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作品鑒識要點：妙在似與不似之間

齊白石作品《桃源圖》

　　本報記者  李亦奕    

　　齊白石是一位傳奇人物，在中國家喻戶曉，論名聲與成就，現代畫家中鮮有人及。他一生經歷多個社會劇變時期，身份默默地轉換，由「吾幼掛書牛角」的牧童，變為「魯班門下」的木匠，憑「接木移花手段」養活老少的畫家，到「風前月下清吟」的詩人。他追求作畫「妙在似與不似之間」，在傳統文人畫的基礎上融入了民間藝術風格，畫風純樸自然，雅俗共賞，達到了中國現代花鳥畫的高峰。其影響力還遠及西方，西方現代主義巨擘畢加索曾說：「我不敢去你們中國，因為中國有個齊白石。」雖是戲言，但足見齊白石在世界畫壇的崇高地位。

　　上拍量第一  精品屢創新高

　　齊白石作品在拍場上的價格並非一路平穩。從上世紀80年代至今，他的市場價格經歷了多次起伏，最近的一次明顯下跌就發生在2005年到2008年間。2009年秋始，隨著中國書畫市場進入飛揚期，包括齊白石在內的中國代表性藝術家的作品價格都出現了爆髮式的增長。以單價而論，與齊白石相若甚至高出的尚有傅抱石、潘天壽、林風眠、徐悲鴻、李可染和張大千等人，但如果考慮到齊白石的上拍作品總量數倍於其他幾位大家，則其與其他大家相仿的價格增長速率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根據雅昌藝術市場監測中心數據顯示，截至2014年5月12日，齊白石書畫的成交總額為126.73億元人民幣，2011年他的《松柏高立圖·篆書四言聯》以高達4.255億元人民幣的天價創造了藝術家個人書畫拍賣紀錄。據不完全統計，齊白石作品目前的市場平均價格指數為45.03萬元/平方尺，歷史最高時平均價格指數為126萬元/平方尺。而市場上數量稀少的精品，價格早已超過500萬元/平方尺，比如2013年在中國嘉德以1840萬元成交的《工蟲鳶尾花立軸》，摺合每平尺價格為599萬元。在齊白石的高價作品中，以花鳥草蟲、山水題材見多，其書畫作品拍賣TOP20中大多都是此類題材，

　　那麼齊白石一生究竟畫了多少幅畫？資料載齊白石曾說自己一生創作約為8000幅，後齊白石家屬估算為1.46萬幅。加上博物館、私人收藏以及社會動亂毀壞，市場中流通的齊白石真跡應該更少。

　　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研究員郎紹君是齊白石研究領域最資深的專家。據他介紹，目前齊白石作品收藏最多的幾家單位是北京畫院、遼寧省博物館、北京市文物公司和榮寶齋。保存在北京畫院的齊白石作品與遺物共計2000餘件，是收藏齊白石作品最多的機構。遼寧省博物館的400餘件齊白石作品，大多來自齊白石的三兒子齊良琨和齊白石恩師胡沁園的孫子胡文孝。「齊白石早年賣畫為生，和北京許多賣畫的鋪子關係都很好。所以北京市文物公司和榮寶齋也藏有不少齊白石的書畫，絕大多數都直接得自他本人。」

　　創作軌跡分早、中、晚三個時期

　　郎紹君表示，這些機構收藏的齊白石作品也未必百分百可靠，因為藏品除了來自家屬捐贈，還有一部分是從社會上徵集或是購藏的，「齊白石作品的作偽在時間上有兩個高峰時期，即新中國成立前(上世紀20年代到1949年)和改革開放以後(1979年後)。尤其是新中國成立前，作偽者書畫功力較深，鑒定難度較大。齊白石在世的時候就很煩惱，為了能辨別真假，甚至把石印改成鋼印。但還是有很多偽作流入了市場，被當做真畫賣。」郎紹君說，齊白石繪畫的作偽地點幾乎遍及全國各地，南京、上海、揚州、廣州、湖南、天津、北京及香港等地都有其作偽者。湖南的作偽者，一般偽造齊白石中青年時期的作品；而北京的作偽者，則偽造齊白石晚年時期的作品。

　　齊白石贗品呈現出哪些特點？書畫家、鑒定家徐鼎一在《鑒識齊白石》一書中寫道：一是由作偽者手繪而成，分為舊仿和新仿，舊仿較新仿水平高，鑒定難度較大；二是木版水印的齊白石作品，也充當齊白石真跡矇騙藏家。木版水印的作品，線條幹澀，墨色浮薄，氣息微弱，缺乏力透紙背的墨色滋潤度，無真跡筆酣墨飽、氣足神完的繪畫特點。還有一種情況，齊白石三子齊良琨曾與門房串通，留下白石真跡，自己另作一幅，蓋上齊白石真印，讓取畫之人拿走而流入社會，但這類情況的偽作可能不多。

　　齊白石的創作軌跡大致可分為早、中、晚三個時期。早期從20歲到57歲之間，主要是學習、臨摹各家之長，畫風工細，小寫意兼而有之。中期即1919年定居北京後開始的「衰年變法」時期，大約從57歲到70歲，這一時期其畫風大變，由工筆、小寫意轉向大寫意，形成了自己的風格，確立了自己的藝術地位。晚期即70歲以後到謝世，藝術造詣達到了頂峰。

　　人物、山水、花鳥幾種繪畫題材在齊白石的各時期都有一定的側重，如早期人物畫，人們稱其為「齊美人」，到晚期就沒有這類畫了。所以從畫種上分析齊白石不同時期的藝術特點，有助於更好地了解和把握齊白石作品的鑒定規律。

　　據徐鼎一介紹，齊白石早年多畫民間廣為流傳的人物題材，尤以畫仕女而被鄉人稱為「齊美人」，稍後便取法黃慎諸家，兼工帶寫，鑒定其早期人物畫，宜多注重人物面容與手之精妙，再觀其衣紋線條之流暢，款書之純樸自然。其中晚期的人物畫多取法八大山人、金農等人，並以舊瓷器等民間器物上的畫為稿本，題材上增加佛道內容和現實人物，畫法上也向大寫意轉化。鑒定這一時期的人物畫當從立意入手，再觀其筆墨、構圖、色彩、款印等等。

　　齊白石的山水畫，最初是學《芥子園畫譜》，後隨譚荔生學山水，當他遠遊祖國名山大川後，寫生繪集過不少山水畫稿，重要的代表作為《借山圖》和《石門二十四景》兩套冊頁組畫，一山一水的構圖形式是他山水畫的主要式樣。鑒定齊白石山水畫，應注意其早期作品筆墨秀潤，意境清朗，行筆速度緩慢。其中期山水，多作圓渾「饅頭山」，加以「米氏黑點」，用墨深重，顏色濃艷。其晚期作山水畫越來越少，但用筆雄健簡練，設色明麗，冷暖色強烈對比，筆線闊大，畫坡岸平地多平塗，不似早期勾線再平塗。

　　打假防偽有奇招

　　齊白石的花鳥畫是其成就最高的畫種，其題材廣泛，作品數量最多，也是市場上仿品最多的一類。齊白石花鳥畫分為以下幾類：一為花卉草蟲。二為蔬菜瓜果農具。三為蝦蟹雨蛙。四為禽鳥動物。早期花鳥主要學習趙之謙、八大，用筆工整細緻卻略顯稚弱。由於早期名聲不大，代筆較少。中期花鳥由工寫轉向大寫意，用筆漸趨粗放，布局漸向開張過渡。其晚期花鳥畫工寫結合的風格基本形成，構圖多樣，虛實相宜，筆墨老辣、蒼勁，色彩愈發艷麗。值得一提的是，齊白石中晚期的工筆草蟲多為家人和門生代筆，齊白石補寫意花卉和款印，而寫意草蟲則多是自己為之，這一類作品也具收藏價值。

　　對於如何鑒定齊白石作品，不同專家有不同說法。文物鑒定專家趙榆認為，鑒定齊白石作品除了要從筆法、風格、韻味等各個方面綜合判斷，齊白石什麼年代的作品上蓋什麼樣的圖章，也要細細考證。據了解，齊白石生前為「打假防偽」，不時想出一些奇招，比如在落款上，從87歲開始，齊白石悄悄地把「石」字下邊的「口」寫成圓圈狀，延續到92歲，直到被造假者發現，才又把「口」字恢復成方形。75歲時，齊白石還自增兩歲為77歲，所以如果齊白石作品的落款中有76歲的寫法，則為造假。在圖章上，齊白石先是刻了一枚「齊白石」鋼印打在畫作上，後發現有人偷蓋鋼印後，又用手指按壓，留下指紋印跡。對需珍藏的得意之作，他還設法用技巧將原蓋圖章凸起。

　　另外，紙張和用色也是辨別齊白石作品的可靠依據，齊白石曾在所繪《牽牛花》中題目：「戊子(公元1948年)於廠肆購得外國紅，試之，八十八歲白石。」這說明他是在1948年才用「外國紅」紙作書畫。齊白石一般都是用生宣紙，在生宣紙中最常用的是最薄的「料半」紙，這種紙是一種吸水吃墨很強的宣紙，最能表現筆痕，但因此紙滲水太快，不易掌握。正因很難駕馭這種紙，作偽者往往因功力不足而露出破綻。

　　總體來說，儘管大量齊白石的贗品充斥市場，但偽造者只能造其「形」不能造其「神」。所以說只要掌握住齊白石的藝術語言，就會達到「有眼者識真偽」的高度。就市場而言，目前精品大都收藏在少量優質的收藏家手中，但藏家處於「收而藏之」的階段，這將導致市場中流通的齊白石作品會越來越少，而這種供售關係會使精品與普通作品之間的價格差距越來越大，但齊白石作為近現代書畫市場支撐力量的地位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