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華:對鄉土中國的不同敘述沒有中斷
2010年,長篇小說最大的事件莫過於張煒《你在高原》的出版。對這部鴻篇巨著我們還沒有做好評論的準備。在當下這個浮躁、焦慮和沒有方向感的時代,張煒能夠潛心二十年去完成它,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和奇蹟。這個選擇原本也是一種拒絕,它與艷俗的世界劃開了一條界限。450萬字這個長度非常重要:與其說這是張煒的耐心,毋寧說這是張煒堅韌的文學精神。因此這個長度從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高度。許多年以來,張煒一直堅持理想主義的文學精神,在毀譽參半褒貶不一中安之若素。不然我們就不能看到《你在高原》中張煒從容的疾步。對張煒而言,這既是一個夙願也是一種文學實踐。
對鄉土中國的不同敘述一直沒有中斷,這與中國在本質仍是鄉土國家有關。《麥河》是作家關仁山繼《天高地厚》、《白紙門》等長篇小說後,又一部表現當下中國鄉村生活的長篇小說。我欣賞敢於和堅持書寫當下生活的作家作品。中國的改革開放本身是一個「試錯」的過程,探索的過程。中國社會及其發展道路的全部複雜性不掌控在任何人的手中,它需要全民的參與和實踐。事實證明,在過去那條曾被譽為「金光大道」的路上,鄉村中國和廣大農民並沒有找到他們希望找到的東西。但麥河兩岸正在探索和實踐的道路卻透露出了某種微茫的曙光。但這一切仍然具有不確定性,雙羊、三哥、桃兒們能找到他們的道路嗎?我們拭目以待。
劉亮程的《鑿空》不是我們慣常理解的小說。它沒有可以梳理和概括的故事和情節,沒有關於人物命運升降沉浮的書寫,也沒有刻意經營的結構。因此與其說這是一部小說,毋寧說這是劉亮程對沙灣、黃沙梁——阿不旦村莊在變動時代心靈深處感受的講述。《鑿空》不能簡單地理解為懷舊,事實上自現代中國開始,對鄉村中國的想像就一直沒有終止。無論是魯迅、沈從文還是所有的鄉土文學作家,他們一直存在一個不能解釋的悖論:他們是在城市懷念鄉村,是城市的「現代」照亮了鄉村傳統的、「緩慢」的價值。一方面他們享受著城市的現代生活,一方面他們又要建構一個鄉村烏托邦。就像現在的劉亮程一樣,他生活在烏魯木齊,但懷念的卻是黃沙梁——阿不旦。如果是這樣,《鑿空》就是又一曲對鄉土中國遠送的輓歌。這也是《鑿空》對「緩慢」如此迷戀的最後理由。
杜禪的《猶大開花》,是又一個「編輯部的故事」。不同的是,90年代的電視連續劇《編輯部的故事》是一個文化空場時代的娛樂劇,是一個無關宏旨的滑稽小品。「青春是浮夢」是青年作家劉汀的長篇小說《中文系》的基本主題。這個「浮夢」與80年代文學作為整體同主人公的「青年」恍若隔世。感傷和無望的青春就這樣洞穿了世相的浮華與艷俗——這是劉汀的發現。在《太陽黑子》中,須一瓜藉助一個既撲朔迷離又一目了然的案件,表達了她對與人性有關的常識和終極問題的關懷。
多年來,書寫藏地的小說是我們時代的時尚之一。寧肯的《天·藏》是一部因發現藏地而發現自己的小說,是自己被西藏照亮發現「疾病」的小說。如果是這樣,這部小說與其說是一部書寫藏地的書,毋寧說這是一本寫寧肯自己的書。
2010年的長篇小說鮮有驚濤駭浪,但是,這就是今天的文學。如果要了解它,我們只能慢慢地打量它的身影,只因為這是成熟了的文學:它年復一年只能如此。(孟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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