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密照和殺人案

親密照和殺人案

不是金芝第一次喝得這樣醉。

今晚她是由一男一女攙回來的,男的阿成認識,是金芝她們輔導中心的司機,女的是輔導中心才上幾個月班的小助理。一起回來的人和之前沒有兩樣,變的是金芝的裝束。她穿著露臍裝,下身是包臀裙,腿上穿著絲襪。她醉得需要一左一右扶著走,頭向前傾,兩邊的手一使勁,衣服就往上跑,胸幾乎都要跑出來。阿成看到這個情景,心裡特別不是滋味。他還是跟來人道謝,客套幾句,送他們出門。開始看著倒在床上的金芝。

外人問阿成做什麼職業,阿成會說自己是跑運輸的。金芝會揶揄他,你跑什麼運輸啊,不就是送外賣么!

阿成高中畢業,身無長技,打了N份工。剛好各大外賣開始在小城市興起,他就風裡來雨里去當起了外賣小哥。

跟金芝的相識也是因為職業。

他給金芝工作的輔導中心送過幾次餐。有一次打了幾個電話沒接,他只有找上去。中午的時間,音樂開得砰砰響。有閑聊的,有休息的,還有一個身姿輕盈的女孩,帶著幾個學生模樣的人在賣力跳舞。阿成叫了幾聲,沒有人聽到。

再叫一聲的時候,音樂嘎然而止。滿身大汗的女孩向他走過來,笑起來甜甜的。阿成都不記得是怎樣把外賣交到她手裡了,只覺得暈暈乎乎的。

阿成後來說,這好像就是愛情的感覺。

再有幾次,送到有輔導中心的外賣,他就給她帶杯檸檬奶茶一起送過去。

金芝說,我沒點啊,你是不是送錯了。阿成說,上次你嗓子都啞了,這是我買的。

旁邊有金芝的同事起鬨,阿成的臉紅了,金芝倒是落落大方地接過去,說,謝謝。

幾次之後,金芝就不用點外賣了。外賣反正也吃膩了,由阿成到家裡帶飯給她吃或者知道哪裡開了新店買給她吃。

再後來,阿成跟金芝住在一起。阿成要金芝別租房了,住自己家去。金芝說,現在就想要我當煮飯婆,你想的美。

金芝工作的輔導中心才成立2年時間,金芝從一個小助理成了舞蹈老師,從舞蹈老師跳成了招生骨幹。越來越忙。以前下了班就兩個人歪膩在一起,現在通常都是阿成等著金芝。

金芝是等回來了,醉得一塌糊塗。撐著起來吐了幾次。屋子裡都是酒味,還有廁所里的味道。送金芝回來的小助理說,金芝今天醉得摔在廁所里,還是好幾個女老師一起把她攙出來的。

小助理是很崇拜金芝的,今天的眼神卻怪怪的。阿成是個心思細膩的人,這種感覺令他不舒服。

他照顧了金芝一晚上,金芝一直到天亮才清醒過來。趴在他肩上說,親愛的,又讓你擔心了。

他說,沒事,昨晚你們跟誰吃飯啊。

金芝回答說,跟實驗學校的領導,我們中心要跟他們商量合作的事。今天會比較忙,我要去上班了。

他說,哦,中午還需要給你帶飯嗎?

金芝說,怪遠的,不用了吧。

她一邊在麻利地洗漱上妝,一邊回答。

阿成哦了一聲。

金芝出門了,阿成心裡空落落的,他有很多話想說,都沒說出口。

送完一盒又一盒的外賣,阿成還是想去金芝的輔導中心看看。不知道金芝吃飯沒有,他心裡想。

金芝出去了,不在。臉生的小助理告訴他。

他往外走,卻聽到背後的人在議論紛紛,「坐大腿」,「陪酒」,這樣的詞傳到他耳朵里。阿成腦子嗡地一聲。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去工作的,只知道被主管打電話訓斥好幾次外賣送錯或送晚了被投訴。

他滿腦子都在想,笑語晏晏的金芝是怎樣端著酒坐到別的男人的大腿上的。

這天金芝倒是回來得早,一回來就摟著他說,我發錢了,我們出去吃頓好的吧。

阿成說,我都在洗菜了,我做給你吃吧。

金芝說,老是吃一樣的沒胃口。

阿成有點生氣了,是不是我也不對你的胃口了。

金芝說,你發什麼神經。

阿成說,今天不是發工資的日子啊,你怎麼發錢了。

金芝說,這是我們老闆給我的獎勵。

阿成冷笑說,坐大腿坐來的吧。

金芝大怒,你聽誰胡說八道的!

阿成認真地看著她說,看來是真的了。

金芝解釋,這不是洽談業務嗎?實驗學校那個老東西什麼賬都不買,只有出此下策。我往他腿上一坐,喝了幾杯酒,即刻就什麼都好說了。老闆說我勞苦功高,給了我辛苦費。金芝的語氣不以為然,說到後面,還有幾分得意。

阿成怒氣沖沖,是不是只要給錢你什麼都願意干。

金芝這才意識到自己不該說這個。趕緊發嗲勸著,這不是沒辦法嗎,我也是給人打工,老闆說做得好提拔我當合伙人,實驗學校這個談下來,要去學校旁邊開分中心。以後咱們的日子越來越好,就不用受這些鳥氣了。我又沒做別的,人還是你的...

阿成聽到這樣說,心裡很懊惱自己不能給金芝好的生活。語氣緩和下來,摸著金芝的臉說,昨天喝酒喝得胃不舒服吧,我煮了粥,咱們一起吃吧,你如果覺得沒胃口,我們點幾個小菜,就到家裡吃吧。

金芝抱緊阿成,點點頭,就這樣結束了爭吵。

晚上,他們做愛,阿成感覺到金芝特別配合自己,而自己也特別用力。

金芝說分中心已經開始裝修,以後說不定就要去那上班,可能會做管理。阿成心裡想,那上班太遠了,金芝有駕照,要是有個車多好。

他開始留意賣車的廣告。這年頭只要你肯買,沒有什麼能難倒銷售商的。阿成拿出積蓄2萬多元,貸款6萬,買了一部車,白色的,小巧精緻,特別適合金芝。在辦理手續的時候,他猶豫再三,還是寫上了金芝的名字。

金芝高興得拉著阿成轉圈,阿成覺得值。

有了車加固感情,金芝決定帶阿成見父母。金芝不是本地人,她是單親家庭,由媽媽撫養長大。每次金芝的媽媽來,阿成就得迴避,理由是只有一間房不夠睡,還有媽媽不允許她這麼早戀愛。

這次見父母了,大概不用多久就可以結婚了吧,阿成想。

阿成特地跟金芝開著車回去的。見到面,一個瘦小精悍風韻猶存的女人,言語說話毫不客氣。

他看得出金芝媽媽對自己並不滿意。吃飯的時候說話,眼皮都很少抬。

金芝想打破僵局,開口跟媽媽說道,這部車是阿成買給我的,要十多萬哪。

——哦,花了多少錢啊,是全款嗎?

——是...貸款...

氣氛更尷尬了。

吃完飯,媽媽提出要跟金芝一起回去,說想女兒了,要住幾天。

兩人只有答允。

這樣兩人只有見見面,不能住在一起了。金芝不在家時,阿成去找她,金芝媽媽總是很冷淡。

最要命的是,明顯覺得金芝也冷淡起來了。

阿成問她,你媽媽什麼時候回去啊,都一個多星期了。

她同意我們的事了嗎?

金芝不答話。

阿成生氣,問,是不是嫌我沒錢,我可以辭職,去跟人學做生意,有錢了再娶你。

金芝撇撇嘴。

阿成氣惱,拿拳頭打自己的頭,說,都怪我沒用。

金芝環顧左右,拉住他的手,趕緊說,你別這樣,中心有個老師辭職,我現在兼她的課,特別累。我媽媽說要我們先立業,再成家,也有她的道理。你家就一套房,結婚了我們住哪裡?

阿成說,結婚了不就先跟父母住一起嗎?有錢了咱們再買房搬出去啊!

金芝說,不行,我是單親家庭長大的,結婚以後就算要跟父母住,我也肯定是跟我媽住。

阿成才發現阻礙他愛情的有這麼多現實的問題。

准丈母娘還是住在房子里,阿成不想碰灰了,打算下班去輔導中心找金芝。卻看到金芝沒有開自己的車離開,而是上了一個男人的車。

阿成心裡有種預感,卻不敢確認。

他來到金芝住的地方,敲門。門開了,金芝媽媽背對著他,一邊往裡走一邊說,你怎麼就回來了,你不是說要跟XX吃了晚飯才回來...

感覺有點不對勁,回頭一看,看到阿成,說道,怎麼是你...

阿成賠笑問道:阿姨,金芝去哪裡了?

金芝媽媽不悅,說,我不知道。然後只管低頭玩手機。

阿成想說什麼,終究沒說,帶上門走了。

晚上樓道傳來爭吵。

——那個人是誰?他幹嘛跟你那麼親密?

——你是我的誰啊!你管的著嗎?

——我是你男朋友,我打了多少個電話你都不接,你去吃個飯,至於不接電話嗎?

——那就是一個普通朋友,吃個飯怎麼了,聊天聊得開心,沒聽到電話聲音而已...

門打開了,兩個人暫停了爭吵。

金芝媽媽站在門口說,阿成,我告訴你,那是她們公司給金芝介紹的對象,礙著面子,不去又不好。金芝都跟我說了。

阿成對著金芝大吼:你公司的人知道你有男朋友啊,介紹什麼對象?

金芝媽媽可沒被唬住,她扣扣自己的指甲,無所謂地說道,是我拜託他們介紹的。

阿成有一種無力感,想罵人,又不知道要怎麼罵。他轉身離開,狠狠捶打自己的頭。

金芝想跟上去阻止,被媽媽的眼神制止了。

半夜,金芝的微信被其他設備登錄的時候,金芝已經熟睡了。

早上起來,發現微信群聊里已經炸了鍋,自己和阿成的親密照被發在公司、同學、客戶的各種群聊里,就連媽媽也收到了。照片是以前無聊時阿成拍的,一直存在阿成的手機里,尺度並不大,看上去更像在宣告主權。

金芝要報警,媽媽卻勸她不要,不如就借這個機會分手算了。阿成的手機打不通,金芝只有找到他上班的地方。

兩個人在角落吵架,同事只聽到「報警「,「報復」,「不成熟,「還車」之類的字眼。

金芝氣呼呼地走了,阿成也氣惱得摔了公司的公物。

接下來阿成這一整天都是曠工,第二天也是,第三天還是。

再見到他,已經是在新聞上。

案情通報:警方接到報案稱,在XX小區X單元X房內發現兩名女性屍體。接到報案後,刑警大隊迅速出警,經偵查發現XX成有重大作案嫌疑。並在XX院內將嫌疑人抓獲歸案。經審訊,XX成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目前,案件還在進一步審理之中。

聽說,指認現場的時候, 有人聽到阿成說,我不後悔殺她們,我這是為社會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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