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導論》後記B 回歸母親的信仰
幾年前,我曾經用戲謔的形式寫過一篇短文「我的信仰」。文中講自己即鍾情於初戀情人阿紫(自然主義),又迷戀於婀娜多姿的瑞秋(自由派基督教),還把古靈精怪的阿燦(禪)也娶回家,看起來就像一個朝三暮四的浪蕩公子(多元主義)。
現在回過頭再看,發現當時的描述並不算錯,卻也不太準確完整。隨著年齡的增長和經歷的增多,我發現多元主義於我來說只是浮華的表象。在這個表象之下有著更深層的價值信仰——我願意稱之為「生活」。它很簡單也很複雜,簡單是因為它只有兩個字,似乎人人都懂;複雜是因為要闡明這兩個字,可能幾本書都不夠。簡而言之,生活是一種過程,是一種從身體外獲取能量來維持自身低熵狀態的過程,是一種吃飯睡覺、屙屎撒尿的過程,是一種愛的表達與接受的過程,是一種痛並快樂的過程,是一種生生不息的過程。我們從它而來,也隨它而去。它可能是快樂的、幸福的、安逸的,也可能是痛苦的、悲傷的、憂鬱的。總之,它是我們每一個人當下都在經歷的過程。
就我的信仰歷程來講,從柴米油鹽的平凡生活出發,到以理性客觀自詡的自然主義,再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基督教,再到擁有平常心的禪;轉了一圈以後,驀然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柴米油鹽的平凡生活。事實上,這也是我的母親所過的生活,也是千千萬萬個普通中國人所過的生活。
或許是時間和空間上的遠離讓我淡化了家鄉生活的閉塞與單調,留在腦海中的多是年少時的明媚與燦爛。它們在我的記憶里沉澱發酵,最終釀出一壇思鄉的老酒。它消弭了新酒的刺激,變得愈加醇厚迷人。我在微醉之下變得恍惚起來,那些承載於故土之上的生活習慣、文化習俗、人情世故等也脫離了原有的淺陋與守舊,變得高大時尚起來。這一刻,血脈相連的情感紐帶暢通無阻,我也從一個異鄉人重新變回故鄉人,覺得身邊的一切都是溫暖的、和諧的、含情脈脈的……。然而酒醒之後,故鄉便從當下的生活中退隱而去,又成為一個遙遠的影子,只存留於回憶和懷舊中。
雖然如此,我們也絕不能忽視遙遠的故鄉和它的影響。如果說成年後接受思想好比挑選情人,那麼故土文化就好似母親。我們無從選擇卻又時刻浸潤其中,有意無意間我們已經成了她的子女。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試圖擺脫母親的束縛,妄想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自由之路。結果在多年之後才發現,自己行進的方向早已在母親的規劃之下。年輕時的離經叛道就如同是海面上翻起的浪花,看起來斑駁陸離,最終卻難免消融於大海的胸懷之內,這或許就是母親的韌性與魅力。
我們對此也不必過於氣餒,母親既是堅韌的,也是包容的。她常常坐在昏暗的燈光下,用那雙略顯昏花的眼睛和藹地看著牢騷滿腹的我們,只是柔和地一笑,然後繼續手中的活計。年輕時的我們對此即憤懣不悅,又無可奈何。我們常常希望母親能夠放下手中的活,和我們正面理論一番。不過她對此只是寬容地一笑,然後繼續著她的沉默。我們的慷慨激昂就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即沒有傷害也沒有改變。那時候我們唯一剩下的念頭就是要遠走高飛,好讓自己擺脫這種死氣沉沉的乏味生活。
離開家鄉一番追逐之後,自己也從一個淳樸的鄉間少年變成了大腹便便的城市中年,由原來的單身一人變成有妻有子。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似乎逐漸感受到了母親的精神,也越來越理解母親的沉默。從某種意義上講,母親確實是無知的,生長於黃土地上的她既沒有上過正規的學校,也沒有見過什麼大世面,家鄉的縣城就是她到過的最遠處。家鄉之外的事情她幾乎一無所知,年輕人口中的許多話她也似懂非懂。與玲瓏剔透的阿紫、搖曳婀娜的瑞秋、靈秀輕盈的阿燦相比,母親就是一個標準的農村老婦人,沉默寡言的外表下有著一顆寬厚的心。她搞不懂年輕人的喧囂,也不想搞懂。母親知道的就是守住當下的生活,與踏踏實實的生活相比,其它的一切都讓她覺得不真實。所以她是沉默的,又是堅定的,她只是像千百年來普通中國人一樣,過著既平凡又偉大的生活。
母親是傳統的,卻不是保守的。在年輕人的影響下,她在許多方面也變得時尚起來。不過我知道母親的內心還是原來的她,一種生於這片黃土地最終還將葬於這片黃土地的精神,一種關於生命、人、生活的精神。我是母親的兒子,我身上流淌著母親的血,也承載著她的精神。母親愛我,正是她的愛讓我感受到生活的美好。這顆美好的種子一經種下,便生根發芽牢不可破。在我看來,任何試圖破壞這種美好的思想與行為都是不道德的,也是不可接受的。這是母親的信仰,也是我的信仰;是母親傳承給我的信仰,也是我回歸於母親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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