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開「金鎖」 喜迎新 ——為京劇《金鎖記》喝彩

砸開「金鎖」 喜迎新

——為京劇《金鎖記》喝彩

林永蔚

 

華夏彩瑞聚巴渝,百鳥爭鳴飾峽江。

歌台舞榭頌盛世,推陳出新藝苑香。

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七屆中央委員會第六次全體會議精神的鼓舞下,為期16天的第十二屆中國戲劇節在重慶大劇院圓滿地落下了帷幕。

近年來,重慶市以「唱、讀、講、傳」 為主導,著力推動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全面發展,唱響主旋律,提振精氣神,催生了抗拒低俗文化的精神底蘊和建設主流文化的自覺行動。這屆戲劇節充分展示了我市先進文化的創造活力和可喜成就,重慶參演院團的5部劇目都滿載而歸,其中京劇《金鎖記》更是令觀眾好評如潮。觀賞這齣戲後,不僅讓我們在京劇藝術的審美情趣中擊節陶醉,而且在沉重悲涼、凄情惋傷的舞台氛圍里,引發出了萬千思緒,久久沉浸在這齣戲的深刻主題之中。

 

《金鎖記》原著作者張愛玲的作品常表現出社會文化劇變中營營眾生的虛無惶惑,以及人性的脆弱和腐敗頹廢,從凄幽、穠艷、蒼涼中揭示出以人為本的主題。她的作品相對於傳統有著較大的突破,對此,中外許多評論家都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台灣編劇王安祈和京劇名家魏海敏別具匠心,2007年首次將《金鎖記》搬上了京劇舞台。

為加強我市文化軟實力建設,豐富廣大市民文化生活,在市委的大力支持下,資深編劇韓劍光、導演李六乙和演員陣容強大、藝術底蘊深厚的重慶市京劇團有限責任公司也精心打造出了這一著力創新的現代京劇。去年冬,京劇《金鎖記》首次和我市觀眾見面。今年,在這屆戲劇節里,經過精雕細琢的這齣戲,再次在市文化宮劇場奉獻給了各地湧來一睹為快的觀眾Fans們(粉絲)。

 

在空靈、混沌舞台上,京胡在孤獨的敘說,似深沉無語,似流星呼嘯,蒼涼、孤傲、無邊、悲愴——

一鉤彎月靜靜的移來,這月,像一支眼,體味觀察著蒼穹黑暗……隨著月的漫遊,渾厚愴然的歌聲旋入夜的星空,低回在混沌的舞台——

「三十載兮冷月看,故人覓兮影無還。月入窗兮紅黃暗,朵雲箋兮殘淚彈。」

隨著歌聲的消逝,一陣嗩吶刺破黑暗:似歡愉、似凄涼、似夢幻……伴和著一群殭屍的舞蹈;四鄉八鄰的說客、看客、有趣的、無趣的男女老少追逐著新娘的花轎,猶如葬禮的婚禮,在殘酷的歡樂中進行——

舞台上的主人公的名叫曹七巧,她是麻油店小老闆的女兒。

姜公館二少爺是個天生的軟骨病人,姜家用權勢和金錢把這個「艷過牡丹的山野花」 娶回了家中。出身低微,名為「二少奶奶」 的曹七巧在這個沒落腐朽,令人窒息的封建家族中、倍受婆婆、妯娌甚至丫環們的蔑視和冷落。

七巧丈夫是個「沒有生命的肉體」, 然而,「雖然不是夢中所盼,卻也是唯一的從嫁夫男。」她「千遍搖萬遍扶喚醒僵死殘念」 ,無奈之中,卻也只好「同投火化焰搏歡」。她在生活中無法得到愛欲的滿足,就連她心裡喜歡的小叔子季澤,也總是和她虛與委蛇。

十年媳婦熬成婆,成了寡婦的七巧分到了一份家產,她「告別了十七歲鄉野村漢,告別了十七歲迷離春蠶。告別了十七歲風花夜晚,告別了十七歲花蕊天然。」當年「駕祥雲天高地遠,風送暖雲雨絲纏。蝶戀花花蝶相伴,心澎湃銷魂翅展」的憧憬早已灰飛煙滅。曹七巧並沒有象所企盼的那樣「堂堂正正活在人前」 ,她早已帶上了一套金黃色的沉重枷鎖。這枷鎖毀了她美麗的青春,這枷鎖扭曲了她純真的人性,她也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殺了幾個人,沒死的也送了半條命。」

有著「瘋子般的審慎和機智」的狠毒、絕情、病態的曹七巧既是封建社會的受害者,同時也是害人者。她攆走了曾經情牽夢縈的小叔季澤,狠心的為女兒纏足,病態地在兒子、兒媳的情感中橫加干預,活生生拆散了長安和新潮青年童世舫的依依戀情……最後,這千年「金鎖」終於吞噬了七巧和那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面對絕望,女兒長安在全劇臨近結尾時發出了讓人撕心裂肺的「天問」:「 問—問—問,問蒼天緣何欺花小,問大地怎不憐弱草。問萬物野火劫掠去,問娘親,問自身.憂自擾…….」

「笑應著招魂兒離家漸遠,魂如煙離人世無半點留戀。」七巧累了,她的肉體漸行漸遠,直落得渺如輕煙,然而「月下的故事還沒完,沒完沒了……沒完……」

「看—— 一個個千年的背影,一聲聲青春的無語,一張張死去的面容. ,一代代生活的離奇!」

女兒走了……  兒子飛了…..

舞台大幕徐徐落下,音樂還在繼續——觀眾們還凝望著舞台,追尋著故事下一幕的場景——

在沉悶昏暗的結尾里,啞巴娟兒尋覓,追逐著雲開霧散後的太陽;我們好象也正奮力從光怪陸離的崢嶸歲月中走出,感受到了新時代空氣中的清新芬芳。

於無聲中聽驚雷,砸開「金鎖」 喜迎新。有了對黑暗的認知,才會感受到光明的可貴,才會激發我們對美好未來的追尋。我想,這就是此劇主題的所在吧。

時過境遷,舊時代早已遠去。然而,環宇浩浩,在那些死寂的陰暗角落竟還能依稀看到「金鎖」碎片的鏽蝕,那「金鎖」 的猙獰在國人心中也並非渺無蹤影。毫無疑問,在進一步興起社會主義文化建設新高潮的今天,「金鎖記」 這齣戲仍然有著極其深遠的現實意義。

 

從另一角度評析《金鎖記》,我們也看到了該劇在藝術創作中的「砸鎖」迎新。

傳統框架里的京劇,大多拘泥固定的程式和行腔,讓人們很難將其與意象無限的張氏作品聯繫起來,而重慶京劇團的《金鎖記》卻園滿地完成了為「張迷」和戲迷同時「演繹獻藝」的艱巨任務。在《金鎖記》的編排中,台上僅選擇了七巧生命中的幾個重大事件,以意識流與蒙太奇的手法,「虛實交錯、時空迭映」 地表現出了劇中人虛實、真假、悲喜的情感變化,從中迸射出渴望、失落、壓抑等等複雜心理。

京劇姓「京」 ,時下許多新編京戲的創作者往往忽略了這一原則,讓舞台上的京味清湯寡水。筆者自幼就愛好京劇,《金鎖記》一開鑼就聞到了台上飄出的京韻醇香。戲中唱詞皮黃入調,吹唱合板,作品的深刻內涵及「華麗而蒼涼」的獨特戲味,獲得了無比強烈的舞台效果。《金鎖記》令人欣喜的成功製作,讓人們對京劇藝術耳目一新。

 

不負原著,優美感人的文學語言是此劇的又一亮點。《金鎖記》充分發揮了漢語中蘊含的豐富表現力,確實是艷而不俗,濃郁典雅,余香裊裊,沁人心脾。

你聽:「風拂柳絲柳絲軟,藤盤勁鬆鬆銳堅。……即達蓬萊誰欲返;身至瀛洲怎忍還。」——「都曾夢裡相嘗嗅,今日真為鸞鳳籌。……轉瞬間雨狂風驟,來不及溫柔來不及羞。新花又生朽枝頭。魂盪神遊…. 任性漂游…」

這表現七巧和季澤若即若離,纏綿悱惻的唱詞,酣暢淋漓地抒發了七巧深深壓抑的情性。男女戀情是人性中的重要組成,我國古典詩集《詩經》開篇即是「關關睢鳩」 。孔子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思無邪者,誠也。」也就是說要「修辭立其誠」,作者要有真性情,作品要表現真性情,在龐雜的內容中實現「文以載道」,在客觀效果上要求「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愚以為,《金鎖記》唱詞句句傳神,字字珠璣,堪稱文學珍品。不客氣的說,那些村言俚語,市井之曲與之相比,確是有天淵之別的。

 

在深化文化體制改革的號角聲中,新掛牌成立的「重慶京劇團有限責任公司」 推出的《金鎖記》是厲華、程聯群、張軍強、周利等一大批重慶「京劇人」,繼承和發揚國粹藝術的成功之作。

《金鎖記》中曹七巧的扮演者程聯群在京劇舞台上,塑造過許多端莊秀麗、多姿多彩的女性。當年她飾「鳳氏彝蘭」 是從小演到老,這次的曹七巧,又是從小演到老。《金鎖記》二小時多的演出,她戲份特重,幾乎時時都在前台。更難為她的是,從柴郡主、譚記兒、姜秋蓮等雍容華貴的張(君秋)派舞台形象,大飛大躍地轉換成曹七巧這樣一個扭曲變態的人物,著實讓人有些驚異,但這一轉換恰好充分表現出程聯群極具張力、日臻爐火純青的藝術造詣。

該劇演出後,本屆戲劇節許多評委一致認為:「《金鎖記》創作者吃透了張愛玲,吃透了那個時代,更吃透了戲劇規律與當代審美。」

對於程聯群的表演,評委們更是交口稱譽,讚美之情溢於言表。著名演員劉彥君說:「聯群的唱腔堪稱一絕,聽這齣戲是一種享受,現在我又多了一位偶像了……」有評委竟當著程聯群伸出拇指誇獎:「聯群,你太棒了……絕對不會遜色於任何一位京城名角!」

 

南山秋菊吐奇蕊,一曲「金鎖」喜迎新。

我們翹首期待,期待著聯群老師和她的同伴們把重慶「菊壇」裝點得更加富麗堂皇。

 

 

 

註:菊壇,京劇界雅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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