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獻策測字

作者：劉寶瑞 來源：《小小說月刊》

　　明朝末年，李闖王的起義軍把北京城給圍了。這時候，崇禎皇帝在宮裡心煩意亂。他有個隨身太監叫王承恩，在旁邊進言：「啟奏皇爺，您何不微服私訪，體察民情，或許能遇異人，保我大明江山。」

　　崇禎一聽：嗯，這主意不錯。於是換上便衣，出太和門、端門、午門，直奔前門。

　　出前門一看，打磨廠口上有個測字攤兒，後邊坐著位測字先生，四十多歲，眉清目秀，鼻直口方，三綹短髯，看著那麼瀟洒。這位不是測字先生，他是李闖王的軍師宋獻策。

　　宋獻策喬裝改扮，潛入北京來做內應，就在前門大街繁華之處擺了個測字攤兒，作為傳遞情報的聯絡點。

　　崇禎一見測字攤兒，心想：這回好啦，讓這位先生給我指條明路吧。崇禎走過來，一高興，把微服私訪的身份給忘了，說：「愛卿，為朕測個字。」

　　宋獻策抬頭一看，這個人穿一身平民百姓的衣服，可開口管我叫「愛卿」，自稱為「朕」。嗯，不用問，這個人準是崇禎。宋獻策心說：那我就給你指一條死路！

　　宋獻策當時沒說破崇禎的身份，跟他裝糊塗。說：「您是寫個字，還是說個字？」

　　崇禎一抬頭看見路南有一家「大有糧店」。嗯，我就說這個「有」字，找個吉利。

　　「噢，我說個『有』字。」

　　宋獻策說：「您問什麼事啊？」

　　崇禎一看周圍沒人，湊在宋獻策耳朵邊上說：「我問大明江山如何？」

　　宋獻策一聽這話，心裡更有底啦。是崇禎，沒錯！平時你不管百姓死活，如今官逼民反，闖王大軍眼看就要打進北京了，你還想借這個「有」字取吉利哪，吉利話我一句不說，什麼喪氣我說什麼！想到這兒就說：「您問大明江山哪？我看大明江山破碎，就剩下一半啦。」

　　崇禎一聽，當時嚇了一跳。忙問：「怎麼剩一半兒了呢？」

　　宋獻策說：「您想啊，『有』字上邊兒是一橫一撇，這是『大』字的一半兒；下邊兒這個『月』字，是『明』字的一半兒。這『有』字不是『大明』去了一半兒嗎？！」

　　崇禎心說：哎呀，一個字就把我的江山折騰出去一半兒呀！眼珠一轉，他改詞兒啦：「先生，我說的不是有無之『有』，乃朋友之『友』。」心想：這回行啦。

　　「嗯，我看這個『友』，還不如那個『有』哪。」

　　「怎麼？」

　　「您看，朋友的『友』是『反』字出頭兒，就是說各路反王都出頭啦。恐怕大明江山朝不保夕，連一半兒也剩不下啦！」

　　崇禎一聽：唉。我這是武大郎賣山裡紅──一掛（卦）不如一掛（卦）呀！連忙又說：「我說的也不是朋友之『友』，我說的是子午卯酉的『酉』。」

　　宋獻策說：「你別問了，按這個字來斷，不但大明江山難保，連皇上都不得善終啊！」

　　「啊？怎麼見得？」

　　「您看哪，『酉』字兒上邊兒加兩點，下邊兒添個『寸』字，念『尊』。天下最尊貴的是皇上，稱『九五之尊』。如今『尊』字下邊兒缺大腿，上邊兒沒腦袋，光剩中間兒一骨節兒，還活個什麼勁兒呀！」

　　崇禎這份兒堵心哪，可當時又不能發作，先給了卦禮回宮再說吧。趕緊掏錢，誰知道一伸手把手絹掏出來了，隨手擱嘴裡叼著……

　　宋獻策一看，說話了：「唉，不必給卦禮啦。」

　　崇禎一聽：「怎麼著，不收錢？」

　　「您剛才用嘴叼著手絹，『口』字兒下邊兒加個『巾』字兒念『吊』。恐怕您的性命難保啊，我不收絕命人的錢。」

　　崇禎是越琢磨越彆扭：我真要死啊？喪盪遊魂地回到宮裡了。

　　三天之後，闖王李自成打進了北京。崇禎帶著隨身太監王承恩，出神武門來到煤山，就是現在的景山公園。崇禎見大勢已去，嘆了口氣：「唉，王承恩哪，完啦！」

　　王承恩哭啦，掏出手絹擦眼淚。崇禎一看手絹想起來啦，口下有巾為吊，對，上吊吧！這也是測字先生給我指的明路哇！

　　他還真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