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懷楚長篇故事】明日又天涯（7）

 越南近代社會言情長篇故事 《明日又天涯》( 第七)

袁煥田和黎碧玉換過了一襲平民裝束 , 一路上兩人並肩而行 , 倒也沒有引人注意 .

路是相當迂迴曲折 , 兩人都保持著沉默向前走 最後 , 還是黎碧玉先開口 . 只見她側轉過頭來望了袁煥田一眼問 : " 先生 ! 我們萍水相逢 , 而且又是對立的敵人 , 你為甚麼要對我這麼好 , 代我向中國軍長求情 ."

" 我也不知道 . " 袁煥田說到這裡 , 回望了黎碧玉一眼 , 然後說 : " 我只是覺得 , 雖然我們的主義信仰政見不同 , 但是 , 畢竟大家都是同在一塊越南土地長大 .照理來說 , 彼此應該充分去瞭解和尋求與對方溝通 , 而不應該長期搞對抗 . 妳們北越人民不是有句口頭禪經常在喊說 :融合民族大團結嗎 ? "

黎碧玉聽了 保持了片刻沉默 , 然後又繼續問 : " 這裡是北越領域 , 難道你一點都不怕我沿途把你出賣 , 叫人前來再次把你抓起來給關回去 . "

" 不怕 , 若是怕 , 我就不會請求蘇將軍把妳放了 .更何況 , 憑良心做事 , 妳若是想邀功 , 現在大可以大聲喊叫 , 我就在這裡等人前來抓我回去 .這樣 , 妳非但不用給記過受罰 , 相反 , 還可以立下一個大功 ." 袁煥田一雙眼睛直望著黎碧玉 , 一點都不懼怕 , 理直氣壯地回答 .

望著一臉正氣無懼的袁煥田 , 黎碧玉不禁由衷敬佩的說 : " 好 ! 有膽色 , 你先生真不愧是個英雄人物 . 算了吧 , 若是我真個這樣做 , 反而顯得我黎碧玉太也小家子氣了 . "

" 人之初 , 性本善 , 果然給我猜中了.妳原來的本性 ,本來就不是那麼壞 . "

" 哼 ! 你那麼肯定 ? 你會看相看人嗎 ? 我到底壞不壞 , 現在還言之過早 , 我勸你還是小心一點 .所謂 : 利之所在 , 我隨時會在最後 , 最要命的一刻才將你一軍把你出賣 , 你就完蛋了 . " 黎碧玉說著 , 狠狠的瞪了袁煥田一眼 .

" 小姐 ! 這個妳可以為我放萬二個心 . 因為我從來是一個最懂得如何去防守 , 和保護自己的人 . "

" 喂 ! 你這個老大 , 現在天色已黑 , 難道你真個要連夜兼程趕回胡志明市嗎 ? "

" 這還用得著說嗎 .我恨不得化為一隻有翅膀的鳥兒趕回去呢 ! "

" 可你別忘記 , 沒有通行許可證書 , 你是絕對買不到車票的 . 除非 . . . . ."

" 除非怎樣 ? " 袁煥田望了黎碧玉一眼 .

" 除非你 . .走 . .路 . .回 . . 去 . " 黎碧玉慢吞吞地 , 一個字又一個字的說 . 跟著 , 就是 " 噗哧 " 一聲笑張起來

袁煥田聞言不禁眉頭一皺 , 只聽得他沒好氣的回答說 : " 小姐 ! 妳倒真會說笑話 , 叫我走路回去 . "

不過 黎碧玉這句話倒是提醒了袁煥田 . 他想 : 對呀 ! 通行許可證書 ,到那裡去才能弄得到呢 ? 想到這裡 , 袁煥田就愁眉不展起來 .

望著眉頭深鎖的袁煥田 , 黎碧玉又開口說 : " 你老 , 我看這樣吧 , 你就先到我家去暫住幾天 , 讓我來幫你想辦法 , 算是我還你一個人情 ."

" 方便嗎 ? 妳沒有徵求過家人的同意就可以作主嗎 ? 還有 , 妳先生也同意嗎 ? "

" 我想 , 我是可以作主的 .因為我是家裡的老大 , 甚麼事情都是由我拿主意 , 我還沒有結婚 ,從小父母都很疼愛我 , 他們甚麼事情都聽我的 .我有一個弟弟 , 他就沒有我那麼幸運 , 他在部隊裡服兵役 , 長年難得有幾天留在家裡 . "

說到這裡 , 黎碧玉突然想起了她的弟弟 . 她" 噢 " 了一聲 , 然後說 : "不好 ! 不知道我弟弟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 "

" 妳弟弟是在那個部隊 ? "

" 他是在307師 . "

" 就是駐守諒山的307師 ? "

" 正是 . "

袁煥田聞言心裡在想 : 307 師 , 在中國軍隊猛烈進攻諒山時候 , 不是戰死 , 就是投降被俘 , 已經全軍覆沒 .想妳的弟弟已經凶多吉少 .可是他不敢說出口 ,怕惹起她傷心 , 好歹還是先安慰她一下 , 於是說 :" 我想他定會吉人天相 , 平安無事的 . "

" 也但願如此吧 . " 黎碧玉說完歎了口氣 .

" 絕地遇真情 , 碧玉 ! 我沒有看錯妳 , 且容我在這裡先向你說聲謝謝 . " 袁煥田終於喊出了碧玉這兩個字來 .

" 別再婆婆媽媽 這麼迂腐了 , 就這麼個決定 , 先到河內我家住下, 然後再作打算 . " 黎碧玉望了袁煥田一眼說: .

勞改中心是建在遠離城區 , 袁煥田和黎碧玉兩人 , 從早上拜別蘇永倫將軍離開營地出來之後 , 走了大半天的路 , 沿途一片荒涼 , 看不到一個人影 , 更別說想看到一戶人家 .

偶然有一.兩次 , 有遇到運送貨物的小鄉車經過 , 他們也嘗試截停請求載搭 , 惟司機以行車的路線不同為由而加以拒絕 .

行行復行行 , 也不知行了多少路程 , 夜的帷幕已漸低垂 .

兩人又再走了一段路程 , 身上沒有分文 , 腹也饑 , 人也疲憊不堪 . 經過一整日的相處 , 袁煥田和黎碧玉兩人都顯得相當熟落了 .

袁煥田望向遠方 , 映入他眼簾的仍是荒涼一片 , 渺無人煙 . 而此時 , 夜涼的一陣寒風颳起 . .

" 看 . .看來 . .今 . .今晚 , 我們要在這 . . 這荒原度宿了 " 黎碧玉說時 , 牙關不住在打戰 .

袁煥田望著渾身哆嗦的黎碧玉 , 看見她身上的單薄衣服 , 然後再看看自己 , 雖然穿著也不多 , 惟畢竟男生的體能禦寒比起女生來是要強些 . 於是他問黎碧玉說 : " 碧玉 ! 妳冷嗎 ? "

" 嗯 ! 是 . . .是有點兒冷. " 黎碧玉說時和袁煥田對望了一眼 .

袁煥田聞言 , 很自然的伸過手來要拖黎碧玉的手 .黎碧玉先是把手略微縮了一下 , 之後就任從袁煥田捉住 .

" 來 ! 不要害怕 .我不是一頭野獸 ,我不會把妳吃掉的 . 來 ! 靠近我一點 . "

黎碧玉望了袁煥田一眼 , 遲疑半響 , 才慢慢向袁煥田靠攏過來 .

袁煥田緊緊一把摟著黎碧玉的肩膀 , 繼續慢步向前行 .

" 這樣感覺暖一點了嗎 ? "

" 嗯 . "

就在兩人提起疲憊的腳步繼續前進時 ,後面彷彿傳來了一陣由遠而漸近的車聲 . 袁煥田和黎碧玉一同回過頭來 . 兩道強烈光束從老遠照射過來 .

袁煥田急忙把摟著黎碧玉的手鬆開 .

" 你 . . . . . . "

黎碧玉還未來得及開口問 , 袁煥田已獨自跳出路中央站定 .說時遲 , 那時快 , " 嘎 " 的一聲 ,飛馳的車子猛然急煞掣 ,就在袁煥田的面前停了下來 .

這時的黎碧玉也走到了袁煥田的身旁一塊兒站著 .

原來這是一輛從鴻基運送煤炭到河內的政府大卡車 . 司機把車窗搖下 , 把頭伸出來喝罵道 : " 你們兩人到底是怎麼搞的 , 嫌命長嗎 ? 天色這樣黑 , 走在路中央來阻擋車子的去路 . "

袁煥田正想開口解釋 , 黎碧玉已搶在他的前頭代他說了 .

" 這位同志 , 對不起 , 我們是一對夫妻 , 家居河內, 任教於河內市立昇龍大學 月前一同被校方派到諒山工作 , 不幸遇到中國侵略軍攻打 , 結果城池失守 , 敵人到處殺人放火拉伕 , 我們夫婦僥倖逃離戰地 , 幾經艱辛流浪到了這裡 , 身無分文 . 不瞞你同志 , 我們夫婦倆已經好兩 . 三天沒有食物裹腹 . 這位同志 , 你老就請行個方便 , 做個好心 , 順道也把我們送到河內好嗎 ? "

司機聞言 , 夜色中打量了袁煥田和黎碧玉兩人一下 , 見兩人除了 衣著稍為骯髒之外 , 談話神情與樣貌都不像是壞人 , 於是就很爽快的答應了 .

袁煥田和黎碧玉一聽得司機答應 , 歡喜得也顧不了還有個司機在場望著他們 , 兩人竟然相互擁抱了一下 , 然後才躍上大卡車 , 隨同司機開車而去 .

( 本第七章完 )

---- 待 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