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關懷——度亡濟幽
生死關懷——度亡濟幽
佛教更重視對亡者死後「追福」、「追薦」、「超度」,由對亡者死後的盡責與實際利益,解除親屬「人死永滅」的深刻痛苦,以「利益存亡」。這可謂佛教死亡危機干預的獨特方法。
為亡者「追福」之制,本出原始佛教,其方法是布施僧尼。佛經說,人死之後,家屬應代為亡人將其生前衣物遺產施予僧尼,或用其財物「齋僧」(設飯食供僧尼食用),這樣可使亡人的中有得到布施僧寶的福報。《隨願往生經》說:
若以亡者嚴身之具、堂宇屋宅園林浴池以施三寶,此福最多,功德力強,可得拔彼地獄之殃。
南傳《長部·教授屍迦羅經》佛言:子女有義務行善並將功德迴向給去世的父母。俗家人亡故,僧尼應安慰祝願,《摩訶僧祗律》卷三四《明威儀法之一》說為亡人施福咒願偈曰:
一切眾生類,有命皆歸死。隨彼善惡行,自受其果報。
行惡入地獄,為善者生天。若能修行道,漏盡得泥洹。
《大唐西域記》卷二說︰出家僧眾在喪葬時不可號哭,「父母亡喪,誦念酬恩,追遠慎終,實資冥福。」
大乘《地藏菩薩本願經·利益存亡品》說,人命終後七七日之間,亡者如痴如聾,或在諸司辯論審定業果,未測之間,千愁萬苦,念念之間希望骨肉眷屬為之造福救拔,此時:
若能更為身故之後,七七日內,廣造眾善,能使是諸眾生永離惡趣,得生人天,受勝妙樂,現在眷屬利益無量。
《優婆塞戒經》卷四說:若亡者墮於餓鬼道,需要親屬為其作福(追福)布施,奉勸人們「為餓鬼勤作福德」:
若以衣食、房舍、卧具、資生所須,施於沙門、婆羅門等貧窮乞士,為其咒願令其得福,以是施願因緣力故,墮餓鬼者得大勢力,隨施隨得。並說為亡者追福的時間有三:春之二月、夏之五月、秋之九月。
大乘佛教宣揚:佛法僧三寶,有超度亡靈、利濟幽冥的巨大法力,親屬依仗三寶之力,為死人追福超度,可以利益存亡。《大乘本生心地觀經》卷三偈云:
以其男女追勝福,有大金光照地獄,光中演說深妙音,
開悟父母令發意。憶昔所生常造罪,一念悔心悉除滅。
口稱南無三世佛,得脫無暇苦難身。往生人天常受樂,
見佛聞法當成佛。
說子女為其亡故父母追福,即便父母已墮於地獄,也能感通佛菩薩,以金光照燭,說法令亡魂開悟,懺悔念佛,得脫離地獄,往生人天,乃至將來見佛聞法,修行成佛。《地藏菩薩本願經·利益存亡品》說:
若有男子、女人,在生不修善因,多造重罪,命終之後,眷屬大小為造福利一切聖事,七分之中而乃獲一,六分功德,生者自利。
這種說法,適應了人們追懷亡故親屬的感情需要,能起撫慰失去親人的痛苦心靈之作用,尤其在具有深長孝親祭祖傳統的中土,與本有的喪葬禮俗結合,再加上統治者從倫理教化目的出發的提倡推廣,產生出種種度亡濟幽的「法事」,盛行於社會,形成民俗,至今尚不絕如縷。費爾巴哈因而稱「中國人是最為死者操心的民族」。藏傳佛教界以亡者財產施予寺廟追福及延僧超度之風更盛。
為亡者追福設齋的風俗,始於北齊,於亡後三日設齋,請僧眾誦經超度,稱「三日齋」。唐人元休所撰《冥報記拾遺記》記述了一個有關三日齋的傳說:北齊有梁姓官員,死後其家以家奴殉葬,四日後家奴復活,告言,在冥府見主人魂魄受壓脂之刑,而經妻子設齋誦經,壓脂不得,傳語妻子:願再營齋相救,慎勿殺生祭奠。民間還根據佛教中有身七日一死、歷七七日必轉生的說法,於人死後七七日的每一七日,設齋追薦,稱「累七齋」。累七齋那天,主齋僧剪紙幡焚化,稱「齋七幡子」,此系據《正法念處經》將生天的中有見白氎能垂下之說而作,旨在令亡者中有見到白氎,得以生天。
為亡者追福的盛大佛事,是七月十五日所舉行的「盂蘭盆會」。此會依西晉竺法護譯的《佛說盂蘭盆經》而設立。經稱:佛神通第一的弟子摩訶目犍連(大目連)阿羅漢,以天眼見亡母墮於餓鬼中受罪,饑渴交迫,大動孝心,乃持缽飛往忉利天,取天上美味飲食奉獻於母,不料飲食到其母口邊,皆化為火炭,不得下咽。目連啼泣告佛,佛謂其母業重,非目連羅漢一人的神通力可消,須以十方眾僧的威神之力方可救拔,並告世人:
是佛弟子修孝順者,應念念中常憶父母,乃至七世父母,年年七月十五日,為作盂蘭盆,施佛及僧,以報父母長育慈愛之恩。
梵語盂蘭盆,意為解救倒懸(餓鬼之苦猶如被倒懸)。以器皿盛百味飲食,施安居自恣(僧尼夏季集體安居不出)結束的僧眾,名盂蘭盆供。自粱武帝大同四年(538)於同泰寺設盂蘭盆供以來,盂蘭盆會蔚成風俗。唐代的盂蘭盆會頗為壯觀,各寺皆設花蠟、花瓶、假花果樹、巨幡等,傾城赴寺游觀,為一年盛大節慶。至宋代後變為以盆施鬼,於竹竿上織燈窩狀,掛搭衣服、冥鈔而焚化,謂之盂蘭盆。
度亡濟鬼的方法,據大乘經所說,還有供養佛、讀誦大乘經、塑畫佛菩薩形象、捐資建寺修廟印經、誦念佛菩薩名號、抄經等。漢地流行的度亡追福法事,有念普佛、念經懺、做水陸法會等。念普佛,內容大略同僧尼早課,誦念諸經咒及佛菩薩名號,迴向亡者,祝其超升。誦經也被認為有同樣用場。懺法,即懺悔儀式,原系佛教徒自己修行時懺除業障之法,內容包括禮拜、供養、念誦佛菩薩名號和大乘經、觀實相等,編為儀軌,遂成為一種重要的法事活動,後來漸多被用於度亡造福,流行的懺法有傳為梁武帝所制「梁皇懺」(《慈悲道場懺法》)、傳為唐知玄國師編的「水懺」,及大悲懺(主要念誦大悲咒)、金光明懺(主要念誦《金光明經》)、萬佛懺(念萬佛名號)、地藏懺(念誦《地藏經》、地藏菩薩名號),等等。
漢地度亡濟幽最盛大的法事活動,是「水陸法會」,亦稱「水陸道場」,簡稱「做水陸」,全名為「法界聖凡水陸普度大齋勝會」。相傳是粱武帝受神僧啟示和寶志禪師的指點而編撰,盛行於宋代。宋人楊鍔吸取密教的「冥道無遮齋法」,編成《水陸儀》。現在流行的水陸道場,分內、外壇,外壇做粱皇懺,誦念諸大乘經,內壇念誦水陸儀文,為期七日,參加者有48名僧人。這是一種綜合多種顯密經懺齋法的盛大法會。
宋代以來,民間逐漸流行一種較為簡易的「餞行道場」,或三日或七日,請僧三位,或五位、九位,主要通過念誦諸經咒,祝亡者順利通過冥界審判而生天,並燒送靈房,施食餓鬼,為亡者追福。這種法事漸漸與道教齋醮結合,加進了撞七、避煞、步虛、踏罡、游燈等儀式。
密乘用以度亡濟鬼的咒術甚多。漢傳佛教界流行最廣的是「放焰口」,全稱「瑜伽焰口施食」。源出唐代不空譯的《救拔焰口陀羅尼經》。焰口,亦譯作「面然(燃)」,為一種食物入口即化為火炭的餓鬼。經稱佛的侍者阿難一次坐禪中,見焰口鬼王來告:你三日後將命終,生於我等餓鬼中,若欲免苦,須於明日以摩揭陀國所用之斛,普施鬼神。阿難以此事問佛,佛為說施恆河沙數餓鬼及諸仙等飲食之法。此法遂成為唐代密宗修行者每到傍晚必修的日課。元代時其法又從西藏傳入內地,至今尚傳行於各寺廟,不限於密宗。還有一種「蒙山施食法。(「放蒙山」),儀軌簡略,據傳是明代四川蒙山的甘露法師所編,被編入僧尼晚課中,為漢地僧尼日課中的一部分。焰口、蒙山施食法,是以多種密咒加持少許飲食,觀想化為極多,以咒打破地獄,放開焰口鬼的食道,普施孤魂野鬼。
大乘顯密經典中,還說了多種有度亡濟幽神力的密咒,如阿彌陀佛往生咒(往生凈土神咒)、觀音六字大明咒、佛頂尊勝神咒、毗盧遮那佛光明真言、不動頂髻佛咒、大寶廣博樓閣善住秘密陀羅尼等,或持誦,或書於幡上懸掛,皆有度亡生西或生天之效。南北朝時盛行以佛頂尊勝神咒度人生天,或以神咒刻石、書於棺上,以資超度。據《佛頂尊勝陀羅尼經》說,佛頂尊勝真言,乃十方一切諸佛共同宣說,能凈除一切惡道、一切生死苦惱,破一切地獄,「若有人聞,一經於耳,先世所造一切地獄惡業悉皆消滅,當得清凈之身」,隨意往生諸佛剎土及諸天宮。若人命欲將終,須臾憶念此陀羅尼,還得增壽,身無苦痛。《不空罥索毘盧遮那佛大灌頂光真言》說,以此光明真言加持土沙一百八遍,名「金光明沙」,以之散亡者屍骸上或墓上,彼亡者不論在地獄或餓鬼、阿修羅、畜生中,「應時即得光明及身,除諸罪報,舍所苦身,往於西方極樂國土,蓮華化生,乃至菩提,更不墮落。」清代宮廷中依藏傳密法,將有度亡之用的各種梵文密咒印於布帛上,由高僧加持,名「陀羅尼經被」,賜予亡故王公大臣,入殮時蓋於屍身,以期超度。藏傳佛教徒家家戶戶懸掛經幡,其上多印六字大明咒(略稱「瑪尼」),相信有度亡避邪之用。藏傳佛教的度亡法事,主要是延僧為亡者念誦度亡經。近代以來流傳於西方的一部《中陰救度密法》(或譯《中有聞教得度密法》),即是寧瑪派僧人超度亡人的念誦法本。其法於臨終前至中有七七四十九日內,依次念誦有關臨死諸相、實相中有、中有諸境相的介紹和解脫要點的警誡,以幫助亡者體認自性光明和中有幻相,上等者融入實相光明而獲解脫,中等者認識本尊形相、光明或稱念阿彌陀佛、觀音菩薩名號以往生西方凈土,下等者認識善趣中有相以生於人天。修行有成就者,還在臨終時作「破哇」(遷識)法,加持亡者往生凈土,有引將死者往生法:或用藥加持真言擦其頂以引其神識至頂,或以吸鐵石於頂上加持,或用舍利子裝藏之佛像於其頂上引之。
度亡濟幽一類法事活動,行徑有似巫術,與佛教依自力修行,以智慧「自凈其心」以求解脫的主旨相悖,而且流行民間,往往成為一些人營生撈錢的工具。作為佛陀弟子、「傳佛家業」的僧尼,若側重於此,終日敲打唱念而不務「一禪二誦三勸化」的正業,則勢必醜化自身形象,令世人目為巫覡之流,掩蓋了佛教發達人生、以智慧凈化人心的主旨。近代佛教界的革新派如太虛法師等,對僧界「重死度鬼」、應赴經懺的風氣,予以力斥,斥應赴僧「行同俳優,心存利養」,為佛教之重大弊病,呼喚將弘揚佛法的重心,轉移到凈化人心、啟迪智慧,勸導世人行善修德、善度人生上來。然而,此類法事,畢竟有其深厚的社會心理基礎,適應了人們的宗教需要,也不無其安慰人心、「敦人倫、厚風俗」的教化作用,故直到如今,在社會上仍頗有流行。
節選自 陳兵著《佛教生死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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