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如沙(一)
如果說人的歲月只有75年,前30年必定是不平凡的。有人說青少年時代是人最值得人去回憶的,因為這裡有不一樣的波瀾,別樣的精彩,即使它時而懵懂,即使它時而幼稚。但誰又能否認由於它深厚的祭奠,會註定造成一些人的不平凡?所以,有些人生來就是做英雄的,興許他出身不好,也許他還有些躁狂、偏執,甚至於人格分裂,但是誰又能否認人類群體中的不安定分子總是會創造出一些鼓舞后人的事迹?我們的故事要從中國的1990年開始。
1990年2月10日在溫州永嘉的一個窮山溝里,有一個男童呱呱墜地。他的出生對這個家庭註定不太平凡。因為鄒家人已經盼望一個男童實在太久了。前面生的2個女孩子一個流產了,一個中途夭折了。對於一個農村家庭,男人就意味著生產力,更多意義上,農村需要更多的男人去維護自家的安全地位。
鄒爸爸焦急的站在鄉鎮衛生所的門口,在青石地板上來回踱步,煩躁不安地來回搓手,額頭上冒出點點汗珠。他已經25歲了,他的妻子也已經23歲了。如果這個孩子再出什麼事情,他們家就有無後之憂了。他有4個兄弟,一個妹妹,恰巧他排行老三。兄弟們天天為各種雞毛蒜皮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有人早就看上了他在山崗上的幾份薄田。就這幾份薄田也是他賴以糊口的最重要資產,決定性因素就在於現在這個孩子是否男童,還在於他是否能夠成年。從產房中傳來了「哇哇哇」的聲音,聲音有些軟,沒有經驗中的那種鏗鏘有力。產房的醫生出來對門口焦急等待的鄒爸爸說:「母子平安,是個帶把兒的。」 鄒爸爸高興的手舞足蹈,雙手摸摸身上那身老舊的中山裝,奈何發現口袋裡就一個雞蛋。鄒爸爸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腦:「醫生,你看這是我一點心意,請你收下。」 醫生笑了笑,拿走了雞蛋,然後飄過了牆角,消失在了鄒爸爸的視野中。鄒爸爸依舊在那裡笑著,他心裡那個樂呀,不用再從二哥家過繼一個女兒了,我終於有兒子了。
在後來的幾個月里,鄒媽媽和她的寶貝兒子成了全家人的重點保護對象。農村裡有坐月子的習慣,奇怪的是,中國女人以後得了什麼病,總是會被牽扯到坐月子階段的某些不注意。由此衍生出了月子里蓋著被子,不洗澡,帶著頭巾,還要吃著極高熱量的食物。月子結束了,媽媽往往被養的豐潤無比同時身上還總不免有些奇怪的味道。鄒媽媽這個月是辛苦壞了,時不時要給孩子餵奶,孩子吃飯還是很積極的,但是卻總是無精打採的。那時候農村最常見的月子內滋補品就是帶魚加豬肉了,可惜鄒爸爸東借西湊也不能保證鄒媽媽都能吃到,每天還是大量的青菜和米飯。就這樣鄒媽媽還是覺得好幸福,因為在她更年輕的時候只有紅薯干可以吃。一個月的時間終於到了,鄒媽媽也算是解脫了,痛快地洗了個澡。鄒爸爸在家族祠堂里正中向祖宗扣頭,報告自己有了兒子,那種幸福和滿足感是他25年來從來沒有有過的。
從祠堂回來鄒爸爸走進自己那個家,舉目望去真是四面漏風,石塊壘砌的牆面爬滿了青苔,幾百年的老木屋在風中「咯吱,咯吱」的慘叫,幾滴雨滴透過屋頂的瓦片空隙掉進房間里「滴答滴答」作響,真是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不為過。
「你回來了?」卧室里傳來鄒媽媽的聲音。
「我剛剛從祠堂回來,你還好嗎?」說著鄒爸爸從身後拿出了順路採摘的花,花的品種很雜,有紫色的,有紅色的,但是看上去都是牽牛花一類的。
「這是我剛剛路過看到水塘邊挺漂亮的,所以摘來送給你。」鄒爸爸看著他的妻子溫柔地說。
「你這個不正經的摘什麼花,還不如去找點紅薯干吃一下。」鄒媽媽不知道真生氣還是假裝生氣。
「我還不是看你那麼辛苦嗎?」鄒爸爸撓撓後腦勺咧著嘴。
「瞧你這德行,嘴都咧到耳後根了。」鄒媽媽繼續諷刺、挖苦。
和女人爭辯從來都不是鄒爸爸的強項,只能趕緊繳械投降:「我去做飯,你想吃點什麼?」
「家裡還有什麼?前面的豬蹄兒,帶魚都是你找安心家借的吧?」鄒媽媽皺著眉頭。
「就安心家願意幫助我們呀,哎~!」
「你說你,對自己兄弟們那麼好,現在怎麼不見他們一個來幫你的?」
「大哥從來不管弟弟妹妹的,二哥去新疆了,四弟去雲南了,五弟嫁給別人家了,妹妹也不和我們打交道。」鄒爸爸一臉無奈。
「哎,那怎麼辦呀,我們家就那幾分地,你天天出去給別人打工也賺不了幾個錢,怎麼給別人還禮呀?孩子還那麼小,以後怎麼辦?」
「這個先不別想了,我會有辦法的,你安心養孩子吧,我在外面打了斤肉,做給你吃,媽媽也在隔壁我分些給她。」 鄒爸爸說完就要走
「又打肉呀,你又借錢了?」
「你別管了,你就等著吃飯吧。」
在農村男人下廚給妻子做飯,除了鄒爸爸這一家別無分號。鄒爸爸是典型的疼老婆,也怕老婆。因為這個原因還被很多人嘲笑為:「懼內鄒」 不過鄒爸爸一直對這一榮譽稱號安之若素。對於這些人,雖然他自己也可憐兮兮的,但他心裡總是想:「我還有個管,就你們能,除了打老婆還能幹啥?」
飯做好了,鄒奶奶上了些年紀,怎麼給她劃肉,她都不要。沒辦法,鄒媽媽和鄒爸爸只能把奶奶叫來一起吃飯。奶奶看著自己的孫子別提多高興了。6個孩子,就老三一直在身邊,其他人都不搭理她這個老太太。所以,這個孫子她也是格外喜歡。
「準備給他取個什麼名字呀?」鄒奶奶合不攏嘴地看著她的孫子
「媽,還沒想好呢。」鄒爸爸說
「有你這樣不負責任的爹嗎?」 鄒奶奶非常不開心地教訓著自己這個兒子。
「媳婦,你有想嗎?」鄒奶奶看著鄒媽媽滿臉不高興。
「沒呢。」
鄒奶奶開始皺眉頭,鄒爸爸一看不好。他老婆和老媽的矛盾由來已久。鄒奶奶覺得這個媳婦對兒子總是不夠尊重,也沒見她多體貼自己兒子。而自己的兒子又對她百依百順,所以她十分反感這個媳婦。而鄒媽媽不明所以地被自己婆婆記恨,幾次碰壁以後也不再和婆婆多做交流。
「媽,你看孩子剛剛滿月,我和杏兒很快就會給他取名的,小名杏兒都想好了,叫嘟嘟。」鄒爸爸快速打圓場,他的在老婆、老媽的夾縫中生存了多年,早知道如何讓異常紛爭爆發前,讓它消失的無影無蹤。
「嘟嘟呀,挺好的,以後胖嘟嘟的,一定是個健康的小子。」鄒奶奶又恢復到了笑眯眯的狀態。
「怎麼變成我取的小名了?這個不正經,就是偏向他媽媽。」鄒媽媽想著,就使出了女人的天生必殺技,掐腰。鄒爸爸被掐的呲牙裂做,還故作鎮定。
「阿盛,你怎麼了?牙痛嗎?」鄒奶奶關心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哦,哦,沒有沒有,我就是吃米飯咬到了石子兒。」鄒爸爸依舊鎮靜道。
旁邊的鄒媽媽就不淡定了,噗嗤笑出來了。鄒奶奶奇怪地看著自己兒媳和兒子,不明所以。
「你們說,嘟嘟怎麼從來不哭呀?人家一個月大孩子有10斤了吧?」鄒奶奶看著自己的孫子奇怪的說。
「是呀,嘟嘟很少哭的,每天都吃奶呀,怎麼沒見長呢?」鄒媽媽適應力很強,很快就喜歡上了「嘟嘟」這個小名。
「我的兒子,當然不會隨便哭呀,沒長重,那才一個月,前屋那個阿昌的兒子不是也沒多重嗎?」鄒爸爸一臉自豪的說。
「總覺得有些不太對頭呀。」鄒奶奶依舊如此表達自己的焦慮
農村的婦女生了孩子,過了月子就可以下地幹活了。鄒媽媽每天背著嘟嘟,在門口餵雞,按紐扣。按鈕口也是最近才剛剛興起的一項適合農村婦女勞作的方式,雖然錢不是特別多,但是也聊勝於無。鄒媽媽是個勤勞的女人,帶著孩子也不忘記賺點錢貼補家用。鄒爸爸則每天去山上種地,自從用了從鎮里買來的稻種,他那些地加上兄弟們外出交給他耕種的地,一年能打出好多糧食。在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山溝溝里,他居然知道了一個叫做「袁隆平」的能搗鼓出這種稻種。那時候,這稻子就是他一家人的救命糧,他心裡別崇拜「袁隆平」了。
如此早出晚歸,幸福美滿的又過了6個月。這種幸福在一天早上被鄒媽媽的一聲尖叫打破。
「怎麼了?」鄒爸爸急忙忙跑進房間
「你看嘟嘟怎麼了?他的臉怎麼紫了?額頭還那麼燙?」接著鄒媽媽就開始哭,哭聲把周圍鄰居和鄒奶奶全部召喚來了。
鄰居看著這個臉色發紫的孩子都莫名驚慌起來。「是不是,惡鬼上身?」 「要不要把張道士請過來?」
鄒奶奶擠近人群看到他的寶貝孫子臉色發紫,額頭滾燙,連哭聲都沒有,自己的兒媳婦在那裡不停的哭。「這是怎麼回事?」鄒奶奶也急不可耐地問。
一個鄰居馬上說道:「上次老李家的老李頭也這樣,後來請了張道士說是惡鬼上身。」
「我怎麼沒見到老李頭髮紫,他明明是發白。」另一個鄰居馬上反駁。
「是呀,老李頭確實是發白,和嘟嘟不一樣。」有人隨後附和。
「你們都不要說了,媽,我想帶著嘟嘟去一趟醫院。」鄒爸爸下決心。
「是呀,是呀,去醫院吧,鎮里的醫生水平很高的,上次我骨折了,就是那個張醫生做手術給我治好了。」村裡的醫學崇拜者兼村長說。
「去醫院要花好多錢吧?」鄒奶奶滿臉痛苦痛苦。
「沒事,我們先借一些給你,聽說勝恩在外地做生意賺了好幾萬,去他家借點,應該會幫忙吧?都是鄉親。」村長自信地說。
「那村長,你能帶我一起去勝恩家嗎?」鄒爸爸說。
「都什麼時候了,你和杏兒先帶孩子去醫院,勝恩那裡我去說。」村長還是有些威信的,所以大家都覺得這樣很合理。
鄒家夫婦和鄒奶奶立馬帶著孩子坐上通往鎮里的手把三輪拖拉機往鎮衛生所趕去。
一家人急忙忙趕到衛生所,裡面僅坐著兩個醫生。一個醫生就是村長說的「張醫生」和上次給鄒媽媽接生的女醫生。張醫生看到鄒媽媽抱著的孩子,立馬警覺起來。
「你先說一下怎麼回事,把孩子交給我,快!」張醫生以命令的口氣說道。
張繼科是上海復旦大學醫學院的高材生,文革期間相應毛主席號召「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來到這裡。結果在這裡結婚生子,也就再也沒離開了。後來他帶幾個徒弟,最終讓他滿意的一個女徒弟就留在了他身邊成為了鎮醫院裡的第二位醫生。
「馬上給這個孩子吸氧,聽診器給我。」張醫生果斷地說。
完成了一套查體,他問焦急等待的鄒家人:「這孩子幾個月了?」
「7個月了。」鄒媽媽搶先說道。
「現在只有不到10斤,你們以前沒發現嘛?」張醫生對粗心的父母非常不滿。
「我們也發現了,可是沒有在意。」鄒爸爸難過的說。
「是呀,這孩子出生到現在就不怎麼哭,我也覺得詫異的很。」鄒奶奶補充道。
「你們這些家長,怎麼帶孩子的,這孩子肺部有些啰音,估計是肺炎,要拍個片子。」張醫生說。
「螺鷹?吃海螺的老鷹嗎?我孩子身體里有老鷹?」鄒媽媽立馬抓住張醫生的手腕,緊張地說。
「什麼老鷹、小鷹,是一種聲音,我這裡沒有拍片子的機器,你們得去溫州看看,我先給他打點葯。」張醫生煩躁的說。
「請醫生幫忙呀,我們都不懂。」鄒爸爸懇求道。
「沒事,我看這孩子心臟可能也有問題,先把肺炎治一下吧。」隨後,他轉頭對旁邊的女醫生說:「青黴素,肌肉注射,馬上。」
女醫生什麼都沒說,轉身開完單子,鄒爸爸去繳費,回來的時候針都打完了。
1990s的青黴素可是神葯,大凡肺部感染,一直青黴素保管藥到病除。那時候的所謂耐葯菌都還在娘胎里睡覺呢。可是,嘟嘟打了青黴素,過了30分鐘依舊沒有緩解。
「張醫生,這是怎麼回事?」鄒家人焦急地問道。
「看來,心臟可能真的有問題,你們只能去溫州看看了。」張醫生說
「溫州呀,我都一輩子都沒去過,那裡遠嗎?」鄒奶奶艱難地說。
「我上次幫忙拉水泥的時候去過,不算太遠,媽,你別去了,路上顛簸,我和杏兒去就行了。」鄒爸爸也有些艱難的說。因為他分明看到,鄒媽媽抱著自己的孩子在那裡掉眼淚,嘴裡喃喃自語:「上蒼保佑你,上蒼保佑你。」
「可是費用怎麼辦,應該很貴的呀。」老太太對於經濟問題一直出奇的敏感。
「這孩子的病很奇怪,溫州醫學院有很多專家,他們應該很會看的,你們先別管了先去溫州吧,等會兒到楠溪江坐「蚱蜢船」去甌江然後在坐渡船去溫州。」張醫生說道。
「好吧,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馬上去溫州吧,媽,路太遠,你就別來了。」鄒爸爸又一次下決心道。
由於路途較遠,對於從未出過門的老奶奶來說,確實不太方便了。所以,鄒爸爸帶著精神有些異常的鄒媽媽坐著渡船去了溫州。前路渺茫,看著浩蕩的江水,他們乘坐的小船,連同小船中一家三口,都是如此渺茫。嘟嘟發著高燒,紫者臉,眼神迷離,如果那時候他能說話,他一定會安慰他的父母兩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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