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付出,得遇上對的人
文/ 蘭亭
始終認為,人的靈魂是有高度的。這種高度,與金錢無關,與物質無關,只與一個人的精神品質有關。只有高度相近的人,才會有可能成為朋友,知己,或愛人。相去甚遠的人,短時間相處或許還好,時間長了,因為靈魂之間有高度差,便難以找到共同語言了。有時,人的一生可能都在尋覓高度相同或相近的人。尋得到,或牽手一生,終成眷屬,一生恩愛相隨。或成為知交莫逆,彼此成為靈魂的依附,在心靈的領域不再孤單。
只是,人的一生誰都無法預測,當兩個不在同一高度的靈魂走到一起時,便可能生出很多變故。如果雙方都很努力,層面高的去包容另一層面的,層面低一些的努力去為對方改變自己,以求得精神層次的差距降到最低,最終能達到共鳴,那也不失會為一樁好的情感。
如果不是這樣,即使有一方把自己放的很低,任憑你如何努力,另一方仍然我行我素,放任自流。就象一份情感,哪怕是初遇時,千般好萬般好,倘若只有一個人去努力呵護,縱算你再努力,再傾情投入,另一方卻不懂得珍惜,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結果亦是可想而知了... ...
當年胡蘭成見到張愛玲時曾說過,見過各種各樣的女人,他初次見到張愛玲的感覺卻是與別人截然不同的:「張愛玲的頂天立地,世界都要起六種震動,是我的客廳今天變得不合適了... ...」&一個人的靈魂魅力是無法遮掩的。初次見面,胡蘭成就意識到了他們之間的這種高度差。在長達五個小時的談話中,彼此在各個方面也有了更多的了解。送別時,胡蘭成送張愛玲到弄堂口,並肩走著,他忽然說:「你的身裁這樣高,這怎麼可以?」只這一句話,就忽地把兩人的距離拉近了。
「這怎麼可以」的潛台詞是從兩個人般配與否的角度去比較的,前提是已經把兩人作為男女朋友放在一起看待了。張愛玲自是懂得的,但她並不反感。就算她明知道他們之前有差距,當一個人在另一個人心目中的位置發生變化,掀起漣漪時,她亦會努力去改變自己,為了那份心動,為了心中那份從未有過的微瀾... ...
張愛玲說:「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一聲婉喚,道不盡人與人之間的難以言喻的緣份。當真遇上時,或許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心中卻能隱藏著莫大的歡喜。張愛玲的祖父張佩綸是清末名臣,祖母李菊耦是朝廷重臣李鴻章的長女。到張愛玲的父親張廷重這裡時,家道已經沒落,但依舊可以錦衣玉食。張愛玲的父親,作為一位前朝的遺少,無法施展他的平生抱負,染上了,抽大煙,納小妾的嗜好。以此來麻醉自己,母親是一位新女性。看不慣張廷重醉生夢死的生活,勸其又不聽,所以離開了。從小母親就不在身邊,父親對其又極少關愛,特殊的家庭環境讓張愛玲從小就很獨立,喜歡讀書,很小就開始用文字抒發自己的情感。或許與家庭環境有關,也或許與先天的獨特氣質有關,文采卓著的張愛玲一直以來都是非常孤傲,清高的。遇到了胡蘭成,張愛玲把自己作了最大限度的改變。她曾在送給他的照片後寫到:「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當一個人真愛另一個人時,她會不去顧及很多因素。真心愛了,她希望能附下身,握住胡蘭成的手,她並不在意胡蘭成已有家室,還有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胡蘭成38歲,張愛玲24歲)。她亦是懂得胡蘭成的境遇的,她傾盡自己的全部去愛了,在世人詫異的眼光中去愛了。愛得那樣的超凡脫俗,愛的那麼不顧一切,縱是委身泥土,誓死不改... ...
胡蘭成其實也是懂得張愛玲的。懂她貴族家庭背景下的高貴優雅,亦懂得她的才情。他曾說過::「張愛玲是民國的臨水照花人。看她的文章,只覺得她什麼都曉得,其實她卻世事經歷得很少,但是這個時代的一切自會來與她交涉,好像花來衫里,影落池中。」「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彼此懂得的兩個人走到一起,如果都能珍惜,當然會成就一份好的情感。只是,當兩個人真的走到了一起時,張愛玲珍惜了,胡蘭成卻沒有珍惜,偏把這份懂得,當成了在外朝三暮四的資本。或許,這也源於兩個人的靈魂起點高度不一樣吧。胡蘭成從小家貧,吃過很多苦,赤手空拳拼天下。他原有個髮妻玉鳳,在玉鳳過世之時,胡蘭成借貸以葬妻魂,卻四處碰壁。對此,胡蘭成後來回憶說:「我對於怎樣天崩地裂的災難,與人世的割恩難愛,要我流一滴眼淚,總也不能了。我是幼年時的啼哭,都已還給了母親,成年的號泣,都已還給了玉鳳,此心已回到了如天地之仁!」就是這個生活在社會底層隻身闖世界的文人,在掙扎中淡漠了自己的人格、尊嚴、價值觀。所以在汪精衛為組織偽政府而四處拉攏人才時,他們看上了胡蘭成。而胡蘭成也不顧是非黑白地應允,成了民族的罪人。
當一個人對周邊的很多東西都置若罔聞,對人格,尊嚴,價值觀都能夠淡漠時,那麼他的品質,他的靈魂高度是可想而知了... ...他沒有珍惜他與張愛玲之間的這份懂得,卻把她當成是自己的一種資本,肆意的揮霍。
在武漢,他眼中的小周:「雖穿一件布衣,亦洗得比別人的潔白,燒一碗菜,亦捧來時端端正正。」全然不顧及小周還只是一個剛滿十六歲的花季少女... ...在溫州,入得他眼中的又是范秀美,他在《今生今世》中曾寫過:「我與她很少交言,但她也留意到我在客房裡,待客之禮可有哪些不周全。有時我見她去畈里回來,在灶間隔壁起坐間,移過一把小竹椅坐一回,粗布短衫長褲,那樣沉靜,竟是一種風流。我什麼思想都不起,只是分明覺得有她這個人。」很難讓人理解,他在與這些人交好時,你儂我儂,一轉眼,只一盞茶的時間,卻又把她們統統忘到腦後,彷彿是根本沒有她們這回事,只記得「憐取眼前人... ...」。他早已把當初在一紙婚約上寫給張愛玲的:「願歲月靜好,現世安穩」拋到了腦後,把他們在一起時的那些恩愛時光拋到了九霄雲外... ...
一份好的情感是一種靈魂的相遇。是要兩個彼此懂得的人共同的呵護,才可能長久。倘若只有一個人珍惜,這段情感註定是無法長久的。
張愛玲寫的《傾城之戀》中,范柳原曾對白流蘇說:「你如果認識從前的我,也許你會原諒現在的我。」范柳原雖是風流倜儻,被眾多女人追捧。但他的心中自有分寸,也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女人。白流蘇雖死了丈夫,守在娘家,被眾多人排擠,亦守得住自己心中的一方田地。人的一生在做某些決定時,你並不知道結果會如何,白流蘇亦是把自己的人生作了一個賭注,或是給自己買了一張沒有返程的票。只是,一個人的前程,又有誰能知道呢。人的一生的變化都是有原因的,知道「因」你才能懂得了「果」。柳原還對流蘇說:「我自己也不懂得我自己--可是我要你懂得我。」彼此相知的人,因為懂得的過去,懂得了靈魂深處的東西,所以才會有了對現在的珍惜。只有真心相愛的人,才會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展現給對方。柳原說:跟你在一起,我就喜歡做各種的傻事。甚至於乘著電車兜圈子,看一場看過了兩次的電影... ...
現實生活中亦是如此吧,與你喜歡的在一起,無論做什麼都是快樂的。即使什麼都不說,粗茶淡飯,布衣蔬食 。哪怕是平平淡淡,你在我眼中,我在你心上便是最大的快樂... ...經過一番波折,張愛玲給了范柳原和白流蘇一個完滿的收場,最終走到了一起。可現實的筆鋒卻由不得人們想像,張愛玲對於自己這段「傾城之戀」最終無法書寫出她與胡蘭成之間的美好結局。不處在同一高度層面的人,有時,對很多問題的理解領會是不同的。方方面面的一些看法,見解自然無法領會到那種更深一層的涵義。或許,這也就是人和人之間的真正差距吧... ...胡蘭成在告訴張愛玲小周的事情時,張愛玲只淡淡的回了句:「我是最妒忌的女人,但當然高興你在那裡生活不太枯寂。」愛情從來都是自私的,沒有哪個人願意自己的愛情拿出來與別人分享。只是因為真愛了,才會去妒忌。但也正是因為真愛了,才會希望胡蘭成能生活的開心些,不會太枯寂。只是這種高度,胡蘭成永遠都抵達不了,也理解不了,更談不上做到了。甚至,他在《今生今世》中還寫過:「我已有妻室,她並不在意。我有許多女友,乃至挾妓遊玩,她亦不會吃醋。她倒是願意世上的女子都歡喜我。」
靈魂的高度不在一個層面的人,對人,對事的理解和包容,有時,那種差距真的是讓人難以想像... ...柏拉圖說:"若愛,請深愛,如棄,請徹底,不要曖昧,傷人傷己。人生最遺憾的,莫過於輕易地放棄了不該放棄的,固執地堅持了不該堅持的。"
都說人生如戲,只是這部戲沒有綵排,沒有回放,更沒有剪輯,從來都是現場直播。情感的世界裡,沒有誰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又怎麼會知道哪些是該放棄的,哪些是不該放棄的呢?張愛玲曾對胡蘭成說過:「我想過,我倘使不得不離開你,我亦不致尋短見,亦不能夠再愛別人,我將只是萎謝了。」今生,只此一次深情相待,落葉飛花,歲月荏苒,任時光匆匆而去,再無二至。如此情深義重,天地可鑒。只是,胡蘭成卻把這些當成了耳邊風... ...胡蘭成在奔波避難時,仍是朝看「風花」,暮賞「雪月」。但張愛玲卻依然是「慈悲」的,即使知道胡蘭成的那些「不衷「,始終對胡蘭成傾囊相助,給胡蘭成寄她的稿費。怕他在外沒有生活來源,度日艱難。只是這份苦心,卻沒有換來胡蘭成的半點悔過之意。甚至,胡蘭成與范秀美在一起時,范懷孕,胡竟然可以寫個字條,讓范秀美到上海去找張愛玲,在那種情況下,他竟然張得了口讓張愛玲代為出手術費。張愛玲自是無以言說,依舊照付。她的委屈,她的淚水,無人能知。那顆滴血的心,那種蝕骨的痛又有誰能理解?但她依然這樣做了,想來這個世上也就是張愛玲,或許也只有張愛玲,能做出如此大度之舉吧... ...當那些蝕骨的痛長時間的吞噬著一個人的精神,肉體,使人變得麻木,是不是就真的不再痛了?只是那些疤痕是無論如何也消除不了的,那些痛,又怎能用言語來表述。曾經,張愛玲傾盡全力,附下身,想去握住胡蘭成的手。可那雙手卻放任的那麼隨意,毫不珍惜他們曾經的那些懂得,以至於張愛玲眼看著他越來越遠,心,痛到麻木,竟無一點辦法。她曾經那麼努力想要來擁住這份情感,可最終這份情感還是葬送在了胡蘭成的手中... ...愛已死,心已成灰。一顆傾盡深情的心已是千瘡百孔。守著一份明知已變心的情感,任你是誰,最終將要有個了斷的,是該繼續,還是停止,無論是情感上,還是金錢上,張愛玲已經作了最大限度的付出。胡蘭成在經過了誠惶誠恐的避難之後,終於有了棲身之地,作了一名中學教師,算是避過了一場浩劫。此時,張愛玲給他寫了一封信:「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歡我了的。這次的決心,我是經過一年半的長時間考慮的,彼時唯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難。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了。」這裡的小吉,是指小劫,也就是胡蘭成的這次劫難。對於胡蘭成,張愛玲真的是太慈悲了,連決斷都要等胡蘭成一切穩定下來之後,並且隨信寄給了胡蘭成三十萬,那是她寫劇本的稿酬。在胡蘭成避難時,她始終未間斷過給他寄稿費。這是最多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至此,在張愛玲這裡,為這段身心俱疲的「傾城之戀」,畫上了一個殘缺的句號。只是,於胡蘭成,他卻希望在每個女人那裡都是省略號。後來在寄給張愛玲已出版的《山河歲月》和《今生今世》時,他還寫過一封極盡纏綿的信。歲月輾轉前行,山水不變,時光亦然。只是有些人,有些事卻會在不知不覺中發生改變。也許昨日還是奼紫嫣紅,今日就會葉落成空。沒有誰能阻止變化的一切。一些人,一些事,正如張愛玲寫的《半生緣》中的一句台詞: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
後來,張愛玲回信:「你的信和書都收到了,非常感謝。我不想寫信,請你原諒。我因為實在無法找到你的舊著作參考,所以冒失地向你借,如果使你誤會,我是真的覺得抱歉。《今生今世》下卷出版的時候,你若是不感到不快,請寄一本給我。我在這裡預先道謝,不另寫信了。」至此,胡蘭成終於明白,他們之間的這段愛情是真的謝幕了。「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時光的無涯里,每天都會有花開花落,每天都會有開始或結束。張愛玲與胡蘭成之間的這份情感,最終因為胡蘭成的不珍惜,就這樣走到了支離破碎的結局。讓人說不出是惋惜,還是心痛... ...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換得今生的一次擦肩。人的一生,能有緣相遇,本當珍惜。彼此坦誠相待,珍惜他(她)的默默付出,珍惜他(她)為你所做的一切。茫茫大千世界,懂你,並能珍惜你的,才是那個對的人吧... ...作者: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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