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 莫言:我的小說里有豐富的政治 文學遠比政治美好
莫言:我的小說里有豐富的政治 文學遠比政治美好
2012年12月10日 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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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莫言斯德哥爾摩大學朗讀作品
12月9日,莫言抵達瑞典斯德哥爾摩大學舉行文學講座。新華社記者武巍攝
新京報斯德哥爾摩訊(特派記者吳永熹)北京時間昨天晚上九點,在斯德哥爾摩大學Aula Magna樓演講廳里舉行了一場莫言作品朗誦兼討論會。這是莫言繼新聞發布會及演講後,在斯德哥爾摩參加的第三場大型公開活動,也是首場對公眾開放的公開活動。
斯德哥爾摩大學能容納一千五百人的演講大廳幾乎座無虛席,現場的聽眾有來自斯德哥爾摩各大學的教師、學生,也有普通市民,其中包括許多在瑞典的中國留學生和在瑞典生活的中國人。活動同樣吸引了大量新聞媒體。莫言總共朗誦了兩篇作品,第一篇為短篇小說《狼》,第二篇為《生死疲勞》節選,莫言讀完後,有一位翻譯用瑞典語朗讀。朗誦會後,瑞典漢學家羅多弼介紹了莫言的作品,其後是關於莫言作品的問答。
羅多弼介紹說,莫言是一個深深植根於中國傳統的作家。我們剛剛聽他朗誦的故事叫《狼》,它使我想起4世紀的《搜神記》,也使我想起莫言故鄉的名人,寫《聊齋志異》的蒲松齡。羅多弼說,莫言特別受到威廉·福克納和加西亞·馬爾克斯的影響,這兩個作家使他明白,一個作家必須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地方。因為他明白這兩個作家是灼熱的火爐,他自己是冰塊,如果他不儘快地離開他們,他將面臨被灼燒的危險。
羅多弼說,莫言的作品充滿幻想,有令人緊張、驚心動魄的故事,這些故事很可能沒有什麼象徵意義,但是很多都充滿寓意。
朗讀環節結束後,現場觀眾向莫言及羅多弼提問,莫言談了他對文學及世界觀的看法。
北京時間今日,瑞典國王卡爾十六世·古斯塔夫將向包括莫言在內的諾獎得主頒獎。
現場提問
「多關心點文學少關心點政治」
問:為什麼在你的小說中歷史非常重要?
莫言:因為我們就活在歷史當中,所以歷史非常重要。而且所謂的現實馬上就會變成歷史,所以任何現實都是歷史的延續,所有的歷史問題都包涵現代性。所以,我的小說是現實和歷史的融合。
問:讀者不了解你作品中的思想會失望嗎?
莫言:作為一個作家要對所有的讀者都表現足夠的尊敬。即便是那些曲解你的人。優秀的作品存在著無限被人曲解的可能性。越是優秀的作品,越容易被人曲解。只有那種主題特別明確的、特別簡單的作品才不會被人誤解。所以我想高明的作家會把他的思想深深藏在自己的作品裡,他應該在作品裡塑造出色的人物,讓人物表達自己的思想,所以優秀的作品裡充滿矛盾和悖論。我希望繼續努力,儘快寫出這樣充滿矛盾和悖論的作品。
問:我認為您的作品對讀者的要求很多。是因為文化不同嗎?您覺得中國讀者更容易理解您的作品嗎?
莫言:其實我剛剛說過了,我對讀者沒有任何要求。只要讀我的書,就是我的好朋友。
問(針對羅多弼):莫言的作品好讀嗎?讀者理解得了嗎?
羅多弼:我首先認為莫言先生是一位講故事的作家。故事一般是比較好懂。所以即便你對中國文化沒有任何理解,你也可以享受,理解莫言小說的這種故事性。如果你對中國文化沒有任何理解,你來我們大學學幾年漢語,就會讀出更深層次的東西。所以莫言的小說可以說好懂,但是它們豐富,有不同的層次。我發現《生死疲勞》是一本極其豐富的書。我自己搞了四十年漢學,我覺得這本書我讀三遍、四遍、五遍也值得。毛澤東的話要讀五遍,您的小說至少要讀四遍。
問:最近有很多關於您的政治的批評。
莫言:我想任何一個讀者都可以提問,也可以問政治問題。有的作家可能願意回答政治問題,有的作家不願意回答政治問題。如果我得的是政治獎,我不回答政治問題,你們就可以把這個獎拿走。政治需要政治家來研究,我的回答很可能不正確,很可能會誤導讀者,所以我不願意回答。但是我的小說里有政治,你們會在我的小說里發現非常豐富的政治。如果你是一個高明的讀者,你會發現,文學遠遠比政治要美好。政治教人打架,文學教人戀愛。很多不會戀愛的人看到小說會戀愛了。所以我建議大家多關心一點教人戀愛的文學,少關心一點教人打架的政治。
實錄
莫言讀《狼》
莫言在斯德哥爾摩大學的作品朗讀會上,朗讀了小說《狼》:
那匹狼偷拍了我家那頭肥豬的照片。我知道它會拿到橋頭的照相館去沖印,就提前去了那裡,躲在門後等待著。我家的狗也跟著我,蹲在我的身旁。上午十點來鍾,狼來了。它變成了一個白臉的中年男子,穿著一套洗得發了白的藍色咔嘰布中山服,衣袖上還沾著一些粉筆末子,像是一個中學裡的數學老師。我知道它是狼。它俯身在櫃檯前,從懷裡摸出膠捲,剛要遞給營業員。我的狗衝上去,對準它的屁股咬了一口。它大叫一聲,聲音很凄厲。它的尾巴在褲子裡邊膨脹開來,但隨即就平復了。我於是知道它已經道行很深,能夠在瞬間穩住心神。我的狗鬆開口就跑了。我一個箭步衝上去將膠捲奪了過來。櫃檯後的營業員打抱不平地說:「你這個人,怎麼這樣霸道?」我大聲說:「它是狼!」它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無聲地苦笑著。營業員大聲喊叫著:「把膠捲還給人家!」但是它已經轉身往門口走去。等我追到門口時,大街上空空蕩蕩,連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一隻麻雀在啄著一攤熱騰騰的馬糞。
反響
陳文芬瑞典知識界另眼看莫言
新京報斯德哥爾摩訊
(特派記者吳永熹)諾獎評委、漢學家馬悅然前天對國內媒體說,這兩天他特別高興。他說,之前瑞典的媒體報道對莫言一直不太友好。但漢學家夏谷最近撰文將先前媒體的指責一一反駁澄清了,「一下子把他們全打倒了,我好高興。」
昨天早上,馬悅然妻子陳文芬在新浪微博上說,「夏谷那篇文章真是石破天驚!」談到瑞典媒體對莫言的態度,陳文芬對新京報記者說:「夏谷那篇文章出來以後,在瑞典高層知識分子那裡情況整個翻過來。」
陳文芬又提到,諾獎提名小組主席佩爾覺得大眾的看法在莫言演講後有很大的轉變。他認為只要閱讀過莫言小說或散文的人,看法就不同,因此他希望馬悅然立刻釋出他翻譯的一小部分莫言散文,公布在網路上。陳文芬說,她應該很快要開設一個網站,讓瑞典讀者儘快讀到像《我的童年》、《賣白菜》、《初戀》這一類莫言的小文章。
記者發信詢問夏谷那篇文章寫了什麼,陳文芬在微博上寫道:「翻譯家陳邁平(萬之)先生似乎已受委託翻譯此文!但這兩天大家忙於活動,我想稍後他會完成,一定發文通知!」
「他用自己的方式講中國歷史和問題」
曾經當過教師、現在是一家教育諮詢公司老闆的邁克爾·卡松說:在他的演講中,他將自己描述成一個「講故事的人」,一個傳統的、中國式的講故事的人。他的演講非常有力、非常漂亮。但是他沒有談到政治、沒有談到中國的問題。
卡松說,他正在看莫言的《生死疲勞》,已經只剩下一百頁了。「西門鬧(小說主角)現在是一隻狗。」卡松說,我非常喜歡他的寫作,我正在讀的《生死疲勞》當然不是一本歷史書,但他在他的作品中用他自己的方式寫到了中國在二戰後的歷史和問題。我想他是一個非常好的作家。但是,寫作和政治是兩回事。
「文學家談政治是本末倒置」
斯德哥爾摩大學的一位行政工作人員伊娃·馬克倫德對記者說,她在報紙上讀到了莫言的演講,覺得非常好。她沒有讀到莫言的書,但是看到電影《紅高粱》,對莫言的作品很感興趣,因此特意來聽在斯德哥爾摩大學的朗誦及作品討論會。馬克倫德說,「我想每年諾貝爾獎頒布以後,瑞典都會有大量關於作家政治立場的討論,除了去年的特朗斯特羅姆——他是瑞典人,而且是個詩人。前年的略薩就有很多關於他的政治立場的討論,但我想一個作家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因為他是一個很好的文學家。關於政治的討論是本末倒置。」
山東將推莫言紀念郵戳
據新華社電記者9日從山東省郵政公司獲悉,為紀念莫言獲頒2012年度諾貝爾文學獎的歷史性時刻,莫言家鄉高密市郵政局與濟南市郵政局決定推出諾貝爾文學獎頒獎紀念郵戳和紀念封。
據了解,這款紀念郵戳採用諾貝爾文學獎金牌的正反兩面圖案,郵戳邊飾採用人們喜聞樂見的國家名片——郵票齒孔圖案,內嵌諾貝爾文學獎金牌,並注以中英文對照的「2012諾貝爾文學獎頒獎紀念」「瑞典斯德哥爾摩」「2012·12·10」「山東高密」「濟南」等字樣。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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