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作者陳忠實去世

    編輯、批評家共同緬懷

    南都訊 記者黃茜 顏亮 實習生曹曉倩程詩穎 4月29日晨7:40左右,茅盾文學獎得主、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陳忠實在西安西京醫院病逝,享年73歲。陳忠實於一年半前確診罹患舌癌。

    陳忠實1942年8月出生於陝西西安市灞橋區,1965年發表散文處女作。出版於1997年的長篇小說《白鹿原》是他的成名作,也是中國當代文學史上不朽的經典。《白鹿原》曾被多次改編為舞台劇、電視、電影等,幾十年來為廣大讀者和觀眾熟知。陝西的另一位作家賈平凹在得知陳忠實病逝的消息後說,「老陳是一個很傑出的作家,為中國文學做出了重要貢獻。他的作品會長存於世。」

    他到最後意識都是清醒的

    「這幾年我們都覺得他過於消瘦,臉色也不太好。好幾年他也都不太外出了。他自己覺得胸悶,但一直沒確診。直到一年多前才確診是舌癌。」《白鹿原》的責編,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劉稚告訴南都記者。「過年後有好幾個月他都不能吃東西了,這對身體消耗特別大。」

    癌症一時並沒有擴散,大家都以為陳忠實還能堅持幾年。雖然心裡早有準備,突然聽到噩耗,劉稚還是特別難過。

    接手《白鹿原》的時候,劉稚還是人民文學出版社的一位年輕編輯。在她的印象里,陳忠實特別「樸實、本色、謙遜」,總是肯定年輕人的工作。

    同時,他也是個很有個性,愛憎分明的人。「他有很頑固的飲食習慣。我們去西安看他,他就帶我們去吃他喜歡吃的鍋盔。在這方面他是很頑固的,像個老農民一樣。」

    陝西作家周萱璞認識陳忠實十幾年。近來,《三晉都市報》請她寫一篇關於藏書的文章,她寫了自己與《白鹿原》的故事。這篇文章,周萱璞發給卧病的陳忠實看。「前天,他還寫了幾句話,讓他女兒通過微信發給我。證明到人生的最後一刻,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

    「一個人的一生一是要有成就,對社會有貢獻。二是他的人品、人格被世人所讚揚。這個角度來說,陳忠實的一生是非常圓滿的。兩者他都做到了。」周萱璞說。

    他為《白鹿原》耗盡心血

    1973年冬天,時任人民文學出版社長篇小說編輯室編輯的何啟治第一次見到陳忠實,那時候,陳忠實還是公社的副書記,在底層摸爬滾打十幾年,對農村生活很熟悉。

    何啟治希望陳忠實將短篇小說《接班以後》擴充為長篇。陳忠實答應了。不過,兌現這個邀約,何啟治等了20年。

    「80年代,陳忠實主要寫中篇。他有個中篇叫《初夏》,改了一年多,前後三年,才發在《當代》雜誌上。稿子改得比較苦,但陳忠實說這是他走向長篇的過渡。」

    「當他決定再寫長篇的時候,他要一個非常安靜的環境,他就跟我打招呼,不要著急催我了,我寫完一定會給《當代》、給人民文學出版社。」

    當1993年拿到《白鹿原》成稿時,何啟治和另一個編輯在火車上看完,他說,只能用「石破天驚」四個字來形容。

    在何啟治看來,陳忠實已將畢生的心力都傾注在《白鹿原》上。「寫《白鹿原》幾乎耗盡了他的心血,調動了他所有的生活庫存,也調動了他所有的藝術準備。他看了很多長篇小說,對他影響比較大的大概是《百年孤獨》,張煒的《古船》,也包括王蒙的一些小說。」

    他幫助很多很多人

    「他是一個忠厚實誠的人。比方說,我和他保持了幾十年的友誼來往,他第一次見面叫我老何,以後他就一直叫我老何。」何啟治說。

    周萱璞最後一次和陳忠實通電話是去年的12月份。她的長篇小說《多灣》出版,從北京寄給陳忠實。「他給我打電話,他有病,說話已經很不清楚了。他很努力地說:『書收到了,祝賀你』。」

    周瑄璞告訴南都記者,陳忠實平時不用電腦,也很少發手機簡訊。每次她給陳忠實發信息,陳忠實都會回電話。要麼當場回,要麼隔幾個小時,甚至第二天也會回。

    「有時候給他講一個笑話,一個段子,他就回電話來,哈哈哈先笑幾聲,說:『好,好,有意思。』然後掛掉。當作回簡訊,也不說別的,特別有意思。」

    陳忠實總是特別誠意地幫助年輕人,特別是到了晚年,幾乎是有求必應。周瑄璞總是帶著各地的文友去拜會陳忠實,有時候還替朋友向他求字,陳忠實幾乎沒有拒絕過。

    「他愛吃東門外的老孫家泡饃,就在我家附近。他的司機不吃羊肉,周六的時候會派另外一個司機休假。所以他總是在周六的時候去吃泡饃。他很為別人考慮。」周瑄璞說。而西安的一干文友,如果買了書想請陳忠實簽名,或者有事想來拜會,就會在周六的老孫家羊肉泡饃店,聚集在陳忠實周圍。

    「他是個話不多的人,絕對不會夸夸其談。吃飯的時候,別人高談闊論,他很沉默。他吸一口煙,好像很害羞地把自己籠罩在煙霧後面。」周瑄璞說。

    他是一名關中漢子

    聽到陳忠實去世的消息,遠在澳大利亞的肖雲儒發布微信說:「正在協助省文聯全力趕編《陳忠實對話錄》(老藝術家叢書),噩耗傳到南半球的澳洲,讓高天遠雲、藍海白浪送去我這位痴長兩歲的老人的悲慟……」

    路遙、陳忠實、賈平凹是20世紀中國文學史上異軍突起的「陝軍團」。如今,路遙走了,陳忠實也仙去,只剩下賈平凹還在堅持寫作。

    同為陝西人的文學批評家肖雲儒告訴南都記者,「最近山西文聯在編一本老藝術家的叢書,裡面有關於陳忠實的對話錄,我是主編,陳忠實帶病還在編書,本來我們得知他病了之後馬上決定要先出版陳老師部分,後來還是很遺憾沒有趕上。」

    「陝西出了這麼三位作家,跟陝西的地理環境有點關係。」談到陝西之所以能誕生出當代文學的三位巨擘,陝西作家馬治權告訴南都記者。「它比沿海城市生活節奏更慢一些,離政治、經濟中心遠一些。陝西節奏相對慢,有一種文學氛圍。」

    馬治權認為,《白鹿原》是達到了諾貝爾文學獎水準的作品。「《白鹿原》有思考,有深度,又能夠出版,為這個時代所追捧。」

    「路遙寫的東西靠時代太近,賈平凹的廣度可以但深度需要才深挖,《白鹿原》能夠與之拉開距離,就像比其他山峰高出許多的山頭。」馬治權說。

    肖雲儒:《白鹿原》是當代文學史上豐碑性的作品

    南都:80年代整體情況是什麼樣子?你和陳忠實、賈平凹、路遙等人是怎麼開始創作文學作品呢?

    肖雲儒:我們這一批是在改革開放之後崛起的,可以稱為「陝軍」。杜鵬程、柳青、李駱冰等等,都是延安時期比較實力派的群體,那時候賈平凹第一次短篇小說就獲獎了,路遙和賈平凹都陸續拿獎。而陳忠實年紀稍微大一點,受傳統的小說思維影響比較深,一度很苦悶,走不出來,後來寫了《康家小院》、《藍袍先生》之後才逐步地由政治社會小說向文化、人情小說突破,拿出了《白鹿原》,1990年代陝軍東征,賈平凹的《廢都》也誕生了,這也是改革開放以來第一個大事件,這樣無形中就形成了一個以路遙、陳忠實和賈平凹為代表的陝西文學團隊(陳忠實代表關中文化,路遙代表陝北文化,賈平凹代表秦嶺、陝南長江文化)。

    南都:你覺得《白鹿原》的價值何在?

    肖雲儒:後來《白鹿原》拿到茅盾文學獎,在他們三人帶領下,陝西成為了一個拿茅盾文學獎比較多的一個省份。而且獲獎的這幾本書的生命力、厚度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在當屆的所有作品裡面是位列前茅的,非常有力量、影響也很大。《白鹿原》不是居於茅盾文學獎的榜首,但我認為這本是最好的。

    《白鹿原》被認為是當代文學史中一部豐碑性的作品。每年都是上百萬的版稅,總體的銷量是500萬以上。這也表明了陳忠實的作品已經能夠「入史」了,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上是很有地位的。這證明了現實主義在當下依然具有強大的生命力,也證明了一個作家埋頭於生活、認真對待生活,才能寫出好作品,而不是玩花樣就能寫出好作品。陳忠實為了寫《白鹿原》回到村子裡住了五年,擱置了自己的工作。所以陳忠實的作品在文學史上是很應該留下來的。

    陳忠實這個人是典型的關中漢子,陝西分了陝北、關中、陝南這三塊,陳忠實、路遙和賈平凹這三人分別是這三種地理文化的代表。《白鹿原》里也寫了傳統儒家家族社會的全面反映,長安是最典型的,對中國文化的開掘、對現實主義的繼承和發揚,都是功不可沒的。

    後來《白鹿原》改編成話劇、電影、電視劇等等,一直被挖掘,而且我覺得陳忠實的作品確實很值得我們繼續研究。後來我受邀請給白鹿的戲提字,我寫了「白鹿書緣」,因為這本書讓各劇組的人因此結緣,我們都是因為這本書而成為朋友、文友的。

    陳忠實對於藝術執著、精益求精的精神會永遠營養著中國當代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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