江花月夜》的地點，也基本是在這個範圍內。因此，楊廣是想通過這首詩讚美揚州風物的美好，字裡行間明顯帶有借景抒情的意味。帶有感情色彩的詩歌，怎麼能說成空洞無物呢！

這首詩的首句「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意思是說暮色籠罩下的長江，剛開始時，水平如鏡，波瀾不興；大江南北，鮮花盛開，花團錦簇，一派春天的盎然生機。最後兩句「流波將月去，潮水共星來」的意思是：不久，江面即有風徐徐而來，泛起波浪，江中的月影隨波蕩漾搖曳；潮頭浪花四濺，與天上的繁星相映生輝。

詩人描繪了春夜江岸的瑰麗風景，體現了對大好河山的熱愛，同時通過江水由平靜而轉至波瀾興起，來闡發自然界的現象往複循環、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哲學道理。當然，還是要說，他的寫景和抒情也只是停留在自然界景物上，而不是像張若虛《春江花月夜》那般有由景及人，推己及人的深刻。如果站在客觀的立場，不因人廢詩，同時聯繫楊廣所處的時代，那麼楊廣的這首詩作應屬上乘之作，不僅體現在作品的藝術上，還體現在它一掃南北朝宮體詩的淫靡之風，非常的難能可貴。

而且，如果把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與楊廣的《春江花月夜》對比一下，就可以很清晰地發現，張若虛筆下的「春江花月夜」明顯是受到楊廣此詩的啟示的。楊廣這首詩在寫春與江的關係、江與月的交輝、潮與星的互動方面，是有開先河之功的，對後世詩人相關詩歌創作的影響，可謂功德無量。不妨將思維延伸一下，楊廣的《春江花月夜》啟示了張若虛，而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則啟示了後世的更多詩人的創作，比如「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月涌大江流」等等。

雖則楊廣版《春江花月夜》比不上張若虛版，但比其他版本的，強得不止一星半點，而是強太多了。來看看其他詩人的版本：

春江花月夜（和煬帝）

隋·諸葛穎

張帆渡柳浦，結纜隱梅洲。

月色含江樹，花影覆船樓。

春江花月夜二首

明·唐寅

其一

嘉樹郁婆娑，燈光月色和。

春江流粉氣，夜水濕裙羅。

其二

夜霧沈花樹，春江溢月輪。

歡來意不持，樂極詞難陳。

附錄張若虛的《春江花夜月》

春江花月夜

唐 張若虛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附之前詩文觀止的兩篇《春江花月夜》的賞析文章，對讀：

【詩文觀止  古韻】賞析被譽為孤篇壓全唐的《春江花月夜》

【詩文觀止】鄒海林賞析《春江花月夜》和《八聲甘州》

【九九消寒】三九第九天：楊廣這首小詩，是秦觀《滿庭芳》馬致遠《秋思》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