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深與上海影壇舊事
洪深與上海影壇舊事
版次:RB22 版名:歷史 稿源:南方都市報 2012-02-22
洪深(前左)與國立戲劇專科學校學生合影。
●蔡登山
說到洪深先生,現在的年輕人可能不太清楚,實際上洪深在中國戲劇界有著很高的地位。
中國第一個專習戲劇的留學生
洪深(1894-1955),江蘇武進人,是中國現代話劇和電影的奠基人之一。一九一二年,他考入北京清華學校。一九一六年夏,清華學校畢業後赴美國留學,入俄亥俄州立大學學習陶瓷工程。一九一九年考入哈佛大學,師從著名的戲劇家貝克教授專攻戲劇,成為中國第一個專習戲劇的留學生。一九二二年春回國。一九二三年上演第一部劇作《趙閻王》,自飾主角。同年夏天加入戲劇協社,任排演主任,先後排演歐陽予倩編寫的《潑婦》和胡適編寫的《終身大事》。又將英國作家王爾德的劇本《Winderm ere『sF an》翻譯改編為四幕話劇《少奶奶的扇子》等,從此開始中國現代話劇的實驗活動。
《少奶奶的扇子》把原劇本中地名、人名都改成中國的,外國的風俗、習慣、行事、心理,都使之合乎當時的中國國情。後來的戲劇大師曹禺都這樣稱讚洪深,他說:「洪深先生翻譯的《少奶奶的扇子》,翻譯之好,根本不是翻譯,是改編了。我讀了好幾遍,那對話,文字的修辭,實在是好。《少奶奶的扇子》劇本教給我怎樣寫戲。」而作家茅盾也說:「我去一看,大開眼界,啊,話劇原來是這樣的!只有這一次演出《少奶奶的扇子》,才是中國第一次嚴格地按照歐美各國演出話劇的方式來演出的:有立體布景、有道具、有導演、有舞台監督。我們也是頭一次聽到『導演』這個詞。看了洪深導演的這個戲,很覺得了不起,當時就轟動了上海灘。」
一九二六年洪深創辦復旦劇社,開始培育演員的工作。當時是該社成員之一的馬彥祥回憶說:「他對我們這些初出茅廬的演員,從來不講那些高深的學術性的理論,他總是從實際出發,用深入淺出的為我們所能理解的、通俗的語言,向我們灌輸表演基本知識,而且學了就能應用。」
一九三二年考入復旦大學中文系的鳳子,上過洪深的《戲劇概論》必修課。她在《紀念洪深先生》文中說道:「除了中文系的學生外,不少其它系的學生也選修了這門課,並且還有不少旁聽生,有時課堂擠得難以進出。人們仰慕他是一個方面,更大的因素是洪老師講課非常生動,說得高興就做將起來,他聲音洪亮,又富於表情,善於啟發。」又說:「復旦劇社是上海幾個大學學校業餘劇團之一,復旦劇社創辦人是洪深先生。著名文學教授鮑正鵠說過,二、三十年代的復旦劇社,在中國話劇運動史上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那時,復旦劇社還培養了一大批優秀的戲劇家,如馬彥祥、鳳子……。
與大光明戲院的官司
洪深自一九二二年起還兼搞電影工作,曾於一九二五-一九三七年任明星影片公司編導,寫出了中國第一部較完整的電影文學劇本《申屠氏》,並引進了有聲電影技術。編導電影有《馮大少爺》、《早生貴子》、《四月里底薔薇處處開》、《愛情與黃金》、《女書記》、《少奶奶的扇子》、《同學之愛》(又名《一腳踢出去》)等。
一九三○年二月二十二日,上海大光明戲院上演一部美國派拉蒙電影公司出品的電影,原片名叫《W e lc o meD anger》,中文譯名為《不怕死》。因片中有辱華的情節,當這部電影正在放映時,突然有個人站到了台前,鼓動大家不要看這部電影。那個人就是洪深。洪深因此遭到戲院經理和印度巡補、西人巡補的圍毆,並被關在鐵柵後面,到晚上八時半才被釋放。二月二十四日,洪深委託律師正式向法院提告,這件事在當時是「轟動社會的大事」。
在延宕四個多月之後,上海特區法院不得不再次公審《不怕死》案件。洪深再度親臨法庭,經過原告被告雙方激烈辯論之後,法院當庭宣判洪深獲勝。後來主演該片的羅克被迫寫了一份向中國人民「道歉書」,刊登在同年八月十五日《申報》上,以表示他虔誠之歉意。美國派拉蒙影片公司宣布收回在華《不怕死》影片全部拷貝,並保證不再放映。大光明電影院老闆高永清敗訴,一再登報道歉,並被罰5000元。
一九三二年七月十三日洪深看到報上說美國人要在中國成立電影公司,立即寫了一篇長文《美國人為什麼要到中國來辦影片公司攝中國片》於七月二十三日在上海《晨報》刊出,洪深一針見血地指出這和日本人在上海開紗廠一樣,首先是經濟的侵略,而經濟侵略的完成,也就是文化侵略的完成。「等到有一天,中國的電影業完全被美國的資本所操縱的時候,我們還想做什麼反帝的片子么,社會革命的片子么,甚而至於狹義的愛國片子么!這個時候,一個重要的兵器,握到別人手裡去。每一個電影院,就是一個奴隸養成所。」
由於洪深大義凜然的登高一呼,激起社會強烈反響,鬧騰得沸沸揚揚的所謂「中國第一有聲影片公司」,至此徹底瓦解。洪深的正義吶喊,中國人民的憤怒聲討,終於挫敗了美帝國主義妄圖壟斷中國民族的掠奪計劃,也捍衛了民族的尊嚴。
因張愛玲而起的風波
與洪深合作過編寫劇本的女作家趙清閣說:「洪老也很愛才,記得他對上海孤島時期的一位年輕女作家張愛玲的作品,十分賞識,但人歧視張愛玲,他便和我商議,要我以女作家身份和張愛玲聯繫,給以鼓勵。並約張愛玲為他當時主編《大公報·戲劇與電影》寫文章;他說:」應當支持張愛玲,她是有才華的女作家。『「一九四七年十二月三日,張愛玲果然在洪深主編的《大公報·戲劇與電影》周刊上發表《〈太太萬歲〉題記》,洪深在「編後記」中就說:「好久沒有讀到像《〈太太萬歲〉題記》那樣的小品了。我等不及地想看這個『註定要被遺忘的淚與笑』的Idyll如何搬上銀幕。張女士也是《不了情》影劇的編者;她還寫有厚厚的一冊小說集,即名《傳奇》!但是我在憂慮,她將成為我們這個時代最優秀的H ighC om edy(高級喜劇)作家中的一人。」
此時評論界一場極「左」的批判浪潮無情地向張愛玲襲來。甚至影片還沒放映,有的左派批評家就開始著手對影片的抨擊了。《太太萬歲》上演前兩天,一位署名胡珂的《抒憤》已在《時代日報·新生》上罵起張愛玲與洪深:把張愛玲比作「敵偽時期的行屍走肉」,並指責洪深:「難道我們有光榮歷史的藝園竟荒蕪到如此地步,只有這樣的H ighC om edy才是值得劇壇前輩瘋狂喝彩的奇花嗎?」
一時間,上海的《大公報》、《新民晚報》、《中央日報》連篇累牘地攻擊起這部電影劇本。當時比較客觀的評論不是沒有,但在這強大的攻勢面前,卻被掩沒了。洪深也受到政治的壓力,在一九四八年一月七日的《大公報·戲劇與電影》上發表《恕我不願領受這番盛情———一個丈夫對於〈太太萬歲〉的回答》,對發表張愛玲的《題記》公開認錯,好像自己是受了張愛玲「矇騙」似的,對《太太萬歲》全面批判,與他一個月前的觀點截然相反。可見這場爭論已不是一般的文藝爭論。
二○一一年的早春二月,台灣的李行導演介紹洪深的女兒洪鈐女士寫的《洪深歷世編年紀》書稿給秀威出版社,我有幸先睹為快地捧讀書稿,對一個不是從事文史工作的人,來編寫編年紀,而卻做得出奇的好,許多人與事是如此「嚴絲合縫」地放置在應該放置的時間點上,讓我這個文史工作者都覺得欽佩和汗顏。
十二月二十七日在新書發表會上我見到了頭髮已斑白的洪女士,她動情地談到了她要真實地還原她父親的一生,為此她花了三十年的時間,走訪了跟父親有關的人,由於父親過早過世,很多材料得自母親的口述,但她都經過一番的求證。至於書中的照片,也是她後來一張張地重新再翻拍的,因為在「那個年代」,家中原本保留的照片早已蕩然無存了。多少的往事,並不如煙!
◎蔡登山,台灣學者,著有《往事已蒼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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