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人物--遊戲風塵話陳平

《史記》人物--遊戲風塵話陳平

[前言]說起陳平,無外乎兩件事:英俊加聰明。

  

  說起他的外貌,短短一篇《陳丞相世家》,提到他的英俊的就不下五次。這可不是在評選世界先生,太史公這麽頻繁的提起,看來此公是真的靚,帥,酷。以至於小子我都以為太史公寫陳平應該這麼開頭:陳丞相平者,楚漢第一帥哥也...

  

  說起他的聰明,最好的例證當然是他的奇計安天下。注意是「奇計」,不是「妙計」。大多數時候,這小子根本不見影,可真要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此公偶爾睜開眼,其謀卻無不削金斷玉,而又奇妙難測,是謂「奇計」。太史公評他『常出奇計,救紛糾之難,振國家之患』,『非知謀孰能當此者乎?』——看來是真的聰明。

  

  總體感覺,此公雖然風風光光的混了一輩子,其實很少真正的殫精竭慮去做什麼事情。這也難怪,不小心托生成了又帥又酷又聰明絕頂的Superman,對他而言,這個世俗的世界實在是太簡單了,哪裡用得著那麼嚴肅認真啊?遊戲風塵,足矣。

太史公說:平『少時家貧』,可又『有田三十畝』。按說有這麼多地,該是不太窮呀,以小子我當年種責任田的經驗,三十畝地很多了,種好了,糧食是不用愁的,每年還能養幾頭肥豬賺些銀子回家。然而,陳平『好讀書』,原來如此!估計他那點時間盡讀書了,不事農事,地里的雜草遠比莊稼長得茂盛。也真因為沒有干農活的風吹日晒,陳平『為人長大美色』。以至於鄉親都問他:『貧何食而肥若是?』說窮光棍都吃些什麼呀,長得這麼高大英俊?

  

  陳平不能自己養活自己,與哥哥嫂子住一起,後人所說的陳平「盜嫂」就發生在這個時期。關於此事的真偽,小子不得而知。不過陳平高大英俊,又風流倜儻,而且他哥哥也曾經把自己老婆給休了,面子上的原因她嫌陳平好吃懶做。這麽看起來:玄!

  

  可就因為窮,陳平的終身大事還真成了老大難了,『富人莫肯與者,貧者平亦恥之』,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高不成低不就了,這麽一拖,這陳帥哥居然也給拖成了大齡青年了。

  

  他老家有個富戶叫張負,家裡是很有銀子,估計就是後來市井裡頭所稱的張屠夫的原型。這張屠夫家有個孫女兒,那是地地道道的克夫,『張負女孫五嫁而夫輒死,人莫敢娶』。估計就是她爺爺職業不好,屠宰生靈太多,至而有惡報吧。

  

  陳平還就偏偏看上這位張小姐了,『欲得之』。找了人去和張負說了這事兒,老爺子打算親自出馬去考擦一下陳平。終於在一次喪禮上見到了陳平。你說司馬遷這安排,這可是相親啊,哪兒不能見呀,偏偏安排在喪禮上,讓人懷疑是不是又在幫張小姐埋老公呀?陳平為了得到這位張小姐,還真的動了真格的,不惜力氣的幹活表現給人看,『以先往後罷為助』,看看,比別人先到,又比別人晚收工。

  

  估計是他雖勤快,活計卻確實不怎麼樣,張老爺子對他的工作沒什麼印象。不過陳平的外貌幫了他的大忙,張負對他的外表確實印象深刻,於是就到陳平的家裡繼續考察。可憐哪,陳帥哥家是家徒四壁,連大門都是用床破席子充數。然而陳平何許人也?帶你來就為了給你看這破草席嗎?非也!

  

  陳帥哥「不小心」讓老爺子看到了其『門外多有長者車轍』。妙吧?這車轍在跟張大爺說:老爺子阿,可別嫌陳平窮啊,似你這般坐著車來相女婿的『長者』可多了去了,你再不要可就被別人搶先了!果然老爺子回家就跟兒子說:『吾欲以女孫予陳平。』儘管他兒子反對說:『平貧不事事,一縣中盡笑其所為』,老爺子還是『為平貧,乃假貸幣以聘,予酒肉之資以納婦』。哈哈,忙不迭把孫女兒嫁了過去,還倒找因子若干。

  

  然而陳平到底怎麼就看上了這位克夫之女的呢?剛開始不得其解,難道是真的窮瘋了,圖其財?以平之志向,似乎不會吧。後人多有猜測,言此女美若天仙。更有甚者,言此女雖嫁五次,每次都是要進洞房的時候,老公就翹了,所以她還是女兒身...無稽甚也。

  

  後來搞懂了陳平的為人,終於明白了。他呀,就是奔別人的銀子去的!此公遊戲風塵,連婚姻也根本沒當個事兒。我管你是不是貌似南海夜叉,聲若河東吼獅,我管你是不是連克五夫,反正,你有銀子解我的急,那帥哥我犧牲下色相也在所不惜了。

  

  所以這兒太史公說張小姐連克五夫,未必就真有其事,只是告訴我們陳平這廝為了達到目的,那是絕對不擇手段的。關於這一點,他在後來的計謀上更是表現得淋漓盡致。要不然,喪禮上相親,豈有此理?嘿嘿,我陳帥哥就是不信邪,非要把你這富婆傍到手不可。

  

  小子我以為,真要有女兒這麽嫁無不克,太也匪夷所思,恐怕第一個就氣死了曹雪芹了。

  

  既然那克夫之說不過是戲言一句,那張小姐嫁陳平之後,平依然健在了好幾十年就不足為奇了。反倒是『平既娶張氏女,齎用益饒』,說的是傍到了富婆,再不愁錢花了,因此而『游道日廣』。陳平的這一「游道」,使他積累了豐富的社會經驗,成為了其日後的奇計之源。

陳平初投軍,是跟魏王咎混,不得志,又被人告黑狀。『陳平亡去』,又跑到項羽那兒,也立有微功,受了賞金,但總的來說是不受用,剛好趕上項羽因為部下吃了敗仗要殺將領,陳平一看苗頭不對,『乃封其金與印』,派人還給項羽,自己獨身『杖劍行』。是不是有點關羽封金掛印的派頭?你要理解成陳帥哥也象關二爺那麼重義輕利就大錯特錯了,看了下面發生的事你就知道了。

  

  他在逃亡途中,有一次坐船過河,那船夫很有點眼力,『見其美丈夫獨行,疑其亡將』,厲害吧?一眼就看出他是個逃跑的將領,馬上想到陳平『腰中當有金玉寶器』,於是『目之,欲殺平』。毫無疑問,這個船夫也是個張順、李俊之類的水上好漢,而且請『亡將』們吃「餛飩」也不是一兩次了,要不然這麼有經驗?

  

  可惜呀,陳平是誰呀?這可是外表靚帥酷(這船夫也覺得他是『美丈夫』),腦瓜快靈狠的陳平啊,人家馬上就覺察到氣氛不對,『乃解衣劷而佐刺船』,這個『刺船』可不是要把船戳個窟窿,說的是陳平脫了衣服光著膀子幫著刺水撐船。這衣服一脫,『船人知其無有,乃止』。嘿嘿,知道他為什麼封金歸印了吧?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終於,陳平在其入黨介紹人魏無知的引見下見到了漢總書記劉邦。看到這名字我就想笑,還記得那個曹無傷嗎?就是鴻門宴前出賣劉邦的那位,此公人在漢營心在楚,也算得是項羽的卧底了吧?結果是鴻門宴上,項羽傻乎乎的就把人家給抖了出來,於是無傷無傷,早早的就給劉邦傷了。這兒又來一個魏無知,無知無知,乾的居然是幫漢王舉薦賢能的活兒,可一點也不無知,他知道的人啊,多了去了,而且還知道得特徹底。這是後話。

  

  漢王其實和陳平並不陌生,在鴻門宴上,二人曾有過一面之緣。很多人都說陳平在鴻門宴後還助過一次劉邦脫險,並把這事列入其奇計之一。小子查了《史記》,似乎無此事。況那時候,不管怎樣,陳平還在項羽手下混飯吃,該當不至於如此吃裡扒外吧?

  

  不管怎樣,劉邦很看得起陳平,當天就和陳平暢談了一次,為陳平的見解折服,『是日乃拜平為都尉』,和陳平一起坐車,還讓陳平去監察將領。

  

  那幫牛哄哄的將領們哪干哪?說:「老闆哪,這小子不過是個剛逃過來的無名小卒,您還『未知其高下,而即與同載』,還讓他來監察我們這幫老傢伙,兄弟不服!」 更有甚者,開始說壞話了:『平雖美丈夫,如冠玉耳(對帥哥評價不低),其中未必有也』,肚子里未必有真貨呢,而且生活作風那麼差,『臣聞平居家時,盜其嫂』, 現在又在干貪贓枉法的事兒, 您讓他監察將領, 『臣聞平受諸將金,金多者得善處,金少者得惡處』。況且陳平連年炒老闆,『反覆亂臣也,願王察之』...

  

  初看這幫人真是小肚雞腸,看劉邦那麼厚待陳平,就一個個滿眼紅光。人長得帥又不是他的錯;『其中未必有也』,那也未必就無啊;『盜其嫂』,關你個屁事,你又不是他哥的小舅子,瞎操什麼心啊?你聽說他在那兒受賄賂了那人家就真的受賄了?再怎麼不濟,人家來了沒幾天,怎麼也得爭取給人留個好印象吧?怎麼會這麼猴急馬爬的就受黑錢呢?

  

  然而高人就是高人,陳帥哥這次又涮了大家一把--此公真的急急忙忙打開私囊往裡面填銀子了。這劉邦不幹了,先把陳平的入黨介紹人找來挨訓。這個魏無知也不是省油的燈:「『楚漢相距,臣進奇謀之士,顧其計誠足以利國家否耳』,只要有奇計助您滅楚,『盜嫂受金又何足疑乎?』」 那意思,如果沒點子歪才,給您一個活雷鋒一樣的道德典範又有個屁用。哈哈,後來,陳平受封也要捎拉這魏無知一把,實在是太應該了。

  

  這劉邦還是不放心,又把陳平叫來當面詢問,不過這次沒提盜嫂之事,估計劉邦自己對女色那個態度,也壓根沒覺得盜嫂是多大個事。他說:「雖說我沒反覆在大會上講反腐倡廉的事,你他媽也給哥哥我一點面子呀,怎麼這麼快就撈銀子?對了,上次和你Meeting,你也沒說你反覆炒老闆的事,是不是對我稍有不滿也會把我給炒了?」

  

  陳平自有他的道理:『臣事魏王,魏王不能用臣說,故去事項王。項王不能信人...雖有奇士不能用,平乃去楚。聞漢王之能用人,故歸大王』。——得,高帽一戴,劉總書記已經在琢磨給陳平陞官了。

  

  陳平坦承在收黑錢,不過應答起來是臉不變色心不跳,『臣劷身來,不受金無以為資。誠臣計畫有可采者,願大王用之;使無可用者,金具在』,兄弟我封好還給他們,我這一百多斤回老家種地去。

  

  看看,在平哥看來,和嫂子有一腿也好,炒老闆也好,收點黑錢也好,又有多大個事啊?兄弟我孑然一身而來,不收點錢怎麼去泡MM?反正這幫子將領誰是沒錢的?此君倒有點象金庸筆下的令狐沖,真君子是說不上了,倒頗有幾分真小人的味道。

  

  然而劉邦偏偏喜歡了這類人,估計是這類人清澈透底,容易駕馭吧。反正是聽了陳哥的辯詞,漢王紅著眼睛反過來給他道歉:「合轍老弟你是因為窮成這樣了才...老哥未查,偶的錯,兄弟受苦了」,於是劉老大『厚賜(平),拜為護軍中尉』,告訴手下那幫子人,誰不服陳平管束,那就是對老大我不滿。這樣子,『諸將乃不敢復言』。

  

  陳平對財帛官位,一律照單全收。不過我倒不信他這麽個德行,真能去監察什麼將領,劉邦不過給他個閑職養著,順便讓他發點小財,以期關鍵時刻的大用。這不能不佩服劉邦的馭人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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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這之後很有一段時間,陳哥都不見人影,估計是每天價溫柔鄉里度日,填補前段時間窮巴巴逃往期間拉下的虧空。太史公有個習慣,寫人的話,一旦此人成年務事,那私生活就從此消失了。比如寫韓信,提到的韓信的私趣,什麼胯下之辱啊,漂母贈食啊,全都是在他投軍之前的事。至於他帶兵打仗之餘,是不是也干點喝酒賭錢話紅樓的勾當,幾乎全無蹤跡可循。

  

  陳帥哥不幹正事的時候在幹什麼歪事,《史記》也幾乎隻字未提。然而說陳平之業餘常處溫柔鄉,小子以為是個合理的推測。君不見,陳哥身材偉岸,面如冠玉,又屢受賞金,以陳哥風流倜儻的為人,放著這麼些個大好的資本不用,未免有暴殄天物之嫌。

  

  想想有點生氣,這男子帥而好色,人稱之曰:風流;同樣是色,如果你從天降世的時候是臉先著的地,終於長得貌若青蛙了,酷則酷矣,和風流從此絕緣了,謂之曰:猥瑣。比如要聽到誰說龐統龐士元玩風流,想想就起雞皮疙瘩。

  

  一直到漢王被項羽圍在滎陽城多日,看看糧草將盡,軍士們也快混的吃了上頓沒下頓,劉邦有點慌了,不知聽了誰的餿主意,打算『割滎陽以西以和』,奈何人項羽不幹。哼哼,我這沒幾天就能端了你,那時候吶,什麼滎陽西滎陽東的,哪個旮旯兒不是我的?——看到了吧,弱國無外交,自古如此!

  

  劉邦想割地人家還是照打不誤,罵了若干句娘希皮,忽然想起我們這位陳帥哥,我養你也有日子了,你這艷福也該差不多了吧,你不是老鼓吹你有奇計嗎?哥哥我都混這份上了,你倒是露一手啊。

  

  陳平睡眼惺忪,給拖到了劉邦跟前,劉邦沒好意思直接問「您看我怎麼逃出去啊?」,那樣子太直白了,一點沒帝王風采,不夠酷。而是『謂陳平曰:天下紛紛,何時定乎?』 啥時候了?還念叨著定天下哪。

  

  陳平自然是心知肚明,什麼定天下不定天下,當務之急是怎麼走出這包圍圈去。只是要奔出這個圈圈,還真不容易,那也難不住本帥哥,且看偶手段,不光是走出這圈圈,還得讓項羽的那群馬仔們作鳥獸散。

  

  他告訴劉邦,項羽手下如今還有范增、鍾離眛、龍且、周殷等若干能人,老闆您哪,雖然『能饒人以爵邑』,拜官封地,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從而吸引俺們這些『士之頑鈍嗜利無恥者』(自我定位準確),但是您『慢而少禮』,沒辦法勾引那幫子『士之廉節好禮者』;要擺平項羽,得首先搞定這個范亞父,只要這個老頭兒還在,老闆您就玄。要得到他這個『廉節好禮者』,以大王您的高尚情操,基本沒戲。不過要讓他離開項羽卻不難。要成此事,最好的辦法,乃是『行反間,間其君臣,以疑其心』,就是搞反間計,讓他們互相猜疑。這反間計么,本蟀倒也在行,只是這計策么,得花點錢,所以請『捐數萬斤金』。

  

  看看,繞來繞去,最後倆字:要錢。順便給自己收點黑錢打圓場,說老闆您手下這幫子人哪,都是『嗜利無恥者』,宰他們點錢,天經地義,俺沒打出「替天行道,受賄濟貧」的旗號就很給他們面子了。

  

  當然,陳平也沒把自己這幫人貶得一文不值,他說咱們這一撥子『士之頑鈍』,您『誠各去其兩短,襲其兩長,天下指揮則定矣』,說您要真把我們這幫子人的長處都利用好的話,天下彈指可定。嘿嘿,資本家入黨,未嘗不能成為一件利國利民的事,看你怎麼用他們了。

  

  高祖此人,只要能辦成事,花點錢從來都是不吝惜的,決不是那隻進不出的鐵公雞。『乃出黃金四萬斤,與陳平,恣所為,不問其出入』。

  

  好一個『不問其出入』,聰明!問了也沒用,陳平會不會貪污,大家心照不宣。現在大家的工作重心得轉到突圍這檔子上來,反腐倡廉的事,以後再說吧。若果突不出去,抱著那一堆黃金向項羽求情,估計死得更快更難看。

  

  這也是漢王最終能以弱逆強終得天下的心理素質之一,那就是輕重緩急,從來分得清清楚楚,一絲兒不亂。這可以從劉邦處理韓信請封齊王這一件事上看得真真切切,後話,這兒提一下。

  

  陳平到底怎麼花這『黃金四萬斤』?前文提到陳平『游道日廣』,其社會經驗是超級豐富的,他明白反間計這玩藝兒不像別的什麼美人計啦,空城計啦那麼立竿見影。這君臣之間的猜忌直至反目實在是需要一個過程,這個去看看後來曹孟德怎麼擺平馬超韓遂就知道了。

  

  陳平也不著急,首先是派人和項羽的下層軍官接觸,莫名其妙的就給送點金子。那些個下層軍官,剛剛開始過上搜刮的癮,好比久渴之人剛剛飲下了第一口甘泉,胃口比那尚未飲者還如狼似虎,這兒有人只送金子還不用幫著辦事,傻瓜才不要吶。這金子連著受了幾天,任務終於來了,陳平的人告訴他們,『諸將鍾離眛等為項王將,功多矣,然而終不得裂地而王』,你看那些跳槽的小混混們呢,在項羽這邊還不如他們呢,如今跳槽去跟劉邦混,一個個都發了,所以鍾離眛等人『欲與漢為一,以滅項氏而分王其地』。

  

  這些軍官們信不信這話?信,當然信,他們不發,怎麼會有這些金子送給我?那好吧,想得更多金子嗎?去,把這話告訴別人,能讓另一個人也信了這話,再給你一兩金子。嘿嘿,有點像當今社會的推銷術,你用我的電話服務嗎?去,再給介紹個客戶,免你一個月話費!

  

  在經濟槓桿的調動下,你想想這後果,這話一傳十十傳百,不幾天,就到了項羽耳朵里了。項羽為人本就多疑,陳平就是看準了『項王為人意忌信讒』的弱點,終於一擊而中,『項羽果意不信鍾離眛等』。話說回來,象陳平這麽干,就算是項羽沒那麼猜忌多疑,也難免心裡發毛,架不住人人都這麼說呀。

  

  陳平自己在幹嘛呢?在閑逛!這兒走走,那兒看看,跟人交流麻將心得呢。陳平這幾天特喜歡去一個人家,而且每玩必輸此人幾兩金子。這個人就是紀信。紀信也沒什麼好說的,兩件事,第一,長得跟劉邦有幾分相像;第二,願意為劉邦捨命。餘下的大家都明白了吧?

  

  這火藥埋好了,得找根導火線了。劉邦這時候已經在滎陽混的山窮水盡了,完全聽陳平的擺布。陳平讓劉邦去跟項羽說:得,咱不幹了,投降,大王您派個人來商討一下受降事宜。於是項羽就派了個人進滎陽。陳平等使者到了,派人為『太牢具,舉進』,也就是大魚大肉,恭恭敬敬的獻了上來,『見楚使,詳驚曰:吾以為亞父(范增)使,乃項王使!復持去』,大魚大肉,金碗銀勺撤下去了,換上來的都是粗茶淡飯,外加二根咸羅卜條。小子我一讀到這裡,忍不住哀嘆:完了,范增完了,這導火線著了。果然,『楚使歸,具以報項王,項王果大疑亞父』。

  

  范增自然知道漢王手下有能人,就怕夜長夢多,主張一刻也不能等,『欲急攻下滎陽城』,然而項王剛剛被那個剛回來的使者上完眼藥,哪裡還信得了亞父的話,『不肯聽』。范增也聽說了項羽在猜忌他,而且已然削了他的一些兵權了,由原來的總參謀長降為現在的一級參謀,現在乾脆讓他只參別謀了,『乃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為之!願請骸骨歸!』,奶奶的,老子撂挑子部幹了!

  

  哎呀,都那麼大歲數了,火氣還那麼大。結果是范增『歸未至彭城,疽發背而死』,背上長了個朧包就這麽死了。後人多說朧包啊,是給氣起來的,人生氣了是不是就長包,小子不懂中醫,不敢妄斷也。

  

  平哥這招反間計委實厲害,范增是誰呢?如果張良的智力係數是100,那范增的智力係數不是99也是96。陳平在項羽帳下的時候,地位和范增不可同言而語也,誰知道亞夫今日被這麽個人整得這麼慘。陳帥哥的奇計不出則已,一出必削金斷玉,中其計的人下場都很慘,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陳哥對自己的評價是:『我多陰謀,是道家之所禁』。這個「陰謀」,不是現在所說的一般的陰謀,「陰」含毒辣之意。「陰謀」是不得已而為之,搞陽謀吧,人才比比皆是,哪用得著腦瓜快靈狠的陳帥哥呀?所以古往今來,並無人評價他「足智多謀」,足智是真的,這「謀」卻實在不多。市人提起謀士,多言稱子牙子房,其實諸君看看被陳哥擺平的都是些什麼人,就知道了。  看看項羽的頭號謀士、大名鼎鼎的范增范亞父就這麼被陳平整得負氣而去,弟兄們都大舒了一口氣,然後是歡呼,再然後是忍不住猛往人帥哥那兒放電,再再然後又開始發愁。大家明白,亞父走了,並不代表已經走出包圍圈了。不過大家還是一致認為突圍的時機來臨了。

  

  怎麼突呢?在漢王召開的的軍事擴大會議(反正剩下的人也不多了,擴就擴吧)上,發言最踴躍的,居然是那個紀信,看起來這幾天和陳哥切磋麻將技藝還真沒白切磋。他發言的中心思想也很明確,那就是:『事已急矣,請為王誑楚為王,王可以間出』。說老大您哪,也別讓我白長的那麼象您了,給兄弟我化化妝,穿穿您的袍子坐坐您的車,扮成老大您去吸引楚軍注意力,您偷偷溜出去。

  

  這劉邦為他有這麼個死黨馬仔是除了感動還是感動,不過他可比劉備硬氣多了,愣是沒哭。

  

  畢竟事關中央機關的安危,大家都比較謹慎,雖然大家都願意以死保漢王出城,但楚兵的強悍大家可都是領教過的,一味蠻幹,就算真的一個個都光榮了,也未必於事有補。這時候的陳平已經因去范增而獲得了當年的勞模提名,所以最後大家讓他出出主意。誰知道此公想都沒想,說:「女人,我要兩千女人!」

  

  大家有點發楞,啥時候了,你他媽還在要女人?而且還要兩千?等陳平說了自己的打算,大家是面面相覷,目瞪口呆。最後還是劉老大拍板,就這麼定了,兩千女人!

  

  當天,『漢王夜出女子滎陽東門被(批)甲二千人』,鎮守東門的楚軍看到有漢軍身著凱甲出來了,那就打唄。操起傢伙一接仗,馬上發現和自己交手的居然全是MM。諸位,這可不是經孫武子特訓出來的那支女兵,你可以想像那個熱鬧,但見:

  

  吶喊一聲如鶯歌,比劃一招如燕舞,這個蠻腰一扭,那個美目一盼,偏披凱甲之重兮,頂金盔之闊兮,此為凱甲所壓倒,彼為頭盔而蔽目...

  

  這哪叫打仗啊,分明是戰地慰問團嘛。楚兵那個笑啊,樂啊,High啊,正熱鬧呢,『紀信乘黃屋車』,扮成漢王的紀信坐著漢王的車子出來了,一邊走是一邊叫:『城中食盡,漢王降。』這慰問演出算是達到高潮了。

  

  『楚皆呼萬歲,之城東觀』,好一個『之城東觀』,楚軍就這樣被紀爺的「麻將」技術所麻倒,陳哥聲東擊西的計謀就這麼糊裡糊塗的成功了,『以故漢王得與數十騎出西門遁』。就走了『數十騎』,幹嘛不都走啊?估計是怕目標太大,會引起楚兵的追擊。

  

  漢王和陳平他們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突圍而去。可惜了紀信了,項羽搞清楚了這個漢王是個冒牌貨,『燒殺紀信』,對待俘虜,這廝是一如既往的殘暴!唉,但願紀爺已經用從陳哥那兒贏來的金子安排好了後事。小子我佩服他,給他燒根香。

  

  想起來,這陳哥還真是敢幹啊。敵強我弱,來個聲東擊西之計,能想到的人也不在少數。然而把黨中央的安危就這麼押在一群烏合起來的MM身上,簡直如同兒戲。估計當時除了陳帥哥自己以外,別人的褲兜兜里都有點濕漉漉的。可偏偏還就成功了,小子我不由得翹根大拇指,「高,實在是高!」

  

  滎陽突圍之後,陳平就很少再離開漢王左右,儘管大多數時候,這陳帥哥還是一如既往的「忙」,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見人影。剛好在這一段時期內,張良張子房也是很少離開中央政府,這就是說,從滎陽突圍一直到楚滅漢立,陳平其實是一直在和張良共事。

  

  在這兩年里,司馬遷只提到陳平兩次出招,且這兩次出招還都是和張良聯合出手,唱的是二人轉,行文也頗簡略。小子以為,這兩次二人轉雖然也都轉得其「妙」,然而並不顯「奇」,估計還是張良的戲份更多一些。既然不奇,本是不打算在此提及,然而因為韓信封王一節,和後面的故事有些牽連,在此簡略提一下。

  

  『漢四年』,劉邦一行又殺了回來,和楚兵在滎陽對峙,因為兵力不足,戰事不是很順,劉邦正慌慌張張的四面調兵,等得兩鬢都花白了,這援軍呢依然是不知道還在哪兒轉腰子。

  

  這時候,『淮陰侯破齊』,『(欲)自立為齊王』,寫了封信讓人給漢王送去。這韓信呢,玩假謙虛,明明想當齊王,信里不好意思太直白,只說是讓我代理一把齊王。韓信的使者到達滎陽的時候,剛好劉邦、張良和陳平在一起分食黑狗*肉。這信使能同時見到這麽三個大腕,也算是福氣不淺,也不知道有沒有上去索要個簽名什麼的。

  

  按說,這工作業績高了,要求適當提高待遇這無可厚非,劉邦向不是小氣之徒。問題是你韓信這申請提得太不是時候,我這兒等待援軍等得兩汪秋水都變成黃河了,你倒好,這時候拿這個脅迫我給你封王,你說哪個老大會高興呀?果然這劉邦一拆開韓信的信,本來憋在肚子里的那團火滕就從頭頂兒竄出來了。

  

  劉邦這個人,向來也不是什麼謙謙君子,那是張口就罵:『吾困於此,旦暮望若來佐我,乃欲自立為王!』正打算接著罵點子三字經什麼的,突然覺得桌子底下,兩隻腳一左一右被人齊齊踩住,同時看到張良和陳平同時給他猛送秋波。

  

  這劉邦還真有過人之能,立馬就明白了,連頓兒都沒打一個,接著罵:『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耳,何以假為!』,說這男子漢大豆腐,要當官當就當個真王,當個什麼鳥代理呀?

  

  哈哈哈,這小子厲害!

  

  等那個使者出去了,這哥兒幾個開了個三人會議,張良陳平一致認為:漢方現在形勢不是很好,韓信如果一定要稱王,那是使門板都擋不住的事兒,逼急了,搞不好會嘩變。既如此,乾脆做個順水人情,『不如因而立,善遇之』,先穩住他再說,『乃遣張良往立信為齊王』,終於『征其兵擊楚』。

  

  如前所述,輕重緩急,高祖劉邦向來分的是很清楚的,當前的主要敵人是項羽而不是韓信。劉邦對韓信的戒心大約也始於此時,張良走後,劉邦一定和陳平說起過這事,然而這陳平早沒心思談這事了,只是叫窮:「老闆哪,本蟀的錢又花光了...」

  

  『漢六年,人有上書告楚王(漢立後,韓信徙封楚王)韓信反』。此時張良已不大摻合政事,陳平呢?也不知在哪位房裡享福呢,其他的將領說實在的在智謀上和張良陳平基本不在一個檔次,你看看高祖問諸位將領怎麼辦哪?『諸將曰:亟發兵坑豎子耳』。

  

  這答案讓劉邦目瞪口呆:這不【請使用文明用語】屁話嗎?你們想活埋人家就活埋人家啊?韓信是誰呀?真按你們說的,哥哥我發兵而去,搞不好當土鱉的就是你老大我,瞧你們如今一個個吃得著腦滿腸肥的,拜託用用腦子好不好?

  

  韓信用兵的厲害,你知道,我知道,劉邦更明白。沒法子,只好找陳平去。也不知從哪張床上把帥哥給開發了出來,『問陳平,平固辭謝』。這兒陳哥不太想出主意整韓信,是不是為了什麼哥們義氣還真很難說,因為一直以來,他和韓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交情,八成還是自己酣睡的興頭被打斷了有點不太高興。說:「老闆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懂不懂尊重人隱私啊,這麽早就拖人起來,才日上三桿哪...」

  

  劉邦也開始耍賴,說:「當初還不是你們倆讓我封韓信做齊地分部經理?現在事兒出來了,你倆都撂挑子不管了,別忘了,這個月薪水還沒划到你卡上呢」。陳平沒辦法,問:『諸將云何?』(看見沒,此君確實沒去參加剛才的軍事會議),劉邦說了諸將及其冒險主義的主張,陳平說:「開什麼玩笑?『今兵不如楚精,而將不能及(楚王),而舉兵攻之』,這不是找扁嗎?」

  

  高祖自然知道陳平會有辦法,這次沒再玩帝王風采,而是直巴巴的就問:「為之奈何?」,那你倒是說怎麼辦呀?陳哥又問起韓信知不知道有人告他?在得到否定答覆之後,陳哥胸有成竹了,這一次倒霉的是用兵如神的淮陰侯韓信。

這淮陰侯韓信的故事,說起來就更多了,小子我不想在這兒過多糾纏,否則我這《陳平》寫到海枯石爛也寫不完了。只想提兩件事:第一,毋論是什麼原因,你韓信造反也好,不造反也好,反正人老劉這次是一定要把韓爺拿下,誰讓你那兒聚了那麼些個嘍啰呢;第二,如果處理不當,劉韓之間會爆發第二次楚漢戰爭。小子我當然不信韓信最終能玩得過劉邦,但無論如何,劉邦不想和韓爺鍋對鍋,勺對勺。不為別的,這韓大師傅主廚,實在弓雖,老大我怕怕。

  

  陳平明白老闆這點花花腸子,但見陳哥「呼」的一聲,展開一張軍事地圖,很酷的樣子,眯著眼用手指往地圖上一點,說:「陛下您看,楚的西邊界是哪兒?」高祖的回答擲地有聲:「還是楚!」——暈!老大您還以為這是腦筋急轉彎吶?您就別老整天念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了行不行?

  

  一看這啟發式教育也不靈了,陳哥也顧不得擺酷了,開始自顧自就侃開了:「『陳,楚之西界』,咱們現在在陳的北面,就這兒,看到了?從陳再往下,『南方有雲夢』,您指哪兒呢?在這兒,對了,雲夢,知道嗎?」 答曰:「知道!打獵的好去處」。一說起打獵,這廝立馬倆眼放光。

  

  答對了,加十塊!陳平接著往外掏:『古者天子巡狩,會諸侯』,說這古時候的天子狩獵,會讓那些個分封到各地的諸猴兒來一塊玩。再怎麼忙,也得來露個臉兒領個盒飯。眼下又是長假,旅遊旺季。『陛下遞出偽游雲夢』,趕緊收拾收拾,假裝要到雲夢去干那獵殺野生動物的勾當,『會諸侯於陳』,在陳這個地方組團,統一發放太陽帽。

  

  到這兒,陳平這一計的玄妙之處還看不出來。且聽人陳哥怎麼解釋:「從這兒要去雲夢,在我軍目前尚無空軍建制的情況下,陳是必經之地。在那兒集中,除了咱倆之外,誰也不會懷疑陛下游雲夢的目的是不是純潔。目前這個季節,說要去弄幾頭野鹿回家補補身,也是天經地義,老大您日理萬機,身子發虛,需要惡補,天下皆知,那淮陰侯雖也向來謹慎,但『信聞天子以好出遊』,他韓信聽說您還在玩您的業餘愛好,定會覺得『其勢必無事』」。

  

  陳哥喝了口水,接著說:「又如陛下所說,陳屬楚地,韓信看到您大大咧咧在他的地盤上開這個動員大會,更加會放鬆警惕,不會想到您哪,其實是奔他去的。他韓信也是諸猴兒的一員,也得義務加入這個旅行團,一看天下無事,必『郊迎謁』,跑到郊外備好BBQ以盡地主之誼」。

  

  這劉邦已經倆眼來電了,覺得人陳哥真是越來越帥了。陳哥不管,接著來:「一碰到他,『而陛下因擒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楞個大力士伺候伺候他不就搞定了?一個不夠?您手下那麼些個肌肉男幹什麼的?白吃飯乎?讓他們搞定韓信,留著您那些一聽說韓信來了就尿褲子的大兵們去對付北面的匈奴吧,省得一進漢營就處處見晾著褲子在曬,人還以為是咱新款戰旗呢」。

  

  以前漢王執行陳帥哥的計謀,小子以為或多或少有那麼點心驚膽戰的。現在不同了,高祖對陳平的計策那是沒二話說,『高帝以為然,乃發使告諸侯會陳,曰:『吾將南遊雲夢』。

  

  於是劉邦就帶了一幫子壯漢「警衛」,操上弓,別上箭,又生拉死拽拖上人陳帥哥,就這麼上路了。這對付的可不是一般人,你陳哥也跟著吧,大不了報銷差旅費的時候,領導我簽字,給你發雙份補助。

  

  『行未至陳,楚王信果郊迎道中』,唉,這還沒到陳呢,這楚王韓信就已經把自己給呈上來了。那還等什麼呀?『高帝豫具武士,見信至,執縛之』,這韓信用兵如神,武功卻還沒到超一流境界。一代名將,就這麼糊裡糊塗給人摁地上給綁起來了。

  

  曾覺得陳哥這次的棋,行的極險。萬一韓信是帶著個三五千精兵來的,那高祖這次會諸侯恐怕就要變成跪諸侯了。可人陳平就是吃准了你,只要不讓你知道我們是在算計你,你就不會輕舉妄動。事實上,高祖都已經進入楚地了,名游雲夢,『實欲襲信,信弗之』,可見這保密工作做得好阿,估計是除了劉陳二位,誰都以為這次要去雲夢喀嚓喀嚓了。

  

  你看人陳哥出招這時機的選擇,部位的捏拿,分寸的把握,什麼叫「小陳飛刀,例無虛發」?反過來說,如果劉邦稍稍露一點要對付韓信的意思,比如說帶兩個團的兵力,事情就斷斷不會如此容易了,韓爺可不是那莽撞之徒。

  

  其實勸韓信造反的人,那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奈何韓信本人一再貽誤良機,終為所擒。這粗繩大索一捆上身,別人以前那些哼哼教誨頓時湧上心頭,韓信是百感交集,大呼『天下已定,我固當烹!』說你劉三啊,獵光了兔子宰狗吃。———還有什麼用?晚了!

  

  不過這劉邦也沒急著殺韓信,只是削去了他的楚王封號和領地,降回為淮陰侯,一直留在雒陽身邊。高祖明白韓信的斤兩,嘿嘿,你孫猴子再能,能逃出我如來的手掌心?只要在我劉邦身邊,就沒你興風作浪的餘地,所以殺與不殺又有什麼關係?

  

  韓信一直到後來被殺都不曾獲得過一次猛虎歸山的機會。推究起來,韓信之敗,實始於陳平的雲夢之狩,陳哥這「陰謀」地里漸漸的枝繁葉茂了。

  

  從陳地「狩獵」回來,劉邦那個high啊,簡直做夢就會笑醒,趕緊給幫著辦事的那幫子人記功封賞。呵呵,看來又有一部分人要快樂奔小康了。由此也可以看出,擁有重兵的韓信一直就是劉邦心頭的一大塊心病,這次能從你手裡徹底拿下兵權,就算您還健在,對不起,老闆我也立馬跟人去煮喜面吃去了。

  

  輪到加封陳平了,『平辭曰:此非臣之功也』。一看到這兒,小子我趕緊推開西面那扇窗戶,看看太陽是不是正在從這邊出來。陳帥哥推謝封賞,真真天下奇聞。瞧瞧,一直跟黨走,人長進了吧?謙虛了吧?也變成『士之廉潔好禮者』了吧?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這高帝也納悶呀,以前都是你小子哭窮,動不動就要求預支幾個月薪水,還有,要不是廉政公署看在哥哥我的面子上睜隻眼閉隻眼,估計你TM如今也只能申請移民,一走了事,今兒咋回事啊?『吾用先生謀計,戰勝克敵,非功而何?』哥哥偶用你的餿主意,輕而易舉就卸下了這塊心頭石,節省了大量軍費,帥哥你功勞不小啊。

  

  且看人陳哥的應對:『非魏無知臣安得進?』,沒這個無知,本蟀還不知在哪條船上幫人刺水撐船呢。嘿嘿,原來是在幫朋友拉選票哪。

  

  這兒咱們說啊,人陳帥哥雖然自己沒出血,做的是順水人情,但這麼吃水不忘挖井人的搞法,還是蠻讓人舒服的。果然,高祖也說:『若子可謂不背本矣。』,高祖人正在興頭上呢,最後是不僅依然賞賜了陳帥哥,『乃復賞魏無知』。這陳哥自然也是一文不拉把賞賜照單全收了。

  

  比較當年的韓信王齊,和如今的陳平辭封,二人在對付老闆的手法上,根本不在一個檔次。打住,又陰到一撥子人的偶像了,『誰的磚頭在飛,是不是本蟀的眼淚』...

楚漢之爭,最後是以西楚霸王的自刎烏江收場。這楚是滅瞭然而高祖劉邦的天下還遠遠沒見一個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地方割據勢力還死守著那一畝三分地不放,高祖自己親手加封的那些個小將們,也是動不動就玩造反有理,革命無罪。

  

  這不難理解,歷朝歷代在經營之初,都會度過這麼一個動蕩期。這不,就在劉邦「獵捕」淮陰侯韓信的第二年,楚漢時期另一個韓信又在北面吵吵著要過一把皇帝的癮。此韓信非彼韓信,此公是韓襄王之後,名信,受封韓王,多稱韓王信,以與淮陰侯韓信相區別。你說這名字有什麼好呀?還爭著叫韓信。

  

  高祖劉邦大約是對韓信說他只能帶十萬兵的評價很不太服氣,現在你韓信是指望不上了,那老大我親自去擺平這個韓王信,我叫你們倆用同一個名字!哼哼,罷了韓屠夫(不能提張屠夫了,那是人陳帥哥家丈杆子的爹),你看我吃不吃帶毛的豬。這麽著,劉邦就來了個御駕親征。保險起見,給弄輛大車,把陳帥哥拉著也一塊去。大哥我是為他好,省得他在家悶的慌。

  

  剛開始戰事還挺順,高祖也打了幾個勝仗,把韓王信追得滿處亂鑽,最後一不小心跑匈奴的地盤上去了。給高祖美的,狠狠的阿Q了一把,嘿嘿,雖然你不是淮陰侯,但是怎麼說你也叫韓信,我劉邦在戰場上打敗了韓信,嘻嘻嘻...

  

  就這麼一得意忘形,加上人陳哥又不見了影子,哪兒知道那個韓王信和匈奴的冒頓單于一合計,居然臭味相投,引為知己,倆人是兵作一處,將湊一堆兒,合起伙來就和高祖的馬仔們幹上了。這高祖也實在是高興得糊糊凃塗了,看對面有人就糊糊塗塗的趕,糊糊塗塗的追,結果是糊糊塗塗地被人重重包圍在距平城七里處的一個叫「白登」的糊糊塗塗的土包上,歷史上糊糊塗塗地稱之為「平城之圍」。

  

  有時候也很生陳哥的氣,你說你那麼好使的腦瓜,還總是隨軍當著高級參謀,可怎麼還老是讓你們這一撥子人給別人搞的山窮水盡,想找個地縫鑽都找不著?這不,你老闆又給人圍上了,連帥哥你也他媽給裝進了渾天袋,再不睜睜眼哪,可真要成人家瓦罐里的會游泳的小寵物了。

  

  呵呵,有道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還有更讓人著急的呢。

  

  這高祖劉邦剛開始不想驚動人陳哥,想著這麽個假冒偽劣韓信老大我自己都擺不平,多他媽沒面子啊!所以一開始是東遮西擋苦苦支撐,也虧得將士們拚死命,才沒被人一口吞下。可是當初冒進追趕,大家根本沒帶多少口糧,這時間一長,弟兄們開始有點蝦米菜了,是煮皮帶的煮皮帶,挖草根的挖草根,一直抗了整六天。

  

  到第六天晚上,看看實在抗不下去了,不成,這老命比面子重要,只好又把陳帥哥這殺手鐧給扽了出來。陳哥睜眼一看,我靠,怎麼搞成這德行了?我說怎麼這幾天送上來的伙食越來越稀呢。高祖呢,是垂頭喪氣,一言不發。陳帥哥想了想,說:「老大別急,今晚上本蟀去和這個冒頓單于的寵妃閼氏聊會天,順溜的話,咱明兒就可以回到平城吃晚餐了」。高祖一聽,頭也不回,安心睡他的覺去了。這糧食不夠,少動多睡,能節省能源。

  

  這時候,太史公幹了一件最最讓人牙根痒痒的事兒,大家都把心吊嗓子眼上想看看這次陳哥又怎麼「胡鬧」一次,「陰」人一下,人太史公告你:『其計秘,世莫得聞』。沒了!

  

  你說這不是要把皇帝和太監一併給急死嗎?要麼你別說,要麼給弟兄們說透了算。這人哪,就是有那麼一股子擋不住的好奇心,你越說這事看不得吧我就越想看。

  

  小子我曾追一MM,有那麼幾封感謝信之類的物事,想顯擺一下又不好意思,小子我怎麼說也是謙謙君子(別扔磚頭,至少表面上是吧?),怎麼可以這麽自己鼓吹自己呢?於是小子我做了一個封兒,把這些明明想Show給MM看得東東全都封進去,又拿筆在封上寫上「此封不可拆,不可拆,決不可拆」,最後以泥塗其表,做日久狀。後來MM「不小心」就發現了這個封,嘿嘿,大家知道MM那時候的心情了吧?就跟你現在想知道到底是個什麼『世莫得聞』的『奇計』一樣。

  

  光為這事兒生氣也沒什麼用,你《史記》里不寫,難道別處就沒寫?待俺跳上雲端,眨巴眨巴千里眼,放目一搜——結果很令人失望。那些關於這一計的描述,大多停留在猜測階段,能經得起推敲的實在太少了。小子我就說說桓譚的《新論》里的說法,聊以解解饞吧。

  

  《新論》上說:『高帝見圍七日,而陳平往說閼氏,閼氏言於單于而出之,以是知其所用說之事矣』,這『以是知』三個子就是告大傢伙啊,偶下邊兒編的故事也是根據『高帝見圍七日,而陳平...』等語猜出來的。

  

  首先解釋一下「閼氏」,指的是單于冒頓的一個寵妃,大抵相當於楚王之虞姬,漢王之呂雉,及陳哥之張小姐。陳平『往說閼氏』,帥哥親自出馬去遊說這個單于寵妃,『必言漢有好麗美女,道其容貌天下無有』,這一提漢有這麽一個千嬌百媚的MM,估計這閼氏已經心裡發毛。

  

  『今困急,已馳使歸迎取,欲進與單于』,咱們已經派人去接這個超級大美女,打算獻給你家老公,咱也不想這麼干呀,可被你們圍的彈盡糧絕了,皮帶都吃光了,剝樹皮系著褲子呢,不這麼干出得去嗎?

  

  『單于見此人必大好愛之,愛之則閼氏日以遠疏』,後果嚴重啊,閼氏這會子俏臉兒煞白,毛骨皆悚然而顫:這...可怎麼辦?『不如及其未到,令漢得脫去,去,亦不持女來矣』。嘿嘿,餿主意出來了,說趁著這大美女還沒到,你去想辦法讓我們突圍而出,我們出了包圍圈,還會把美女給你家老公嗎?這不犯賤嗎?

  

  這閼氏小女子一個,『有妒媔之性,必憎惡而事去之』。早說了,女人最好的營養品乃是酸醋,只要這酸醋一喝,要力氣有力氣,要勇氣有勇氣,要才氣有才氣。至於後面她怎麼於枕席之間擺平老公,讓高祖他們平安而出,這和咱要鼓吹的陳帥哥無干,就不多說了。

  

  然而這猜測卻經不起推敲,最大的疑點是:第一,一點也不陰,看不出誰因之而倒霉了,按太史公的暗示,陳哥這一計似乎極盡陰毒之能事,都不好意思說出來讓大家知道。可這麼猜測的話,豈不是人人得利,皆大歡喜?有什麼不可為外人道之處?

  

  第二,這閼氏為了不讓老公得到這個漢家美女,固然可以吹點枕頭風,讓單于放你們一馬,然小子我以為更大的可能是:閼氏去鼓勵老公加大火力密度,日夜強攻,漢軍都被逼得獻美女了,我看你們還能支持幾天。只要在大美女到達之前,本小姐讓你們灰飛煙滅,你們還願意繼續獻美女給我家老頭子嗎?

  

  後來小子我與人瞎侃,有才思敏捷之神君提到一個很現代意識的辭彙:美男計!說你看,太史公屢屢提到人陳帥哥靚帥酷,其實是一次也沒提到他正兒八經利用過這一資本,都是你小子挨這兒唧唧歪歪老說人拿這個泡妹妹來著,此其一也。

  

  其二,陳哥計出,必有人遭殃,這一計里司馬遷只提到四個人,高祖劉邦,單于冒頓,寵妃閼氏,還有帥哥陳平,那陰誰呢?陰老闆?陰自己?有病啊?陰單于?我倒想呢,可陰得到嗎?所以八成最後挨陰的就是這個閼氏。

  

  如果陳哥誘之以美色,再加上陳哥積累的豐富經驗,要讓這個閼氏神魂顛倒一下,該當不是難事。人家芳心暗許,更說不定珠胎暗結,日日之盼君來,可你陳帥哥呢?頭也不會,一走了之,人家豈不是慘不堪言?前前後後,這事兒很光彩么?足以為外人道么?

  

  小子無言矣!總之是,『其計秘,世莫得聞』,餘下的,只好留給大家自己去想像了。  高祖九死一生,從平城逃了回來,一肚子沮喪,依然為拚了命保自己出來的弟兄們記功行賞,每人加發熟牛皮腰帶五根,也好,下次碰上平城這種情況,煮都不用煮,直接就可以啃,那也不必提了。

  

  

  花開花落,歲月無情,韶光易逝,紅顏易老。一代潑皮帝王也擋不住那日月雙輪,終於兩鬢霜白,垂垂老矣。偏偏我就是要證明一下寡人我不只能將兵十萬,所以一有戰事,這高祖就臀不離鞍,鞍不離馬。後來淮南王英布又舉兵造反,高祖也不看看自己已然年逾花甲,一如既往,御駕親征,孜孜不倦想證明人生那個不變的主題。

  

  最後倒也打敗了英布,可就在攻打英布的戰鬥中,高祖劉邦不慎為流矢所傷。加上歲數大了,竟然一病不起,好不容易才蹭回都城長安。這時候燕王盧綰又舉兵造反了,指名道姓要跟人劉邦單挑。

  

  劉邦那個生氣呀,好你個盧綰,晚幾天再造反不好嗎?偏偏趁著老大我不能御駕親征的時候添亂,這自我證明的機會..嘖嘖。高祖自己實在干不動了,『上使樊噲以相國將兵攻之』。

  

  樊大鬍子大名鼎鼎,帶帶兵,打打仗,喝喝酒,罵罵娘,家常便飯,不值一提。不過這次以相國身份出征,這可不得了了,一時間有點暈菜,搞不懂這相國該怎麼個御下,管他呢,老子先抖抖威風再說,你看那些個當相國的,哪個見了我不是神氣得要死?俺如今也學學他們便了!

  

  這一學,麻煩來了,惹人不高興了,噲『既行,人有短惡噲者』,有人告惡狀了吧。高帝歲數大了,又在病中,有點神志不清,別人告狀說這樊噲怎麼怎麼怎麼怎麼地,這高祖還就信了,『怒曰:噲見吾病,乃冀我死也』。說樊噲這王八羔子,看老子病了,就咒我死!

  

  高祖招陳平和絳侯周勃來一塊商量這事兒。這個周勃出了名的不善言辭,關於他的故事也很有意思。後話,這兒提一下。說是商量,其實高祖哪兒還聽得進去別人的意見,也就是頒布了一條命令而已。

  

  曰:『陳平亟馳傳載勃代噲將,平至軍中斬噲頭』。說:「你,還有你,趕快帶著老大我的佩劍追上去,瞧,這劍不錯吧?陳平呢,你傳老哥我的命令,讓周勃代替樊噲帶兵給老子去抽盧綰的筋兒,扒盧綰的皮兒。你他媽造反老大我不生氣,你倒是看看時辰哪,沒見老大我病著嗎?,對了,他盧老帽兒家的女人們...偶不多說了,老規矩。陳帥哥你辛苦一下,麻煩把樊噲的腦袋給我捎回來!我倒要看看是他的脖子硬還是老子的寶劍鋒利!」

  

  老闆的話也不能不聽啊,那就走吧。這二人就這麼磨磨唧唧上了路。倆人其實也都是明白人,豈不知道高祖這不過是氣頭上的瞎指揮。這可以理解,大凡上了歲數的人,最忌諱別人說他死,好比這女人一過三十五,就算是風韻尤存,你說她傻,你說她笨,都沒事,但你不能說她老,聞之必....磚頭!別介,這誰把脂粉盒都砸過來了?

  

  倆人在路上就商量上了:

  平:我說周爺,咱真的去砍樊爺的腦袋?

  勃:唔...

  平:周爺跟老大多少年了?樊爺跟隨咱們老大,怕是和您前後腳吧?

  勃:嗯嗯...

  平:立的功雖趕不上您周爺,怕也是數不過來了吧?

  勃:嘿嘿嘿...

  平:人還是老闆的小姨子的老公,可是皇親哪。

  勃:可不是嗎?

  平:老大這氣頭上,讓周爺您帶著我砍了他去,等氣兒順了,後悔了,樊爺的腦袋...

  勃:你說怎麼辦?

  平:周爺幫小子我拿個主意,看這樣行不行,我給搞輛囚車,帶席夢絲加衛生間的,把樊爺他活著拉回來,老闆他要殺要剮,自己看著辦好了。

  勃:我看這法子行!

  

  ——怎麼樣?這陳哥有一套吧?

  

  這人算不如天算,高祖劉邦最後是即沒饒恕樊噲,也沒殺成樊噲,為什麼呀?陳平押著囚車往回走,還不等帥哥回到高祖身邊聽候發落,高祖劉邦就因病不治,結束了其光輝的戰鬥的一生。

  

  陳哥對時局看的極准,知道高祖一死,大權一定落入呂后手中,可不是?高祖劉邦在世的時候,就曾經為立太子的事說過呂后羽翼已豐,他兒子惠帝登基,呂后掛帘子弄權是難以避免的了。再說劉邦身邊這一幫子人,若論心狠手辣,無人能出呂后之右。

  

  在這種搶班奪權的關鍵時刻,您要還緊抱著《仁義治國》這麽一篇Paper,那你就趁早靠邊站算了,省得池魚之災。所以後來的唐太宗李世民在奪權鬥爭中,不惜讓自己的兄弟一個個兒的腦袋搬家,你道真的是建成他們十惡不赦?不是那麼回事!政治需要,幹得對!沒什麼可指責的。

  

  既然呂后會得大權,手裡這個樊噲樊大將軍可就真的成了燙手的山芋了,人可是呂后的妹夫呀。這呂后關愛自己娘家人,那好比滾滾長江東逝水,是源遠流長。當時的情況是,人都只知道陳平出差殺樊噲去了,可還不知道人帥哥陳沒殺,只是請樊大將軍坐囚車兜兜風而已。

  

  陳哥一聽說老闆死了,馬上想到了老闆娘的光明前途,也馬上記起老闆的小姨子有次給自己發秋波,自己給她玩了個看貼不回,又馬上想到這小蹄子一定會進讒言給自己小鞋穿,何況我這次公差的任務居然就是來撕她的終身飯票。

  

  陳哥當機立斷,自己帶了幾個人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往回趕,讓押運樊噲的車隊隨後跟來。半道上,中央來了指示,讓平哥在滎陽屯紮一下暫時不要回宮。陳平不是呂后死黨,呂后當然就怕他這會子趕了回去給自己添亂;但陳哥也不是呂后的對頭,所以讓他暫時隔遠點,等老娘我先把宮裡這亂攤子理順了再考慮怎麼伺候你,是籠絡還是打擊報復,再說。

  

  這哪成啊,等你理順了,估計你聽到的關於本蟀的壞話都能裝一火車皮了,娘的,蟀在外,後命有所不受!於是那坐下白龍馬PP上挨鞭子的頻率又更上一層樓了,直累得前吐後瀉腿肚子轉筋,就恨這輩子投錯了胎。陳哥返回長安,二話不說,撲通一聲就跪高祖靈前那硬梆梆的地板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就哭開了。

  

  『哭甚哀,因奏事喪前』:我的老闆呀,您怎麼就這麼去了啊啊啊啊,您讓我出差去宰了樊爺,我想那樊爺可是皇后的妹夫,皇后一家對您忠心耿耿,怎麼會反您哪啊啊啊啊,因此上,本蟀只是把他接回來和家人團聚幾天,並不曾為難他啊啊啊啊,皇后讓我暫時屯紮滎陽,我哪能不回來參加老闆您的追悼會呀?為了和您話聲別,我只好抗旨了啊啊啊啊,您去了,偶也不想活了,您在天之靈,讓皇后以抗旨之名楞死我算了,讓我跟了您去吧啊啊啊啊,嗚嗚嗚嗚...

  

  這通話當然是哭給呂后聽的,你要是呂后,聽了心裡啥感覺?小子我要是她,首先一聽能夠派上大用的妹夫還沒死,心裡先偷偷狂喜一下再說。人陳帥哥又甩給咱呂家高帽一頂,戴著實在舒服,看起來他對咱呂家印象不錯嘛,嗯,可以拉攏!為了看一眼死去的老闆不惜性命抗旨,忠心耿耿,拉攏了他,日後對老娘我也這麼忠心得不惜性命,這個么...就這麼定了,抗旨有啥關係?用人之際,那聖旨,重寫一份不就行了?

  

  於是『呂太后哀之』,這個「哀」是同情可憐的意思,看看,陳哥這一科學哭喪而免禍,是不是與卧龍弔孝有異曲同工之妙?呂后反安慰起平哥來了:『君勞,出休矣』。陳帥哥我就是不出去:老闆就這麼去了,您就讓我最後陪著他,多看他幾眼吧,嗚嗚...心話啦:靠,我這一出去,你那個妹子還不是馬上進來把本蟀往死里摁?雖說我救了她老公,可是焉知她不算老帳?不成,我得賴您身邊,把您對我的好印象再鞏固鞏固。

  

  所以在高祖喪葬期間,陳平『得宿韂中』,就睡在靈堂,在呂后心裡的分量那是直線上升。喪禮結束,『太后乃以為郎中令,曰:傅教孝惠』。做上了太傅,和那個項少龍官職平齊,不過我可不覺得他會和項少龍一樣那麼威風,這一次的變故,能未被呂后打擊,已經算不錯了,官大官小,不重要。君不見呂后殺起人來也是個不眨眼的?後來把人戚夫人砍手剁足,挖眼刺耳,就是明證!

  

  『樊噲至,則赦復爵邑』,果然官復原職!

大漢帝國第一代領導核心就這麼帶著滿腹心事地去了,次子惠帝立,尊呂雉為太后。世界逐漸太平,漢朝漸漸進入了一個相對穩定的時期。在這麼個世人嚮往的和平時期,大家也別指望能看到陳帥哥(該叫帥爺了吧?)什麼奇計。他那奇計,有傷陰德,還是少點好。

  

  然而陳平陳帥哥與呂氏集團之間的恩怨卻不能不提。

  

  以陳哥那麼敏感的鼻子,這老闆娘心裡有多少小九九,那是瞎子吃湯圓,心中有數。可是陳哥也明白,這個為人剛毅的呂太后自己做一個女老闆其實沒多大問題,怎麼說也是高祖劉邦的老婆嘛。然而她這麽眷顧娘家人,卻不是什麼好事,君不見,在太后身後,一個呂氏灌水集團已象無風時的炊煙一樣冉冉升起,這麽一個呂氏集團卻是劉漢江山所不能容忍的。

  

  陳平琢磨著:本蟀雖然風流瀟洒,不過要擺平這個呂氏集團,就我一個人好像沒什麼戲呀,弄不好還有被毀容的危險!得找個人合夥干!找誰呢?...嗯,首先這人得沉得住氣,別動不動就象燒著屁股的猴子,走漏消息...最好在軍隊裡頭有點沉澱,真砍起來,可別讓本蟀以一敵萬...唉,排來排去,就這個絳侯...可這老爺子一向嫉妒本蟀這幅身子骨,是個問題...不怕,怎麼說周老爺子對咱前任老闆還是沒得說的,就這麼定了...來人哪,查查周太尉的生日是哪天啊?什麼?當然是今年的!

  

  這個絳侯周勃,很是個人物,為人直爽,作戰勇敢,但並不是沒有心機。他和陳平第一次打交道,是陳哥入黨那會,還沒說起就忙著收黑錢,跑去漢王那兒告狀的,就是以這位周老爺子居首,倆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吧。

  

  陳哥不管那麼多,等到周勃開生日party,陳哥是狠狠地出了一把血,備了一份厚禮就去給老爺子祝壽。這周老爺子性子雖然直爽,鼻子的敏感程度也比這陳平差的不遠。一看這厚禮,心裡就犯嘀咕:老子年年過生日,陳平這兔崽子都不知道在哪兒鬼混,今兒玩甚麼玄虛?無事不登三寶殿!就不知小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哼哼,管你什麼葯,就你那兩下子,老爺子我通吃!不過保險起見,我家的老少女性還是迴避一下比較好。

  

  壽宴上,這陳哥是頻頻舉杯,來者不拒,最後是喝了個酩酊大醉。宴罷眾散,這陳哥洋相還沒出完呢,嘔吐狼藉,一團爛泥一般,根本移動不得。周勃暗罵:嘿嘿,帥有什麼用?草包一個,不過如此,得,今兒別回去了,就住這兒吧,倒霉,明兒還得給這小子洗被子床單。

  

  等大傢伙散盡了,咱陳哥的酒啊,嘿嘿,就奇蹟般醒了。一條放過主母,剷除諸呂的長時跨的大謀劃就在陳哥的醉酒之夜悄然誕生。

  

  陳哥這一次表現得相當主動,一點也不像從前那樣,屎到屁股門兒了才想起挖茅坑。也是沒辦法,劉老大在的時候,這群馬仔們的事,自有老大幫著張羅。如今老大已然作古,這事兒總得有人冒個頭呀。

  

  『六年,相國曹參卒,以安國侯王陵為右丞相,陳平為左丞相』。瞧人陳哥混得還真不錯,按憲法規定的行政關係,該是第三把手吧。漢以右為尊,人王陵比他還高一級。可實際上,陳帥哥是第四把手,因為這兒還有一個藏在帘子後面看不見的一把手呂雉呂太后。

  

  這個王陵『少文,任氣,好直言』,可能是很有幾分彭德懷彭大將軍的氣質。直言是好事,那你也得看看對象。一味的直言蠻幹,弄不好枉丟了性命,就成了賈寶玉所說的「文死諫,武死戰」的「庸祿」了。

  

  舉個例子,高祖盛怒之下,非讓你陳平去砍了樊噲,你當然知道這麼做不對勁,那你也死諫?諫來諫去,你可能真的就死了見了。你就不會和陳哥一樣想點別的法子?沒聽說過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嗎?所以小子我贊成寶玉的觀點,死諫的人,都很笨,做事不動腦子,徒徒丟了性命,就算得了忠勇之名,於人於己無益!呵呵,誰說咱寶哥哥不懂仕途經濟學問?

  

  這王陵最後就折在「直言」上了。他當了兩年的右丞相後,『孝惠帝崩』,這大權啊,就連名帶實被呂太后一鍋端了。太后想照顧娘家人的心性不改,原來還只是隔三插五偷偷往娘家扛幾袋麵粉,現在更是『欲立諸呂為王』。呵呵,小子我要有這麼個閨女兒就好了。

  

  有一次早朝,大臣們魚貫而入,行禮畢,太監扯著公鴨嗓子那吆喝:有事兒快說,沒事兒呆著--。誰敢有事兒啊?那就呆著吧。

  

  太后嗯嗯清清嗓子就問:「王相爺,偶這幾個兄弟申請晉陞王爺,您看他們政審的事兒...」

  這王陵直巴巴就說:「回太后的話,臣以為這事兒基本沒戲!」

  太后眉毛一挑:「為何呀?」

  對曰:「咱前任老大你老公早說了,非劉姓的娃不可以當王爺!這個凡是高祖...」

  

  嘿,您還真的以為太后在徵求您您的意見哪?人不過是讓你順著太后的意思幫著呂家集團杜撰幾條功德罷了。太后嘴上不說,那肚子里的火都快從喉嚨里噴出來了:真他媽王老五!一看這這不對勁兒,是趕緊把他老人家的話打斷,回頭問:「陳相爺,您說呢?」

  

  陳哥的回答讓王陵目瞪口呆:「臣以為沒什麼問題!」

  太后挑起來的眉毛又展平了:「哦?周太尉,那您說呢?」——真是問對了人了!

  太尉周勃閃身出列:「回太后,臣也覺得可!」——夠默契吧?

  王陵不幹了:「可當初先帝...」

  太后不等王陵說完:「陳相爺您說說吧」。

  

  王陵的話就這麼給悶回肚子里去了,眼看著肚皮就給撐起來了。陳平說:高祖劉邦當老大的時候就封姓劉家子弟,『今太后稱制,王昆弟諸呂,無所不可』。現在是太后您當老闆了,封幾個姓呂的做王爺,這太應該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呢?雖然前任老大確實說了那話,但咱們幹事兒應該講求與時俱進,堅決反對兩個凡是!

  

  這陳哥說完了,周勃跟上來列了N條呂某某抗戰在救災第一線的事迹。也難為人周老爺子,口才一向不好,今兒居然能有條有理。聽得太后是心花怒放,恨不得讓陳平趕快休了張小姐(應該稱大嫂了吧?)再從他呂家選個撐投點的嫁給他算了,周老爺子么,就算了吧,咱這兒不興八十二的娶二十八的。

  

  就看人這王相爺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散了朝,王陵氣乎乎把這倆一把拽住,臉紅脖子粗就發標:『始與高帝啑血盟,諸君不在邪?』說這當年和高祖放血立誓,只要哪個不姓劉的小王八蛋敢封王,大傢伙一起抽他丫的,現高祖是不在了,可咱們還在啊,你說呂雉這娘們當了老大,咱們看高祖分上就算了,可現在要封他那麼些個七大哥八大舅的做王爺,你們倆倒好,當初的誓言都他媽扔到爪哇國去了嗎?唵?

  

  陳帥哥和絳侯周勃挨了罵,可也知道和這麼直性子人也不能抖露得太多。只是撂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於今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夫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說如今在朝堂上據理力爭,比唾沫星子,咱哥倆不如您,強!咱甘拜下風行了吧?他日保全劉家江山,讓劉家子弟重登皇位,您老就不如咱哥倆了。老爺子啊,您可要保重您自己啊,最近您這血壓...

  

  呂太后後來到底是清算了王陵的這筆帳,『乃詳遷陵為帝太傅,實不用陵』。呵呵,當上顧問了。王陵呢,氣得稱病不朝,『七年而卒』。看看,你非得跟自己較勁,有什麼用?

  

  呂太后顧而不問王陵之後,封了若干位堂兄堂弟堂侄為王,又乾脆把陳哥升為右丞相,讓自己的相好審食其當了左丞相。

  

  就在陳帥哥為相期間,呂后的那個妹妹呂嬃,也就是樊噲的老婆,曾數次在姐姐面前告狀說人陳哥的壞話。小子我就不明白了,人陳哥到底怎麼就得罪這小蹄子了,司馬遷說是因為:『以前陳平為高帝謀執樊噲』,說不通嘛,陳平不是保全了樊噲嗎?如果砍了樊噲是陳平的主意,那還等什麼呀?見到了立馬人頭落地,那恭喜呂嬃,如今她已經可以再「就業」了。

  

  小子我想不明白,就安插了說呂嬃沖人帥哥放電,被人帥哥使出金鐘罩屏蔽一節,我隨口一說,諸君隨眼一看,勿深究也!  呂嬃這次告人家什麼呀?『陳平為相非治事,日飲醇酒,戲婦女』。該告!你說你在相位不謀其政,堂堂丞相不思為人楷模,整天價『飲醇酒,戲婦女』,叫什麼樣子?不過小子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事兒為什麼是呂嬃在告,誰封她做紀檢會主任了?呵呵,興許小子我瞎猜她曾在人陳帥哥這兒招了白眼也有那麼幾分道理!你看看蕭峰和康敏的故事就知道了。

  

  『陳平聞,日益甚』。陳哥聽說呂嬃在告他,反而變本加厲地向一個酒色之徒看齊。高人行事,果然高深莫測。看看呂后的反應,『呂太后聞之,私獨喜』,合著這呂后聽說了還沒事兒偷著樂呢。弄了半天,人帥哥陳又玩上「麻將」了!

  

  果然,呂后為了鼓勵陳哥繼續「忙」,『面質呂嬃於陳平曰:鄙語曰『兒婦人口不可』』。當著呂嬃這老蹄子的面,對人陳帥哥說:這俗話說得好啊,小孩兒和小女子講的話最信不得了,也不看看我和陳相爺關係那個鐵,放心,別管呂嬃的些許黑狀。

  

  咋跟個黑社會一樣,老大鼓勵馬仔們去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這麻將麻將,真夠「麻將」的!

  

  就這樣,呂氏集團對陳平周勃基本沒有防備,根本料不到呂后一死,率人發難的會是這兩位。一下子來了個措手不及,連好幾個呂家集團的死黨都糊裡糊塗就把軍權交給了陳平周勃,還以為這是俺們娘家人呢,就這麼糊裡糊塗搞了個全軍覆沒。關於剷除呂氏集團那一幕,涉及到的人物、場地、背景實在過於複雜,要把這一節交代清楚,恐怕小子我又得再增補五貼。好在裡面涉及的有關陳帥哥耍聰明的地方並不多,因為早在幾年前,陳哥就已經和周勃把聰明耍下了。

  

  所以小子就偷個懶,引用一段《史記》塘塞一下,『及呂太后崩,平與太尉勃合謀,卒誅諸呂,立孝文皇帝,陳平本謀也』。三件事:第一,陳平和周勃合謀,端了呂氏集團;第二,立的這個文帝,就是史稱「文景之治」里的那個漢文帝,真是立對了人了,有眼光;第三,陳平「本」謀,說的是最初的想法,始於陳平陳帥哥!

  

  這個絳侯周勃,估計是人陳哥那會宰周勃手下將領的黑錢刀子下的太陡了點,儘管以後倆人多次成功謀事,這周老爺子對陳平卻一直不怎麼服氣。陳哥察言觀色,心知肚明,這次趁著文帝上台,要對剷除諸呂的謀臣武將論功行賞,陳哥小小的點了周老爺子以下,不能算陰他,畢竟這是人民內部矛盾,不能亂陰人的。

  

  『孝文帝立,以為太尉勃親以兵誅呂氏,功多』,呵呵,周勃能親自衝鋒陷陣,陳哥干不來,也懶得干,所以表面現象是周勃功大於陳平。陳哥已經身居高位,薪水足夠他腐敗奢華了,不打算去和人爭,就『欲讓勃尊位,乃謝病』。

  

  文帝不幹了,我一上台您就裝病,是不是看俺年輕,不給我面子?陳帥哥呢,開始玩上假謙虛了,曰:『高祖時,勃功不如臣平。及誅諸呂,臣功亦不如勃。願以右丞相讓勃』。說輔佐高祖劉邦,本蟀功比他多,所以我的官品比他高,但這次剷除諸呂,卻是他比俺功高,我願意把右丞相之位讓給他。

  

  別忘了,陳平在呂后時期就已經是二把手了。這兒小子以為,陳哥他不過是把文帝想說的話幫他說了出來,這樣讓老闆更有面子一點。文帝沒想到這政治思想工作這麽好做,於是宣布,絳侯周勃升為第一副主席(右相),帥哥陳平降為第二副主席(左相),同時號召全黨全軍學習陳哥的高風亮節,提高政治覺悟。

  

  周老爺子終於壓過了陳哥,心裡不免也有幾分得意。你想想,以前見了陳平,都得低著頭「卑職卑職」的謙虛,要罵也只能在肚子里猛念三字經。現在不同了,哼哼,見了小子你哪,可以高抬著頭,「本相本相」的吟唱,那爽!

  

  才上任沒幾天,老爺子就發現,【請使用文明用語】又上了這小子的當了。是這麼回事,當時文帝剛剛理政,對很多業務還不是很熟,動不動就需要下面的馬仔們幫襯一把。有一次早朝,文帝就問周勃:『天下一歲決獄幾何?』說這天下一年裡頭砍掉的犯人有多少?周勃那兒知道這些細節呀?只好很抱歉的說:『不知』。一會文帝又問他:『天下一歲錢穀出入幾何?』說這天下一年收多少糧食,鑄多少錢幣?這老爺子又不知,好嘛,這一問三不知,文帝要幫偶改名叫做「周無知」就麻煩了。所以兩道考題一過,周老爺子已經是倆老腿直顫,『汗出沾背』。

  

  過一會,文帝又問:「天下...,嗯?相爺您怎麼啦?你,你,還有你,愣著幹什麼,還不過來攙著點相爺?」——差點就傳速效救心膠囊伺候了。

  

  周相爺給攙著到一邊坐著去了,現在就是陳哥與皇上最近了,這文帝也覺得有趣兒,幾個問題就把個威風八面的周大將軍問成這樣,年輕人心性,忍不住就又問陳哥,『天下一歲決獄幾何?』,陳哥想也不想:「問公安部長」;『天下一歲錢穀出入幾何?』答曰:「問財政部長!」

  

  這文帝還真來了興緻,接著問:說這什麼事都有人管了,那相爺您幹什麼呀?文帝這一標還真不好接,且看人陳哥凌波微步:『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育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焉』。真TM能侃,中心思想就是說,丞相那是大官,大官哪能去管這些小官管的雞毛蒜皮?大官要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讓這些小官好好乾活,供陛下您剝削。哈哈哈,精闢,後來諸葛出祁山,也是官拜丞相,要早按陳哥說得這麼去做就好了。

  

  『文帝乃稱善』,右丞相周勃聽到這一段答辨,恨不得找個地縫往裡擠。散朝了,找個沒人的地方,拽著陳哥的袖子說:「哥們,太不夠意思了,你平時怎麼就不教教哥哥我這朝堂的應對呀,瞧今兒這洋相出的,都讓人扶著坐冷板凳去了。」

  

  陳平這兔崽子也忍不住『笑曰:君居其位,不知其任邪?且陛下即問長安中盜賊數,君欲強對邪?』,說皇上要問您這長安城有多少小偷小摸,相爺也硬撐著對?周勃低頭想了一下,曰:哥們我只好對「天下無賊」!

  

  從這時候起,周老爺子才終於服了人陳哥了,『於是絳侯自知其能不如平遠矣』。當丞相沒幾天,估計儘是類似的洋相,『絳侯謝病請免相』,得,咱不幹了,行不?次次讓人扶著坐板凳,咱丟不起那張老臉。

  

  周勃辭職,『陳平專為一丞相』。從此以後,漢廢除左右丞相制度,只設一相,所以《三國演義》裡頭,曹操也好,諸葛亮也好,都只有一相。

  

  『孝文帝二年,丞相陳平卒,謚為獻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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