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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江湖(25)

八仙過海,各顯其能——文人江湖(25)2014-11-05 作者: 李國文 來源: 大眾日報

【 查看PDF版】□ 李國文一個名叫孟超的部下,公然叫囂,當著他面吼:你一個貉奴,憑什麼資格當大都督?在場的王粹和牽秀,原來對他多麼低聲下氣的三流作家,現在竟一臉陰險,幸災樂禍,冷笑著看他怎麼收拾。這個十分可惡的場面,難道他還預感不到凶多吉少的前景嗎?果然,由於指揮不當,由於戰鬥失利,實際上由於眾將消極怠工,招致全軍覆滅。別人又給司馬穎進讒言,說他要反。這還得了,十萬火急地下令牽秀就地將陸機正法。別看牽秀在文學上是低能兒(這等人在文壇甚多見),可藉助非文學的手段來收拾同行,卻是高材生(這等人在文壇更多見)。當他處決這個貉奴時,還歹毒地給他安排下一副筆墨紙硯,陸老師,你才華橫溢,不想即席賦詩,再抒發一下嗎?至此,陸機才真正後悔自己的北上之行,要是留在江東,該有多好!他最後說的一句話:「華亭鶴唳,復可聞乎?」除了遺憾之外,這種南北之間的心理距離,也真是讓他死不瞑目的。魯迅在《北人與南人》中說:「二陸入晉,北方人士在歡欣之中,分明帶著輕薄,舉證太煩,姑且不談吧。容易看的是,楊炫之的《洛陽伽藍記》,就常詆南人,並不視為同類。」在此文的注釋里,舉了楊炫之書中一個例證:南齊王肅投北後,不食羊肉、酪漿,而酷嗜茗汁,一飲一斗,人稱漏卮。北人劉縞慕肅之風,專習茗飲。北魏彭城王謂縞曰:「卿不慕王侯八珍,好蒼頭水厄。海上有逐臭之夫,里內有學顰之婦,以卿言之,即是也。」其彭城王家有吳奴,以此言戲之。自是朝貴宴會雖設茗飲,皆恥不復食,惟江表殘民遠來降者好之。由此可見,僅茶飲一端,就受到當時北人的訾議,想到廣陵郡人陳琳,能擠進基本皆為北人的「建安七子」之中,若不是曹操拍板,曹丕、曹植定調,早就把這個南人排擠出局了。不過,公元317年(東晉建武元年),陳琳死後的九十九年,陸機死後的十四年,南北形勢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西晉沒了,大批北方人士南遷,紛紛逃到江東來苟延殘喘。遂定都建康,是為東晉。在南人的地盤上,北人的牛皮、架勢、尊榮、嬌寵,便大打折扣。不得不諸事求人,不得不看人眼色,連晉元帝司馬睿都說:「寄人籬下,心常懷慚。」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南人也仰起臉來,不怎麼買賬來自北方的豪門貴族。雖說平起平坐,一時還做不到,因為政權、軍權仍被北人掌控,但佔一席之地,有發言之權,那是當仁不讓的了。最主要的,是南人在精神上不再仰人鼻息,不再遭人歧視,其理直,其氣壯,確也是陳琳、陸機之流想得而不可得的。東晉政權的精神領袖王導,為了籠絡南人,有一次特地請江東士族的代表人物陸玩家宴,席上端出來北人視為佳品的羊酪。可是,南人看不上這東西,也吃不慣這東西,客拘主面,不得不強咽下一小碗,結果回家後拉了一夜肚子。第二天,他寫了一紙便箋給王導:「昨食酪小過,通夜委頓。民雖吳人,幾為傖鬼。」在玩笑中,竟將南人詈稱北人的「傖」,信筆寫下。放在二十年前,陸玩絕不敢這樣放肆,肯定會被視為大不敬的行為。這種南北逆轉的形勢,便成為時代的主流。過去南人在北,備受白眼,如今北人對於南人,儼若上賓。據《南史》卷二六,公元548年(梁太清二年),南朝的文人徐陵,被蕭衍派往北魏為特命全權大使,竟成了香餑餑。「魏人設館宴賓,是日熱甚,主客魏收(應該算得上是北魏的「國家一級作家」)嘲之曰:『今日之熱,當由徐常侍來。』陵曰:『昔日王肅初至,為魏始制朝儀,今我來聘,卿復知寒暑。』收大慚。文宣(帝)以收失言,因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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