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閑寫宋詞之朝中措〔長年心事寄林扃〕

來自專欄 文史有趣味

作者：史遇春

人生之中，充滿著大大小小的矛盾；飽含著許許多多的無奈。

生在俗世之中，必然會被萬丈紅塵纏繞，十之八九由不得自己。

當你想安然隱居泉邊林下的時候，你那顆報效君國的心，讓你常常有入世之想。當你身居高高的廟堂的時候，你那顆無法施展才華、處處被壓制、時時受牽絆的心，讓你暗暗生退隱之思；當你嚮往自由、隨心任性的時候，你那顆為父母榮顯、為妻子衣食負責的心，讓你不得不面對現實，折腰五斗；當你在現實的泥淖中打滾、掙扎的時候，你那顆沒有理想便沒有光亮的心，讓你的理想一次次高揚、嚮往理想與自由……

無論是怎樣地艱難與煩愁，人生的路，你都得硬著頭皮、邁開步子往前走。

許久以來，我雖然人在官場，但是，這顆心，卻都在山林田園之間，從來如此，一直未變。有事無事的時候，總是在想像中摹畫理想的生活場景：

修竹成林，泉水叮咚，鳥聲成韻，嚶嚶嗡嗡。攜一壺老酒，古今佳話軼事，都在開懷笑談間；寫幾篇詩文，世間人情景緻，盡在恣意揮灑中。

這些年來，在這人生路上，行走得風塵僕僕，身累，心更累。要應付人事，要處理公務，要平衡現實與理想之間的落差。不說別的，看看這兩鬢點點白髮，已如染了霜雪，不禁讓人想起遼遠夜空中的星星，難免不興歲月如流、時光易逝之嘆。

春情雖好，但腳步匆匆，怎麼也長不過流水的悠遠綿長。在仕途之中行走多年，此時，即便是外事外物有讓我留駐當下的美意，我還是要聽從內心的安排與決定，輕輕放下俗務，回歸林泉。想想看，再大的繁華也大不過悠悠平淡；再長名利也長不過潺潺流水；再高的權位也高不過蒼蒼遠山。

不如歸去、隱居山林，是我長久以來的想法。這些年，因為種種，不得不在這仕途之中盡責盡職；因為種種，不得不在這異鄉四散飄零。到了這個年紀，到了這種景況，該效力的，也效力了；該盡責的，也盡責了。對仕途，也沒有任何的留戀了；對家庭，也完全可以交代了；對自己內心的堅持，也該有個說法了。所以，請不要對我歸去的心意有任何的質疑。我那歸去的心，是那麼地堅定，是那麼地高遠，是那麼地純凈，堅定得就如同有天空必有雲朵；高遠得就好似天空中你無法觸及的雲朵；純凈得就好像天空中那潔白的雲朵的顏色。

即便沒有親身體驗，就是簡單地想一想歸隱的生活，都會讓人心醉。更不要說，某時某刻，當我真實地留連於幽幽高山、清清流水之間，推杯換盞、醉眼朦朧中，酣享那真實的快意生活了。無拘無束，一醉方休，這才是人生的高致啊。

到那個時候，花開的時節，我從容欣賞；花落的場景，我也用不著悲傷。到那個時候，花開花謝，不會是春光易逝、人生匆匆的嘆息的理由；月圓月缺，也只是天體運行、節候變遷的自然的明證。我要珍惜這大好的光陰，細細品味歸真的生活，好好欣賞田園的景緻。我要把每天的生活都過成永恆。

回想起那些陰雨連綿的日子，想起那顆濕淋淋的心，曾經以為，自然中的下雨，都成了一種苦。歸隱之後，那種苦雨的日子，也只是昨日的一場夢。沒有牽絆、沒有藩籬，到時候，我會靜靜地看上天落雨，感恩這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降下的甘霖。待到雨後，我要認真欣賞那被洗凈的青山，用心觀察那被滋潤的密林。雨後的山，想來一定會更加明媚可人，那時候，我的心情，也一定會為之更加爽朗。

從此以後，再也不用為了應酬而灌酒；再也不用為了煩愁而澆酒。到時候，酒回歸它清冽醉人的本位，我回歸我自然純真的本心。興緻來了，我就用小船載滿酒，泛舟湖山之間，開懷暢飲，不醉不休。

人生，已經在莫可奈何之中消磨掉了許多美好的光陰；人生，已經在仕途奔忙之中剝蝕掉了大多性情的本真。等到歸隱後，我會好好珍惜美好的時光，不讓一日閑過，不讓迷人的春景白白地在眼前消逝。

這，才是我愜意的生活；

這，才是我快意的人生；

……

附原詞：

朝中措〔長年心事寄林扃〕范成大

長年心事寄林扃，塵鬢已星星。芳意不如水遠，歸心欲與雲平。

留連一醉，花殘日永，雨後山明。從此量船載酒，莫教閑卻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