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國人為什麼要用中文寫一部美國內戰小說

來自專欄 美國內戰史 American Civil War

首先

前天知乎上有人留言給我，說我關注捏造美國內戰史抹黑美國這一現象，純粹是「咸吃蘿蔔淡操心」，這個人說「中國被抹黑的文章比這個多一萬倍，怎麼不見你說」。

很明顯，多一萬倍的抹黑中國的文章，我沒看到過哪怕一個（如果讓我看到，我第一個舉報），拋開種類、關注點、認知不同等區別，抹黑的本質就是不實，沒看到過所謂的抹黑中國，就說明至少製造有關中國歷史的不實信息，不論是誰製造的，並沒有像中國人製造美國歷史的不實信息這樣猖狂。

製造中國的不實信息的中國人，一定是有的，只是在廣大愛國網民的聲討舉報下，他們的行為和不實信息，都不會像同類人製造有關外國的不實信息那樣長久。

籠統來說，抹黑美國內戰史，為的是抹黑美國。但是顯而易見，美國不完美，問題多多，每天，媒體上我們有海量的信息證明這一點，直接舉出現實中的種種事例，更能體現出美國當今的敗壞，根本不需要通過抹黑，尤其是抹黑美國歷史，來體現美國的不好，這個工作的效率是何等低下。所以，一些中國人抹黑美國，只是問題的表象，我們要看到抹黑的具體是什麼。

然後

被某些中國人抹黑的，是美國內戰中正義的聯盟：林肯和聯邦軍（現在抹黑的對象還沒涉及很多廢奴主義者，想必是因為無知，聽者無知，大抵就知道個林肯是解放者，抹黑他們知道的，比抹黑他們不知道的更有效果，扯的太遠反而效果不好，而且更吃力）。這些正義聯盟代表的，正是人類最高尚的情操（不分國籍，種族），而妖魔化，掩蓋，甚至否定這些（或者強行區分國籍，種族），讓我們感受到，在中國確實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我很早就感受到，我們都能感受到，中國人，中國社會有問題。否認中國有問題，或者通過抹黑外國來轉移對問題的發現和思考（一如開頭提到的那個留言的人），顯然是不妥的。

我們都承認，我們有一個功利主義的社會，一個虛偽至極的社會（為了功利），他表面上提倡道德，私下裡缺不允許有道德，因為有道德，很多時候就意味著沒功利。

今天通過一個留言，我們發現了什麼問題嗎？

不只是我，很多人都發現，中國人缺失了一種寶貴的精神。

而且，因為我們沒有這種寶貴的精神，所以我們也要否定其他國家民族有這樣的精神。

我們能聽到，能看到，到處充斥著對外國的嘲諷，我們真的了解外國的文化和精神嗎？其實，大多數人是一點也不了解。中國人只是通過這樣一種夸夸其談的方式自我麻痹。

在從前，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只有少數中國人有機會接觸世界，少數人成了希望中國變得更好的改革者，努力喚醒絕大多數矇昧無知的同胞。

現在我們有互聯網，看似有著關於世界的海量的信息，但是現實卻是，每個人都只看自己希望看到的，一百年前絕對無知的多數人，現在成了極端自以為是的多數人（還是相當無知）。

可怕的是，絕對無知就像白紙，可以寫上去一些東西。極端自以為是的人，就什麼也學不進去了，他將永遠保持無知。

一方面，中國有通向世界的路，一方面，中國又正在走向自我封閉。

接下來

上面說了那麼多，為什麼我會關注這個問題，這不得不提到我正在創作的一個小說。

此前不止一次有人問過，關注美國歷史做甚？關注美國內戰幹嘛？

一般來說，我們功利主義的中國式做法是這樣：有人出一本美國內戰的通俗歷史，就會在序言的最後一句寫上「為了更好地理解中國發展該怎麼....」這類的總結性話語，如果是寫一個中國人在外國的故事，那就是「通過此舉給中國揚眉吐氣...」，一言蔽之，是為了中國的好（這是多大的功利啊！）

其實，關注歷史，讀讀小說，看場電影，很多時候就是娛樂放鬆。我們讀者根本不會去想著通過看歷史，或通過讀一個小說來改善中國。但是我相信，作為中國人，能讓中國變得更好，是我們都樂於見到的。

我現在創作的小說，背景是十九世紀，地點是美國，題材是美國內戰，應該不會有任何一個中國角色出現在故事中（我自然不會為了跟藝術無關的目的，在這個小說中硬加進去一個華裔，就好像中國人寫的小說非得是中國人當主角，最不濟也得至少有個中國角色）。應該說這是個純粹的美國故事，地點和主角都是如此。

我最初其實也不清楚為什麼有一種迫切想寫這樣一個小說的衝動。所以，創作過程中，我一再自問，為什麼寫？

從今天這個留言帶給我的思考來看，我想，這跟我希望打破中國人精神缺失的現狀，跟希望打破中國人在文化上越來越封閉的狀態有關。

當然，正如瑪麗·瑞瑙特寫亞歷山大大帝時說的那樣，僅靠材料和想像創作出的歷史小說，很可能就像一個從沒去過英國的印度人寫倫敦一樣。

作為一個現代人，一個中國人，去寫一個十九世紀的，美國的小說，是有挑戰性的事。

最後

為什麼不寫一個純粹的外國的故事，用中國人最親切的母語來寫。不奢求學習或以此改善本國，僅僅是給同胞們了解世界其他民族的文化開一扇小窗。尤其是，我發現有一個故事，也許能解答這個問題：我們該怎麼重新獲得那種不該缺失的精神。

二〇一八年五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