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土決疑論》講記?(五)
印光法師著
2、析「唯心凈土,自性彌陀」疑
(1)上座陳問
【論文】彼曰:唯心凈土,自性彌陀,宗門常談,不應有錯。
宗門中,從上諸祖善知識所談,的確如是,實無有錯。諸祖善知識經過刻苦努力,功夫到家,親見如是境界,事理圓融,實無隔礙。而一般凡情之人,執語會意,依文生解,總不出乎對立(相對)分別之外,將祖師善知識的窮理極談,翻作絞殺自己法身慧命的銳利武器,曷勝嘆哉!
徹悟禪師偈曰:
自性彌陀,彌陀自性;執性廢修,因葯成病。
極樂唯心,心唯極樂;離土論心,翻然大錯。
未明唯土,豈達唯心;碔砆非玉,鍮金非金。
又偈云:
彌陀自性兩相當,雙照雙遮總不妨。
念到圓融無礙處,時聞一陣藕花香。
凈土唯心我獨知,痴人空自泣多歧。
故鄉歸去便歸去,金色花開正是時。
吾人幸得聽聞佛法,修學佛道,如果於此「唯心」、「自性」之理與事的關係不能正確地理解,高談理性,不務實修,則其失也大矣!
(2)論主析疑
【論文】余曰:宗門所說,專指理性,非論事修。所以然者,欲人先識不涉因果、修證、凡聖、生佛之理,然後依此理以起修因證果、超凡入聖、即眾生而成佛道之事。汝何事理籠統、知見顛倒之若是也!又汝以「舍東取西」為生滅者,不知「執東廢西」乃斷滅也。夫未證妙覺,誰離取捨?三祇煉行,百劫修因,上求下化,斷惑證真,何一非取捨之事乎!須知如來欲令一切眾生速證法身及與寂光,所以特勸持佛名號,求生西方也。
理為心具,明白了此理為心之所具,是即有了信心,本應依此信心轉化為實踐修行的原動力。而如「上座」其人者,執理廢事,故成邪見。此見在一般不甚明了佛法者,姑不必論,即使頗具學識的知識分子,也多是此種見解,甚具代表性。針對此種知見,古德已經多有開示。
如明·楚石梵琦禪師《西齋凈土詩》曰:
有個彌陀在自心,才生一念隔千岑。
於中豈待回光照,直下翻為向外尋。
綠水青山皆妙體,黃鶯紫燕總母音。
凡夫只為貪嗔重,不覺身棲寶樹林。
金作層樓玉作台,琉璃田地絕塵埃。
唯心凈土無高下,自性彌陀不去來。
紅日初非天外沒,白蓮只在意根栽。
眾生障重須存想,想極情亡眼豁開。
這也如同我們,因為人間的業報,生在這人世間為人,你現在所生存的這個人間世界,難道是沒有的嗎?思之可知。這個業報,由自心所造,這個世界,唯心所現。如是因緣果報,全事即理,全理成事。若離事,理則沒有安立的餘地。
蕅益大師《彌陀要解》:
問:佛既心作心是,何不竟言自佛,而必以他佛為勝,何也?
答:此之法門,全在了他即自。若諱言他佛,則是他見未忘;若偏重自佛,卻成我見顛倒。又,悉檀四益(四悉檀:世界悉檀〔歡喜〕、為人悉檀〔生善〕、對治悉檀〔破惡〕、第一義悉檀〔入理〕),後三益事不孤起,倘不從世界深發慶信,則欣厭(生善、破惡)二益尚不能生,何況悟入理耶!唯即事持達理持,所以彌陀聖眾現前,即是本性明顯(自性彌陀也)。往生彼土,見佛聞法,即是成就慧身,不由他悟(唯心凈土也)。
三祇煉行,百劫修因:我等本師釋迦牟尼佛,過去生為燒制磚瓦陶器的陶師,遇古釋迦,遂發心求佛道。經歷三大阿僧祇劫,上求佛道,下化眾生,為斷惑證真,修鍊六度萬行。如《天台四教儀》云:自古釋迦至尸棄佛[1]值七萬五千佛,是初僧祇;由尸棄佛至然燈佛值七萬六千佛,是第二僧祇;從然燈佛至毗婆尸佛值七萬七千佛,是第三僧祇。更經百劫修相好因,修百福(如能治大千世界人盲復明,為一福)成就一相。
又,禪者,佛之心要也;凈土者,佛之境界也。佛心要者,理也,智也;佛境界者,事也,相也。事理圓融,心境不二,是為法身。如果離開凈土法門之修持,豈能臻此?
由凡夫成佛道的整個過程,是一個「取捨」的過程。譬喻一粒種子,遇水、土、陽光之緣,開始發芽,種子原狀,即被捨去而取芽狀。此芽又生出莖,芽狀即被捨去而取莖狀。由莖生葉,乃至開花結果,皆是舍舊狀而取新狀。斷惑證真,即是舍煩惱而取菩提,捨生死而取涅槃,都離不開取捨。證得常寂光的法身以後,才可以談不取不舍,乃至不垢不凈、不常不斷、不一不異、不來不去、不生不滅等。
3、析《華嚴合論》謂凈土「是權非實」疑
(1)上座質疑
【論文】問:棗柏李長者《華嚴合論》,謂西方凈土,乃為一分取相凡夫,未信法空實理,以專憶念,其心分凈,得生凈土,是權非實,何以華藏海眾,同願往生?棗柏現生證聖,神通智慧,不可思議,定是華嚴會上菩薩示現,所有言說,當無錯謬。
《華嚴合論》,是研學《華嚴經》的重要典籍之一,因此這個問題的提出,頗有代表性。這是關係到對阿彌陀佛的西方極樂世界的看法問題,即極樂世界是不是實在的,是不是阿彌陀佛臨時施設了一個「化城」在那裡。如果極樂世界是權而非實的話,那麼,住、行、向、地、等覺四十一位法身大士便不會發願往生,圓成佛果。
由於棗柏大士李通玄不是一般人,是有所修證的人,他的著作,有一定的權威性,影響很大,而且這個問題,向來很少得到明晰的回答,因此,對這個問題不明白,弄不清楚,便會影響到對西方凈土建立的信心。
下面,論主回答這一問題,說明其所以。
(2)論主明其所以
①正明傳經史實
【論文】答:棗柏雖菩薩示現,以經未全來,不能預斷,故作此說。按棗柏造論,在唐玄宗開元年間。論成之後,隨即入滅。歷五十餘年,至德宗貞元十一年,南天竺烏荼國王,方進《普賢行願品》四十卷之梵文。至十四年,始譯畢流通。其前之三十九卷,即《八十華嚴》之《入法界品》,而文義加詳。彼第八十,善財承普賢威神之力,所證與普賢等,與諸佛等,普賢乃為說偈,稱讚如來勝妙功德,以文來未盡,故未結而終。及《行願品》來,第四十卷,普賢乃以十大願王勸進善財及與華藏海眾,令其迴向往生西方極樂世界。說畢,如來讚歎,大眾奉行,文方圓備。故古德以此一卷,續於八十卷後流通,欲後世學者,鹹得受持全經雲耳。
《大方廣佛華嚴經》,由印度梵文本傳來中國漢地,先後有三次翻譯,即六十卷本、八十卷本和四十卷本。
六十卷本:東晉義熙十四年(418),佛陀跋陀羅於揚都道場寺譯出《華嚴經》六十卷,是為舊譯《華嚴經》。
八十卷本:唐武則天聖歷二年(699),實叉難陀再譯此經為八十卷,是為新譯《華嚴經》。
四十卷本:復有般若三藏譯出《大方廣佛華嚴經·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四十卷,是為四十《華嚴》。關於南印度烏荼國王向唐德宗皇帝進奉本經梵文本的因緣,如本經第四十卷末後所附《後記》說:
南天竺烏荼國深信最勝善逝法者修行最勝大乘行者,吉祥自在作清凈師子王,上獻摩訶支那大唐國大吉祥天子大自在師子中大王:手自書寫《大方廣佛華嚴經》百千偈中所說善財童子,親近承事佛剎極微塵數善知識行中,五十五聖者善知識,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謹奉進上。
伏願:
大國聖王,福聚高大,超須彌山;智慧深廣,過四大海;十方國土,通為一家。及書此經功德,願集彼無量福聚,等虛空界。一切世界海,無盡眾生界,一切皆如善財童子,得佛正見,具足智慧,見不可思議真善知識,咸生歡喜;得佛廣大普光明照,離諸貪著,成就無垢普賢菩薩最勝行願。
伏願:
書此大乘經典進奉功德,慈氏如來成佛之時,龍華會上,早得奉覲大聖天王,獲宿命智,瞻見便識,同受佛記,盡虛空、遍法界,廣度未來一切眾生,速得成佛。(《大正藏》第10卷848頁中)
又記進奉本經的時間、翻譯年時、地點和參與翻譯的人名及其翻譯的分工說:
貞元十一年(795)十一月十八日進奉梵夾,十二年(796)六月五日,奉詔於長安崇福寺譯,十四年(798)二月二十四日譯畢,進上。
罽賓國三藏賜紫沙門般若宣梵文
東都天宮寺沙門廣濟譯語
西明寺賜紫沙門圓照筆受
保壽寺沙門智柔回綴
保壽寺沙門智通回綴
成都府正覺寺沙門道弘潤文
章敬寺沙門鑒虛潤文
大覺寺沙門道章校勘證義
千福寺沙門大通證禪義
太原府崇福寺沙門澄觀詳定
千福寺沙門虛邃詳定
(《大正藏》第10卷848頁中)
從如上記載,對於佛教經典的翻譯程序和要求,我們可以知道,梵文的經典,由印度傳來中國,其翻譯的質量和水平,絕對是一流的。這在外來文化交流史中,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也是中華文化寶藏中,歷萬古而常新的文化瑰寶。
《大方廣佛華嚴經·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翻譯完畢以後,還須由朝廷任命的「專知官」經手進獻給皇帝(唐德宗李適),如《後記》說:
專知官:
右神策軍散兵馬使衙前馬軍正將兼押衙特進行鄧州司法參軍臣南珍貢;右神策軍護軍中尉兼右街功德使元從興元元從雲麾將軍、右監門衛大將軍、知內侍省事上柱國、交城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臣霍仙鳴;左神策軍護軍中尉兼左街功德使元從興元元從驃騎大將軍、行左監門衛大將軍、知內侍省事上柱國、邠國公食邑三千戶臣竇文場等進。(《大正藏》第10卷849頁上)
由如上記載可以看出,擔任本經翻譯等有關事務的「專知官」,都是身份相當高貴、職務相當重要的人物。我們由此也可以知道,唐德宗朝野上下,對本經——《華嚴經·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是多麼地重視!
棗柏大士李通玄長者,居山西省壽陽縣方山(今稱神蝠山方山寺)著論,故亦稱「方山大士」。他所依據的《華嚴經》是第二次翻譯的八十卷本,是唐朝武則天聖歷二年(699),由實叉難陀法師所譯。
棗柏李長者:唐宗室子,世居太原,少通《易經》。年四十,專心內典。嘗游五台山,遇僧授以《華嚴》大意。武則天當政時,新譯《華嚴經》八十卷完成,乃持至盂縣高氏宅作論釋之。因厭世居,數易處所。唐·開元七年(719),居方山土龕中,日食十棗、柏葉餅一枚果腹,人稱「棗柏大士」,亦稱「方山大士」。凡經五載,德業高邁,化感天人禽獸,著《新華嚴經論》四十卷、《略釋新華嚴經修行次第決疑論》四卷等。唐·開元十八年(730)三月坐化,壽九十六。
于闐國三藏法師實叉難陀所譯八十卷《華嚴經》,共為三十九品,其中,《入法界品》是其最後一品,亦即第三十九品。這一品,從第六十捲起,至第八十卷,佔有二十一品的篇幅(《大正藏》第10卷319—444頁)。罽賓國三藏法師般若所譯四十卷《華嚴經》,全經只是一品,名曰《入不思議境界普賢行願品》,由第一卷到第三十九卷(《大正藏》第10卷661—844頁),便是八十《華嚴》的《入法界品》的內容。只是《入法界品》在八十《華嚴》中,佔有21卷共125頁的篇幅,而四十《華嚴》則為39卷共183頁的篇幅,相較八十《華嚴》,多出58頁的篇幅(篇幅皆按《大正藏》計),為五分之二強。所以印光法師在論文中說:「(四十《華嚴》)其前之三十九卷,即八十《華嚴》之《入法界品》,而文義加詳。」
八十《華嚴》第80卷,即《入法界品》的末後部分,與四十《華嚴》對照來看,則相當於第38卷的後半和第39卷全部(共為一卷半)。經文內容,始自善財童子經游一百一十城已畢,來到普門國蘇摩那城,希欲奉覲文殊菩薩,次則觀見普賢菩薩種種自在神通境界。經文云:
當是之時,善財童子則次第得普賢菩薩諸行願海,皆悉平等,與普賢等,與諸佛等。一身充滿一切世界等,諸行圓滿等,正覺現前等,神通大用等,種種法輪等,清凈辯才等,出生言辭等,種種音聲等,諸力無畏等,種種佛住等,大慈大悲等,如是乃至不可思議解脫自在,悉皆同等。(《大正藏》第10卷八十《華嚴》442頁中;四十《華嚴》842頁上)
本品經文末後部分,為普賢菩薩「觀察一切菩薩眾會,及善財童子」,稱讚如來殊勝功德,七言四句為一偈,共有六十四偈之多。首偈云:
佛智廣大同虛空,普遍一切眾生心,
了世妄想皆非有,不起種種異分別。(《大正藏》第10卷442頁下、842頁上)
又偈云:
或有見佛無量壽,觀自在等共圍繞,
悉已住於灌頂地,遍滿十方無量土。(同上,443頁上、842頁中)
又偈云:
或見如來無量壽,與諸菩薩授尊記,
而成無上大導師,次補住於安樂剎。(同上,443頁中、842頁下)
次末偈云:
剎塵心念可數知,大海中水可飲盡,
虛空可量風可系,無能盡說佛功德。(同上,444頁下、844頁中)
八十《華嚴》至此全部結束。因此,印光法師論文說:「彼(八十《華嚴》)第八十(卷),善財承普賢威神之力,所證與普賢等,與諸佛等(見前所引經文),普賢乃為說偈,稱讚如來勝妙功德(七言四句為一偈,共六十四偈),以文來未盡,故未結而終。」經文由印度傳來中國漢地,並未完整,所以「文來未盡」,以至八十《華嚴》,就此不了了之,故曰「未結而終」。
《普賢菩薩行願品》,即四十《華嚴經·入不思議境界普賢行願品》的第四十卷。據本品經文的行文語氣,可以知道,這是緊接前卷經文的。前卷經文普賢菩薩以六十四首七言四句偈稱讚如來功德,所以,本品經文開頭便說:「爾時普賢菩薩摩訶薩,稱嘆如來勝功德已,……」接下來,普賢菩薩開示善財童子及諸菩薩說:「如來功德,假使十方一切諸佛,經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劫,相續演說,不可窮盡。若欲成就此功德門,應修十種廣大行願。」是即一者禮敬諸佛,乃至十者普皆迴向的「十大願王」。
願,為趨向目的義,而將此願用「王」為喻,是即說明此願乃是最為至高無上、最為究竟自在的統率與回歸。《華嚴》一經,王於三藏。佛初成道,不離於座,為界外十住位以上四十一位法身大士演說一生成佛之法。「其一生成佛之歸宗結頂究竟實義,在於以十大願王迴向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以期圓滿佛果。」(《印光法師文鈔·卷三·行願品疏鈔擷序》)如本品偈云:
文殊師利勇猛智,普賢慧行亦復然,
我今迴向諸善根,隨彼一切常修學。
三世諸佛所稱嘆,如是最勝諸大願,
我今迴向諸善根,為得普賢殊勝行。
願我臨欲命終時,盡除一切諸障礙,
面見彼佛阿彌陀,即得往生安樂剎。
我既往生彼國已,現前成就此大願,
一切圓滿盡無餘,利樂一切眾生界。
彼佛眾會咸清凈,我時於勝蓮華生,
親睹如來無量光,現前授我菩提記。
蒙彼如來授記已,化身無數百俱胝,
智力廣大遍十方,普利一切眾生界。
乃至虛空世界盡,眾生及業煩惱盡,
如是一切無盡時,我願究竟恆無盡。
(《大正藏》第十卷848頁上)
本品經文,長行3739字,偈頌(七言四句為一首)55首,如上所引僅其七首,亦可見其「歸宗結頂」導歸極樂的一經要義。本品經文結尾云:
爾時,普賢菩薩摩訶薩於如來前,說此普賢廣大願王清凈偈已,善財童子踴躍無量,一切菩薩皆大歡喜。如來贊言:善哉!善哉!(《大正藏》第10卷848頁中)
八十《華嚴》有了本品經文一卷,方稱全經圓備。所以本品經文歷來受到重視,續於八十《華嚴》之後,或以單行本廣泛流通。本品經典為吾等佛弟子日常誦持的經典之一,被列為「凈土五經」之一。所謂「九界眾生,舍此則上無以圓成佛道;十方諸佛,離此則下無以普度群萌。一切法門,無不從此法界流;一切行門,無不還歸此法界」(《印光法師文鈔續編》288頁),是誠為萬古不刊的金科玉律。
八十卷《華嚴經》的《入法界品》為略文,並且沒有如今流通的般若三藏翻譯、清涼澄觀國師審定的四十卷本《華嚴經》,亦即《普賢菩薩行願品》的全部。李長者儘管是菩薩再來,造論也必須有佛經的根據,所以,法身大士發願往生極樂世界一事,「不能預斷」。
李長者圓寂於唐開元十八年(730),南天竺烏荼國王遣使進獻《華嚴經·普賢菩薩行願品》的時間是唐德宗貞元十一年(795)至貞元十四年(798)時,由般若三藏法師譯畢流通。這時,李通玄長者已經圓寂六十八年了。所以李長者沒有能夠看到《普賢菩薩行願品》,縱然已處百尺竿頭,奈何未睹全身!這對他來說,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以上一段論文,為正明傳經史實。緊接下段論文,為更證法門深廣。
②更證法門深廣
【論文】古德謂念佛求生凈土一法,唯佛與佛乃能究盡,登地菩薩不能知其少分者,即此是也。則一切上根利器,凈土總攝無遺矣。《大集經》云:「末法億億人修行,罕一得道,唯依念佛,得度生死。」[2]則一切人天六道具縛凡夫,凈土亦總攝無遺矣。
由於南天竺國王送來《華嚴經·普賢菩薩行願品》,證明了凈土法門「等覺菩薩」也不能超出其外,由《大方等大集經》以及《觀無量壽佛經》等經典證明了凈土法門,即便是「逆惡凡夫」,但能臨終一念回心與佛相應,也可預入其中。
如徹悟禪師《念佛伽陀·教乘百偈》有云:
一句彌陀,有教無類,雄俊入冥[3],惟恭滅罪。[4]
一句彌陀,是無上禪,一生事辦,曠劫功圓。
一句彌陀,白牛駕勁,其疾如風,行步平正。
一句彌陀,如來藏心,水外無浪,器原是金。
一句彌陀,妙真如性,春在華枝,像含古鏡。
一句彌陀,清凈實相,絕議絕思,難名難狀。
一句彌陀,圓融法界,覿體全真,交羅無礙。
一句彌陀,圓滿菩提,天更無上,雲不與齊。
一句彌陀,超然無礙,文殊普賢,大人境界。
一句彌陀,微妙難思,唯佛與佛,乃能知之。
(據《夢東禪師遺集》摘錄,未拘原著次第。《續藏經》第62卷347—349頁)
凈土法門之深遠廣大、迥越常情,非凡情所能測度,即便是分證法身的大菩薩,也莫能究盡其廣大深遠,唯佛與佛方能究盡。吾人切鬚髮殷重心,全身頂戴,盡形壽受持。
③理應舍權從實
【論文】汝信棗柏而不信《行願品》、《大集經》,是遵縣令一時權宜之告示,而違皇帝萬古不易之敕旨,何不知尊卑、輕重之若是也!
這個譬喻很貼切,很能說明問題,令人一覽便可以明白其中的道理。很久以來,對於許多人所困惑已久的問題,經印光法師把這事的來龍去脈一說明,就清楚了。
(3)二番問答
①疑示現應知
【論文】問:彼既海眾示現,何待經來方知?
海眾,指佛初成道三七二十一日,於七處九會,專為地上(此指別教。圓教則初住以上)法身大士說《華嚴經》的華嚴海會上的菩薩。上座認為棗柏大士李通玄便是其中的一位,應當知道破無明證法身的大菩薩發願往生阿彌陀佛極樂世界一事,何須等待《普賢菩薩行願品》的到來呢?
②明法須有證
【論文】答:宏揚佛法,大非易事,須有證據,方能取信。《華嚴》一經,迥越群典,無從引類,以自裁度。
《華嚴經》為諸經之王,王於三藏教典,所以說「迥越群典」。發揮其深奧的義趣,更是沒有辦法進行旁徵博引,所以不能擅自定奪。
(4)三番問答
①難生公預倡
【論文】問:《涅槃》全經未至,生公何以預倡闡提皆有佛性?將謂棗柏不及生公?
《涅槃》,即《大般涅槃經》,共四十卷,為北涼河西王沮渠蒙遜玄始十年,由天竺三藏曇無讖法師翻譯,是時,梵本尚未完全傳來東土。姚秦道朗法師於經序中說:「以玄始十年,歲次大梁十月二十三日,河西王勸請令譯。讖手執梵文,口宣秦言,其人神情既銳,而為法殷重。臨譯敬情,殆無遺隱。搜研本正,務存經旨。唯恨梵本分離,殘缺未備耳。」
《大般涅槃經·後分》兩卷,為唐·沙門若那跋陀羅與會寧等譯。
闡提,謂斷善根者,即不信善惡因果、三寶、三世等。
生公,即竺道生,是江西廬山東林寺慧遠祖師結白蓮社同修凈土時十八高賢之一,晉時人,俗姓魏,鉅鹿人。師竺法汰而出家,遂姓竺。入廬山幽棲七載,披閱群經。後與慧叡、慧嚴同游長安,從鳩摩羅什受學。後還都(南京),止青園寺,著《二諦論》、《佛性常有論》、《法身無色論》、《佛無凈土論》等。守文之徒,多生嫌嫉。又六卷之《泥洹經》先至京師,生公剖析經理,立「闡提成佛」之義。時大本《涅槃經》尚未傳來,舊學者們皆不許道生豎此新義,以為邪說,將道生擯出僧中。生乃袖手入平江虎丘山,豎石為聽徒,講《涅槃經》至闡提有佛性處,曰:「如我所說,契佛心否?」群石皆首肯(所謂「生公說法,頑石點頭」)。後游廬山,居銷景岩,聞曇無讖在北涼重譯《涅槃》之後品,至南京見之,果如所言。宋元嘉十一年(434)十一月示寂。(見《高僧傳》卷七、《釋氏稽古略》卷二)
②釋事不相侔
【論文】答:闡提原是眾生,一切眾生皆有佛性,闡提何得獨無?有智識者,皆可預斷。往生圓滿佛果,諸經絕未宣說,誰敢自出心裁,豎此奇義?二者事理絕不相侔,不可引以為證。
闡提眾生具有佛性成佛和法身大士往生凈土成佛,是性質不同的兩件事。前者屬理論方面的事情,後者為經教方面的事情。理論,經過研究推論便可以知道;經教為佛金口所宣,不可以隨便臆斷。
譬喻理論是學術方面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怎樣研究都可以,並不犯法。經教則決不允許叛離,譬喻國法憲章或中央政府文件,凡為國民皆惟有遵行而已,誰敢擅為更改!
故曰:二者事理絕不相侔。
(5)結示:順逆皆方便
【論文】至於二公所證,則非吾輩博地凡夫可知,何敢戲論。須知菩薩宏法,或順或逆,種種方便,不可思議。得非棗柏示以不知,以敦後世之信向耶?
此論主造論,態度極為謙虛謹慎,說理極為周到圓滿。謂聖人弘法順逆皆方便,不是凡夫所能認識到的,不可以用凡情妄加測度。
(待 續)
【注 釋】
[1]屍棄,梵語具云:「罽那屍棄」,此譯寶髻或寶頂。這不是「過去七佛」當中的尸棄佛(七佛之屍棄,此譯曰火),此罽那尸棄佛與「過去七佛」中的第二佛之屍棄,相隔二大阿僧祇劫,須知。
[2]蕅益大師:《佛說阿彌陀經要解·跋語》:「經云:末法億億人修行,罕一得道,唯依念佛得度。嗚呼!今正是其時矣。」(《大正藏》第37卷第374頁中)
[3]雄俊:唐代僧,居成都,膽勇過人,出家後不守戒,還俗從戎,又復為僧。因聞經言「一稱佛名,滅八十億劫生滅重罪」,乃大喜曰:「賴有此耳!」自是雖律儀不檢而念佛不輟。忽暴亡入冥,冥司主向之曰:「汝念佛本無深信,然汝尚有餘壽,宜還人世倍加精進念佛。」人皆以為地獄漏網者。雄俊還生後,入山齋戒念佛。越四年,春三月集緇素相識告曰:「我今念佛往生凈土,汝等更勿以吾為地獄漏網人。」語笑之間,端坐而化。(祩宏《往生集》卷中,《續藏經》第78卷207頁)
[4]惟恭:唐代僧,住法性寺,慢上凌下,親狎非類,酒徒博侶,交集於門,然暇則念佛。左右鄰里皆目惟恭為地獄種子。惟恭聞曰:「我雖積業,罪無所逃,然賴凈土教主,憫我愆尤,拔我塗炭,豈復墮惡道耶?」乾寧二年(895),病革(jí),同寺僧靈巋自外還,見華服少年數人,問所從來,答曰:「西來迎恭上人。」一少年持金瓶,瓶中有蓮苞,俄頃開放如盤盂,光彩交映,望寺疾馳,忽而不見。靈巋至寺聞鐘聲,惟恭已逝。(祩宏《往生集》卷中,《續藏經》第78卷20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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