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庸江湖裡，做個溫暖的龍套吧

來自專欄 知止齋

1

我寫了這麼多困境，一個個政治人物都六親不認，眼裡只有權力與利益。

是這樣的，不過也不完全這樣。

主角間的感情與溫暖就不必說了，夫妻之情、兄弟之義，用李文秀的話來說，那都是很好很好的。

我們做不來主角，沒有那樣的能耐，沒有那樣的運氣，能當個配角就很不錯了。

2

別以為當配角簡單。比如武敦儒、武修文兄弟是被嘲笑對象，用以襯托楊大俠英明神武，但那也是官二代富二代武二代，人中俊傑、一流人才。

要我以一招「大擒拿手」瀟洒地摔人下台，卻是做不來。

那就暫且做個小配角吧。

如同胡青牛與王難姑那樣，終歸難逃一死，但夫妻情篤。

如同杜百當、易三娘那樣，對張無忌這個假兒子也能有些溫情。

如同陸大有那樣，怕貓頭鷹數清了令狐沖的眉毛，便用唾沫將他眉毛塗上。

如同胡逸之那樣，雖然說不上幾句話，但一直陪在女神身邊。

甚至像黑白子這樣的壞人，看到最後，也讓人心中一酸。他三個兄弟被逼著吃三屍腦神丹，他掙扎著起來要搶一枚，卻被如垃圾般掃開。

3

配角不是讀者關注重點，但即使是壞人，在他們的家人朋友心中卻最重要。

比如商劍鳴，雖然兇狠卑劣，在商老太心中也是天神一般。

比如瘦頭陀與毛東珠，雖在韋小寶眼中一錢不值，但最終雙雙死在一起。

比如啞婆婆，那麼尖酸嫉妒，在不戒眼中卻是不二天仙。

很多主角還沒有這種運氣呢。

研究金庸較早的陳墨先生早就指出了「孤兒現象」。主角大多父母雙亡，至少父親要亡。否則主角便不能心無旁騖與羈絆。除了父母外，其他親人也是越少越好。

甚至比較重要的配角也是。比如林平之，明明有外公一大家人，但金刀王元霸始終有點莫名其妙，跟他並不親。

4

有一個介於配角與龍套之中的人物，想想心中總是暖的。那是飛狐與雪山中的平四。

他本是典型的龍套、一個店伙小廝，很可能和被阿紫削去舌頭的小廝一樣、和阿朱問路打趣的小廝一樣。但他幸運、或者不幸的是，他遇到了胡一刀。

胡一刀當他是個平等的人，讓他從一個無名龍套變成一個有光彩的配角。

古人說：仗義多從屠狗輩，負心皆是讀書人。很多情況下是的。

平四的仗義，在於沒有人托他，沒有人要求他。他只是感念胡一刀贈銀和平等相待之情，自己對自己做了承諾，搭上了一條膀臂和半生時間。

這與胡一刀、苗人鳳生死相托庶幾相同了。

大英雄存在為了行俠仗義、扶危濟困，小配角存在為了陪襯主角，死了也多半是給主角墊背。但這種小人物的光彩竟絲毫不輸給大人物，更讓人心中感動。

5

當然，我們很可能連配角也做不來，只能做個龍套。也許最多有一兩句台詞，也許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機會。

但龍套一樣有家人，一樣有溫暖，一樣可以溫暖他人。

就像楊叛筆下的襄陽城中小兵。與郭大俠相比，無名小兵是個龍套，算不了什麼。但是有個茉莉一直記得要他去吃牛肉麵。

對龍套來說，他們的親朋好友們才是正常人，始終有情有義地等著他們，念著他們。這是龍套們活在江湖上的最大意義所在。

6

請原諒我讀書有限，引用金書以外的例子很少，但今天引一個大家都知道的。

歐·亨利在「麥琪的禮物」中寫了兩個令人溫暖的人物。一對夫妻幾乎一無所有，為了在聖誕節給對方買一件禮物，妻子賣掉了長發換了一條錶鏈，丈夫賣掉了金錶換了一套發梳。

很簡單，很溫暖。他們雖是小說的主人公，但在江湖中只是龍套。

正是這些溫暖，讓我們看夠了江湖的險惡後，仍然願意留在江湖中，做個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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