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朔說說說 南方周末 2007-01-18 15:01:17 |
□本報記者 袁蕾 我前些年一直演一個北京流氓王朔,其實我不是。我是一個有美德的人,我內心真的很美,我沒有害過人,沒有對不起人。 我有很多面具,見這個人用這個面具,見那個人用那個面具,我演得多了。我現在就演自己,演北京老王…… 說 張藝謀 是個巨匠,在我中華復興,大國崛起,需要這麼個文化巨匠在這裡頭。 說 80後 你跟《紅樓夢》去比,跟正正規規世界上的文學大師比,別比紅,別比有多少粉絲,那跟你有什麼關係? 說 余秋雨 我覺得已經是一個不青春的青春作家了。 說 徐靜蕾 看過《花仙子》嗎?她有點像娜娜小姐。 說 劉索拉 是一個有作品的大師,我話放這兒。
說 王菲 本錢在那兒啊,超女的嗓子可都不如她。 1993年的寒冬,王朔混跡於《陽光燦爛的日子》。雖然「大冬天北風呼嘯拍夏天的戲,凍得我又流鼻涕又躥稀,斯文掃地」,但是他在片中扮演一個老大級的「小壞蛋」,一出場就擺平大規模械鬥。2006年年底,王朔出面幫助一個19歲的女演員解約卻沒那麼有威懾力。 2006年12月26日,王朔出現在北京海淀區人民法院,為19歲的新演員王子文合同糾紛案充當代理人,力挺王子文和中國國際總公司中視影視製作公司解除「不公平合約」。在庭上和隨後做客網站聊天中,王朔均表達了對經紀公司壓榨新演員的不滿,並指出該公司涉嫌偽造證據。 網路上因此已經製作出「王朔歸來」的標題。 1月12日,記者來到離北京機場不遠的別墅區。小區入口很窄,門口的保安會問你「是不是來找王老師的」。王朔穿著單衣站在家門口的環形花園前。比起10多年前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的形象,王朔壯了很多。虛歲50的王朔笑說自己是文化老人,可以總結自己的一生了。 一進門就是他的書房,黑色的地板,有時候他的貓走過,都不易覺察。書桌筆記本旁,放著女兒的照片。王朔不吝表達對貓的喜愛,他說自己還會拍電影———拿著DV拍家裡那隻滿地遊走的貓,拍完了就放到網上。 王朔語速很快,一秒鐘可以講六七個字。而他的家裡一直放著音樂,聲音很大,他的說話音總能剛好蓋過音樂聲。他愛聽劉索拉的原創音樂、聽王菲的歌、聽電子音樂;他看《十三棵泡桐》、《三峽好人》,甚至被禁掉的足本《頤和園》,「床上戲拍得牛逼極了」;他說自己對「全世界都娛樂化了」的說法沒有感覺,家裡的電視每天都開著,靜音狀態,來來回回是鳳凰衛視、中央10台和法制頻道。王朔知道韓白之爭,知道郭敬明是「小偷」,也知道超女只有名聲沒有作品。 王朔很喜歡葉京導演的電視劇《與青春有關的日子》,把它當成真事來看,還買了很多套碟來送人:「他寫的是轉型期,這些曾經充滿優越感,準備去當炮灰的人,最後淪落。那個時代過去了,也就變成《紅樓夢》了,一個階級的輓歌。」 王朔最近集中讀完了中學物理課本,對任何機械都不省功等原理愛不釋手。「對我來說就是對人生的認識,對價值觀的認識,我現在還在認識中。」王朔說。
「1991年前我是個職業寫作者,1991年之後我基本上就是一個放任的態度。」1991年之前,王朔大量寫小說;1991年之後,王朔大量寫劇本。 1999年3月王朔推出了20萬字的作品集《看上去很美》。看上去不美卻熱鬧的是王朔在11月1日《中國青年報》的《我看金庸》。接下來是2000年第二期《收穫》上的《我看魯迅》。結果,再次群情洶洶。 2006年第5期《收穫》上刊登了作家孫甘露對他的訪問,題目是《王朔:我內心有無限的黑暗和光亮》。媒體翻譯為「炮轟電影圈」。同期刊登的還有王朔的劇本《夢想照進現實》。 王朔即將推出自己的長篇小說,繼續講述復興路大院的故事。小說不會交給出版社,而是刊登在自己的博客上———博客開在徐靜蕾的網站「鮮花村」。他說他目前已經手握200萬字,只等「鮮花村」技術調試完畢,就陸續上傳。按照他的設想,來觀看的人必須使用實名,點擊一次付費一次。如果還是喜歡紙上閱讀,可以,無論你想要普通印刷書,還是100萬元的鑲鑽牛皮書,他都簽上名,裝訂好,送到你家裡。 王朔對網路銷售興緻勃勃,因為省掉了中間書商環節,省掉了出版社的審查,最大的好處是,再沒有校對將「找不著北」改成「不知道北在哪裡」。 王朔說起每個話題都很激動,最後以能看得見上下牙齒的笑結尾——— 「99%不是睡出來的」 很多人在打聽,王朔為什麼幫王子文出頭,王朔為什麼幫徐靜蕾寫劇本…… 王朔說,新人遇到問題大可不必找有頭有臉的人幫忙,民法是體現公平的。但他還是出面幫了王子文。
公司捧藝人的確像風險投資,雙方都怕自己吃虧。王朔一直在強調「人生而平等」,他選擇站在弱勢的藝人這邊:她不能維護自己的權利,你要幫她去維護。 新人沒有太多力量討價還價。很多人邁出第一步之後,碰到問題的時候往往會找有頭有臉的人幫忙,其實大可不必,民法體現公平。我也想提醒大公司,那些條款是無效的。比如原條款里有王萌萌(王子文)不能跟它解約,解約也被視為無效。它就是根據這個來提起訴訟的。合同裡面完全是一面倒。 大家都要維護自己的利益。藝人是弱勢的,他不可能維護自己的利益。他維護不了的權利,你也奪不去,因為有法律。法律體現的就是人生而平等,全部原則就在這裡。我約定我賣給你,國家不承認;賭債國家不承認;高利貸國家也不承認。我認為這也是屬於高利貸性質,甚至都還沒出錢,就像楊白勞,它都還沒借給楊白勞錢。喜兒我給你演戲,我能給你賣了,但是你想自由不成。社會上好像有個誤解,你不維護自己的權利,就沒有了權利,這是一個誤解,法律規定你剝奪不了他的。譬如人身權。明顯犯法。這是黑社會的做法。 原來不是這樣。我們也做過經紀,大家都體現基本公平,做演員經紀是風險投資,你看好一個演員,頭3年你是不能拿他掙錢的。當年我們做陸毅,我們是個小公司,但是我們還是每月發他工資,500元。你要保障別人生活,我們那時候在收入里提成三七,他們現在四六。所有宣傳支出都是王萌萌(王子文)自己花的錢,基本上一年裡,「中視」沒有為王萌萌花什麼錢。 過去老鴇對妓女也不是這樣,你要把他當成搖錢樹慢慢栽培,哪能上來就剝削,不然就弄死你。想出名掙錢,沒有什麼不可以啊。你要利用對人家合理的方式來搞啊,你來簽的東西不合理的話,紅了肯定要離開你。 你給他簽一個300萬的貸款協議,這人紅了一定會離開你。你比黃世仁還厲害,一分錢不出還不準楊白勞走。 藝人又像舊社會,淪為有錢人的玩物。戲子。北京有很多淫媒,學院擴招,以前一個班就是10多個女生,現在300多個。孩子出來哪有戲演?就是到夜店。好點的組織party自己認識,不好的就是直接出台了,我見過很多。大多數成了找對象了。淫媒開價,就有無恥的商人,包括香港人,他們就是說誰誰誰都走過這條路,她們也都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子。這個比演戲容易來錢,大部分人也都淪為這樣了。 女孩子還是得上電影學院本科班,才能進入娛樂圈。真正劇組挑演員還是去那裡。素質還是不一樣,進修班等於是玩票,高職班一屆就是300人,有時候出個兩三個,有時候還空過好幾屆呢。大量演不出來的孩子,每年淘汰的好幾千,北京夜店一多半都是這種女孩子,我看都得上萬了。過幾年要麼嫁人了,女孩子青春也很短。 出名的演員據我所知沒有一個人是憑關係上的戲,張藝謀當年用鞏俐,她不合適他怎麼用啊?關係都是後來的。包括章子怡,關係都是後來的。包括周迅,她跟誰有關係啊?你查查知名演員,誰是憑關係上來的。後來有關係是有的,一拍戲拍半年,俊男靚女在一起,難免有情投意合的,這跟各行各業的辦公室戀情是一樣的。各行各業都假裝自己特高尚,盯著這些人,把這些藝人的私生活拿來當他媽的談資、當笑料,這是他媽的嚴重的侮辱。說實在的,(演藝)它不像其他任何行業,出來的作品大家要看的。出來作品不合適,所有人都能看到,一下就能看出鬼來。你導演決定後,製片人跟你不幹,製片人決定後播出單位不播。我見過有錢人為自己小蜜投錢拍戲的,投一兩部你就投不下去了,你怎麼投啊?有多少錢你就給一部戲玩完了,還不如讓她當歌手,給她出盤專輯,那能多出幾盤。拍戲得多花錢啊。說實在的,僅僅是土財主是玩不起這個的。 為什麼有時候導演願意用自己的情兒?他對這個人熟,他知道這個人有很多方面,拍起來帶著感情,能揚長避短。我跟你不熟沒法拍,我們剛認識也要有個熟悉過程,導演對演員有感情對拍戲來說不是壞事,絕不是玩弄的態度,打一炮就完了。說實在的,誰也不缺這個,犯不著搞成這麼下作,大部分都沒有辦法見到導演的,副導演一通胡搞,瞎許願,但他最多能把你安排到劇組裡當個小角色,屁用都沒有。
比如趙寶剛,就是著名的不跟女演員有關係的人,你說哪個女演員跟他有過事兒啊?他用出多少演員啊?海岩跟哪個女演員有過事兒啊? 我認為沒有潛規則,或者說不是重要的。首先是有沒有能力上戲,我認為張鈺就是這樣,她沒有能力上戲,她覺得你們上了戲的都是不正當上的,怎麼可能是這樣呢?你能跟所有導演睡覺嗎?我知道過去有個女演員跟所有導演都睡覺,最後這個女演員什麼戲都上不了,所有導演的老婆都反對她。名聲還是相對重要的。你跟一個導演在工作狀態日久生情,演員和導演發生戀情的非常多,但是她上別人導演的戲吧,她跟別的導演肯定沒有這關係吧。你能說導演交換,你用我女朋友,我用你女朋友嗎? 演員們的成名戲是怎麼拍的?99%不是睡覺睡出來的。你這孩子不能演戲就不能用,你睡出大天來,你把自己給睡爛咯,都沒有用。絕對不比其他行業更黑,都是公開的。 大片不是好電影 王朔是很多電影的編劇:《頑主》、《陽光燦爛的日子》、《甲方乙方》、《看上去很美》、《夢想照進現實》……他只當過一部電影的導演———《爸爸》,馮小剛當他的副手。 對他來說,電影好玩,電影能掙錢。 1996年,《爸爸》因為展現灰色人生觀被槍斃,此後,王朔徹底退出。 王朔曾經說再也不寫劇本了,這個說法如今需要糾正一下,王朔只給朋友寫劇本了。 我們那個時候是政治化時代,娛樂是應該有,但娛樂不是一切,我不覺得現在娛樂做得有多麼好,他們老覺著現在是鋪天蓋地,我老實說我個人沒感覺到,因為我不看這些節目,我有我自己的節目看。娛樂就是一幫小孩在那裡鬧嘛,小孩才多大啊,?他們才知道多少啊,現在娛樂就是青少年節目,大家在這兒選拔個秀啊。你們有什麼作品?現在光見人下來不聽樓梯響。你再說超女這麼大名,我不知道哪首歌是你們唱的?至少沒做到家喻戶曉吧。你們以為自己是天了,我們過去認為你一個人總得有作品,你說崔健同志當年有多少好歌啊。你今天一個人那麼有名,我不知道你唱過什麼,全是扒人家歌唱的,這叫什麼。商業需要這麼一個偶像,大家投廣告,吸引眼球,你們自己狂歡,那你們自己就去狂歡去吧,我們不認為不好啊,可以這樣,但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嚴肅節目,照樣,文化節目照樣做。
以為大片就是好電影了?好電影有的是,《頤和園》、《十三棵泡桐》、《綠帽子》,中國好電影層出不窮,不是用評獎和票房衡量的。 電視劇《與青春有關的日子》你看了嗎?多好啊,這就是我說的《紅樓夢》讓一幫人寫了《飄》。不過葉京寫好了我就不寫了。他完全真實,完全把我看傻了。他這個完全還原真實。 過去不讓娛樂,現在讓娛樂是好事,但你不是說不許別人不娛樂是吧。你想逼大夥一起娛樂你也做不到,說實在的。你比如說我的環境里,我跟別人標準不一樣。我看到很多好電影、好電視劇、好歌。包括現在電子音樂,別老扒人港台歌,有什麼勁啊?不具原創性的東西您叫什麼都沒用。 八九十年代有個噴發期,現在是個沉浮期,下一個噴發期會有的。前面有一個壓抑期,「文革」前十幾年也是壓抑,壓抑了27年,咔嚓噴發了10年。 電影好玩啊,美女如雲,來錢比小說容易,它是一幫人攢的事兒,寫小說一個人在屋裡,白天黑夜長年累月,很艱苦,電影一幫人在那兒聊事兒,完了有人記錄,每隻手都有人在干,預算大,年輕時候誰不虛榮啊。 電視劇是土業,馮小剛同志為什麼愛乾電影?電視劇多土啊,一幫傻冒似的,誰不往高走啊?拍電視劇怎麼能出國啊。咱們不是憋著要出國,當國際名人嗎?那你當然要拍電影了。 電影好玩,老實說大家都是同齡人,我跟78班大部分人都認識,那時候都是青年導演,都是拍自己的第一部戲,多少人的第一部戲都是我跟著在拍。找錢不容易,那時候拍電影也便宜,100來萬,找人寫劇本,作家也多,也紅。那時作家比導演紅,一個年輕導演傍上一個好作家,拿著劇本一拍就紅了,作品也不寒磣啊,現在說的好作品,都是那個時候作家作品改的,陳凱歌、張藝謀的都是好作家改的。到他們(自己)做的時候,就成了《英雄》。 那時候我就奇怪,他為什麼不用劉恆?王斌、李馮跟劉恆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秋菊打官司》是劉恆給寫的劇本啊,劉恆我認為是作家裡寫劇本功力最深的一個人,《英雄》如果擱在劉恆手裡,就是還在宣揚權力崇拜,也比現在高明得多。你要說我就是主旋律,也行,要麼你紅,你別又紅又黑。紅不寒磣,雷鋒寒磣嗎?不寒磣。但秦始皇寒磣,秦始皇黑,你非得給他刷紅了吧。 《我是你爸爸》拍的時候已經是電影局通過的版本了。1997年清除精神污染,重建精神文明,北影廠斃了一批片子,不是光我們的。1995年是中國電影的大豐收年,「陽光」、「外婆橋」、「紅櫻桃」、「紅粉」全是那一年的,接著就完了,萎縮成二三十部了。 我在現場,但是機位啊,都是馮小剛在執行。那個過程正常,後來我準備拍另外一個電影,改池莉一個小說,用徐靜蕾拍一個電影。這個電影被斃了,我就去了美國了。我當不了導演,導演要團著一幫人,我搞不了這個關係。
馮小剛是一個勤勤懇懇的人,當導演你要有大量的耐心跟人搞關係,我沒這耐心,我必須有個得力的執行導演,現場我完全可以不用管,到那兒我就睡覺。各種安排,布光啊,清場啊,各部門協調啊,好多亂七八糟的,馮小剛都可以做。我就看著監視器,就說行和不行。我就是總體把握嘛。 我也不是天生的,大家都是在一個環境里長出來的。馮小剛是在學我嗎?葉京是在學我嗎?不是,等於是一片土地里長出好多芽,我無非是第一個長出來的,他們接著長出來,但土壤都是同一個土壤。不能說他學我,不是說他攀著我,大家都在這個土壤里,你躲開點,給他點陽光他就燦爛。 一個人欺下必定媚上,我不欺下,我有時候抗上。所以我不能帶攝製組,你要帶組,為了效率,有時候你就要呵斥效率不高的人。我做不到,我做公司沒法解僱人。我覺得可憐的人,軟弱的人,已經很慘了,你再踹他一腳,這算幹嗎啊?這叫嚴重不公平,這是我骨子裡來的,你不能欺負沒名的,不能欺負窮人。你搞有名的啊,他底細你清楚。那時候我們在北海滑冰的時候,一個人要立萬兒,就要打最大的。你打街邊兒的人,沒人知道啊。當然這也叫炒作。我覺得抗上不能說是美德,但是比欺下好一點,你一定要欺負人,你要欺負就欺負比你強的人。 我們原來都是一起玩的朋友,大家相互扶持,臭味相投湊在一起,馮小剛、張藝謀他們乾的事,我也干過。把自己當成紅旗舉著,曝光多,很多事情其實不是我乾的。比如人說馮小剛是學我的,其實是鄭曉龍給他提拔上來的,從一個美術變成編劇變成導演。 「我不該說張藝謀是臭大糞」 2000年10月,北京的《文化月刊》刊登了王朔的獨家採訪。 文中,王朔認為張藝謀「該滅了」,原因是「很多人都覺得他是『臭大糞』,影響極為惡劣」,他特別指出:《我的父親母親》極度虛假,假裝單純———張藝謀的《活著》被定為禁片後,他拍了幾部轉型電影,《一個都不能少》和《我的父親母親》位列其中。 6年之後,王朔舊事重提,那是他在飯桌上跟人聊天說的話,據說被兩個記者給偷偷錄了下來發表。雖然屬於私人談話,王朔還是進行了檢討:「我過去說張藝謀是臭大糞其實很不應該。」 王朔收到的第一個1萬元劇本費是張藝謀給的,買了《我是你爸爸》。
我鄭重建議張藝謀同志當廣電部副部長。主管電影,他會是一個好局長,真的。張藝謀有這個大格局,電影局從來都是專業人來乾的。或者說當廣電部副部長,茅盾同志也當文化部副部長啊。那時候電影局都是導演來干啊。張藝謀太好了,奧運會總導演幹完,干四年廣電部副部長,一定帶出一個硬邦邦的國家電影,他對國際電影節又熟,他的功底又好。他當了部長,他跟賈樟柯這些問題就全解決了。我不信賈樟柯敢跟行政力量對抗。張偉平也不用冒充惡勢力。您公平分配資源,四年拍一部戲,可以了吧?您60歲的人了,不要那麼年年拚命了。 我真的認為張藝謀是個有抱負的人,時運不濟,沒有當成秦始皇,你可以在廣電內部當一下嘛,搞一下萬里長城嘛。張藝謀的劇組原來是最民主的了,最有戰鬥力的劇組,他能集中最優秀的人,他有這個能力,他把這些人集中起來沖各種電影節,一定能打開一個局面。 我跟他過去是朋友,雖然後來大家各走各的路,但我確實覺得,國家要搞形象工程,要搞面貌工程。我送張藝謀同志裝修大師(的封號),絕對沒有貶義,他確實能把你破破爛爛的東西裝裱得金碧輝煌。你看那個歌劇《圖蘭朵》,裝修得多好啊,什麼東西都能裝修得好。他是攝影出身,造型感特彆強,塑造大國形象非常好。張藝謀大師原創力不夠,但是匠心獨具,巨匠,當得起。張藝謀是個巨匠,在我中華復興,大國崛起,需要這麼個文化巨匠在這裡頭,勤勤懇懇給你鋪張門面,咱中國人不是好面子嗎?至少讓他們知道中國是有一套,不然外國人覺得我們特土,整天大紅大綠的。那是我們滿族地主型,你看你們明朝漢族人都是玩的水墨畫,素氣的,你別讓我們滿族給晃張啊。 張藝謀是第一個買我劇本的人,我過去說他臭大糞其實很不應該,我的做法有愧於他,他對我說實在的是很好的。他是幫了我一大忙。1988年的時候我有4個小說正在改。1988年的時候,張藝謀正在大紅,他37歲。在柏林得獎,那時候不得了,票房也好,國際上也好。張藝謀精神上是非常有幽默感的一個人。那時候我住在復興路那邊,他要拍《頑主》,但《頑主》先給了四川的米家山了,我當然願意張藝謀拍了,但是我也不能因為你張藝謀大,我背信給人拿回來,我不能這麼干啊。我說我還能寫出更好的。人那時候大家都是朋友,沒現在條件好,一起聊完大家就在家裡住了,大家經常聊天。 說實在的,北京本土這個地方,大家沒有對外那麼排斥。我個人比較排斥港台,排斥的原因是因為它是傳統文化中的糟粕。就那個時候認識的。後來我就寫了《千萬別把我當人》,本來是寫給他當劇本的,後來他沒用。那個也沒法拍,他自己拍了《代號美洲豹》,一個作品你必須要回過頭來想,倉倉促促,我當時也太自大了,以為糊弄一個就成,那個寫得也比較粗糙。後來《我是你爸爸》的時候,他買的版權,姜文演,那是我拿到的第一個1萬元錢,那時稿費都不是太高,電影3000塊錢,導演米家山還跟我聯名,我才拿了1000多塊錢。當然《頑主》拍得我也挺喜歡的。 張藝謀其實那個時候就想拍當代題材了,說實在的,《有話好好說》拍得不好,被姜文帶著跑,我覺得他藝術上野心有點過大了。其實你野心不必那麼大,堅持你自己,所以我賭他能拍一部牛逼的電影。現在開始,你就去當部長去,把中國電影的結構、規模好好搞好了,然後琢磨琢磨,他最終能拍一部牛逼的電影。既不是黑澤明,也不是別的,就是他張氏的。我覺得他風風火火的,從1988年到現在,都20年了,可以歇會兒了,世界你也跑遍了,虛榮你也嘗盡了,可以蔭庇後人了,可以靜下心來做個自己的作品了。你跟他們爭什麼啊,你60的人,跟20的人怎麼爭啊?你跟《瘋狂的石頭》怎麼爭啊。他怕這個聲望下去,而且他是一個陝西人,很倔,你越說我不好,我越做給你看,你一年大家都罵你,你要扛著,你逆流而上。你的名聲,一年不動、兩年不動、三年不動,你照樣還是你啊。 你用心拍一個自己的電影,人一輩子有一個就夠了。他(張藝謀)說要弄10個有分量的。一個作品,大家賦予他的東西太多了,票房得獎口碑好,還要發自內心,太難了吧。 「紅高粱」是那三樣占齊了,「秋菊」也是那樣,當然那是電影廠得到錢了。分配體制不合理,造成他現在這樣拍這些「黃金甲」這些爛貨來撈錢,裱糊得富麗堂皇,其實是反動的電影。如果中國是一個正常機制,他不必這樣為了掙錢出此下策。 《我是你爸爸》的時候,他托姜文,姜文不演了,姜文要拍「陽光」,這事姜文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不能告訴你。他跟姜文聊了一次,他把他的想法暴露給姜文以後,姜文一聽,這事不能拍了。姜文那時候要做導演了。 姜文前三腳踢得比張藝謀好,當然他們都會被網上新興浪潮、網上電影給變成古典藝術。10年之內,最後誰要去電影院看巨獻啊,網上看,自己家裡,KTV,多少豪華夜總會啊,誰要去電影院看,這些都像古典藝術,就跟舞台藝術一樣。姜文應該是最後一個大師了,拳王。姜文自己說的,導演就看前3部,以後的都是重複這3部。一個好,一個差,一個正常。姜文氣壯如牛,姜文藝術野心更大,只怕沒有他的舞台了。這個時代變了。10年之內,張藝謀是斯皮爾伯格,姜文是庫布里克,陳凱歌就不要了,他更像一個作家了。陳凱歌有些不爺們,你要想撈錢你自己出來撈,讓陳紅一個小女人當什麼惡人啊。大家愛錢,也別愛成這樣啊。陳凱歌這是英雄氣短。
名人不能為老不尊 精英意識必然淪喪,因為他不符合守恆原則,你炫耀財務叫不叫炫耀,你炫耀知識叫不叫炫耀。早晚要喪失的。炫耀知識照樣叫炫耀,有真才實學,誰有知識啊,您是全知嗎?您有點知識又怎麼了?您就比別人優越嗎?您道德就隨之高尚嗎?您能超越人性弱點嗎?您是聖人嗎?」———王朔說他討厭名人,因為這違背人生而平等。 張藝謀、陳凱歌他們要維持名人的排場,最後就這一結果,一年拍一部戲絕對不靠譜,你怎麼積累啊。一部戲準備到拍得兩年時間,等於是我同時組幾個劇本,等於同時拉兩泡屎,你泡泡舔不幹凈,最後變成花架子了。你全都變成春節晚會了,每年一個,賣得挺好,挨大夥一頓罵,讓大家發泄一下。我覺得他們不會再往下了,該收手了,你拍這戲不就為了討好嗎?你沒討著好。大家都有自尊心,大家年紀都不小了,陳凱歌張藝謀都五十七八歲了,馮小剛跟我同歲,不能為老不尊了。 而且我不愛看武俠,武俠多可笑啊,海灣戰爭都什麼樣兒了,你們還來這套呢!而且假的嘛,什麼刀槍不入、飛來飛去呢。 我認為他嚴重政治不正確。張藝謀不是這麼一人,他是80年代出來的人啊,不應該啊,這就是跟政府勾結搞市場的結果。你就得歌頌權力啊,我才壟斷市場讓你出。 《活著》我當時就覺得不好,雖然被槍斃了,他把太多東西擱到電影里了,小說我就不喜歡。當年河南有個張宇,寫得比他那個好。余華寫苦難我覺得一般,沒他做實驗小說好。熟悉小說的都知道,余華那小說也就亂吹而已,他可千萬別以為自己寫得多好。我覺得一個作者首先得把自己認識清楚,別的不重要,別人誇你都是廉價的。 《兄弟》我都沒敢看。扒人女廁所我不愛看,小家子氣,這還是個事兒嘛?當然余華還是在個調整期,我們這批人能不能在中年調整過來,難講,我覺得多數人調整不出來,哥兒們從多早就開始調整啊,我從1991年之後就開始調整,調整15年了我都沒說我調整過來了,你在那兒維持名人的架子,你那要拔些彩頭,你要調整完了才怪呢,他們沒有一個比我聰明,我都那麼難,我就不信丫們能調整過來。 80後還趕不上我們 王朔印象最深的,是在夜店裡第一次看到80後進場,沒幾年,70後全面退出夜店。王朔對80年代的沒有好感,他自認為跟70年代的人屬於一撥。王朔說,80後現在還是小孩,還只是會打打群架,群架總會打完的,無論是韓寒,還是超女,他們都必須有自己的作品。 80年代現在沒出作品這是事實,他們當然歲數還小,還有可能出作品,你年紀小是可以,你在你那個年齡是好東西,但是你要跟絕對標準比,你跟《紅樓夢》去比。你跟正正規規世界上的文學大師比,別比紅,別比有多少粉絲,那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沒有多讚賞韓寒,沒看過他作品,我覺得他不是孤芳自賞的態度,不像郭敬明一樣說我又有錢又有名,你有什麼錢啊?別可笑了,你印書印100萬冊能有多少錢啊,別假裝有錢了,有什麼名,騷名有什麼了不起。韓寒老實說作品也不行,整個80後沒有立得住的作品,都別吹牛逼了,少年意氣寫些東西。當然中國近現代包括當代,文學作品成績不高,80後還趕不上我們那個時候,不是說影響力。靠打群架沒戲。群架你總要打完吧,你總要看作品吧。 老一代作家30年代凈打架了,魯迅同志多好一個人啊,凈打架了。最後還是沒東西,雜文而已。別代代都這樣,凈出作家不出作品。 我沒說韓寒像我,誰那麼好意思啊。這是別人安我腦袋上的,當然現在都是諂媚大眾,韓寒至少沒有諂媚大眾。他跟白燁的爭執我當然認為是白燁自作多情惹的禍,他批判那些人我認為批判得有道理,作協系統早就成自我服務的東西了,完了你讓作協承認自己的東西,不是瞎搞嗎?自取其辱。 經濟獨立的人能講硬氣話,體制內的人你不要講硬氣話,你們講不起,你們還要到那裡領工資呢,你們還要偏著口。經濟獨立,錢該掙的,但掙錢不是全部,交配也不是全部,那就是青春期的事,會過去的。我這個歲數可以講這個話了,有人沒年輕過,沒人沒老過,您呢旺盛的性慾都會過去的。那不是全部。就這點事唄,交配反正你們寫得也挺像的,把女的都寫得跟傻瓜似的。完全不懂,不了解女性。 我是女性崇拜者 相對於男人而言,王朔喜歡女人。只是40歲前,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 女性多偉大啊! 在我們北京這兒,50年代傑出代表是劉索拉,又能寫字兒又能寫曲兒;60年代傑出代表是王菲;70年代我希望是徐靜蕾,如果她做得好的話。80年代我還沒看出來誰有價值。 劉索拉小說寫得好,她也是音樂大師,只是現在她的音樂沒有被介紹出來,她是中國真正有原創性的。我去過她音樂室,別人以為她跟個巫婆似的,其實她這麼多年到新奧爾良,到英國到非洲,寫了大量音樂。我們現在的音樂是有痕迹的,她是真正原創,非常現代的音樂,有一大堆真的東西。像譚盾那些,說實在的,挺能鬧的,有點投機取巧,跟劉索拉完全沒法比。劉索拉是一個有作品的大師,我話放這兒,也許大眾接受她還有一個過程,她沒有從中國古典裡面那麼拿東西。譚盾跟張藝謀挺像的,從中國古典裡面拿太多了,急功近利之心溢於言表,劉索拉真的很沉得住氣。 王菲當然是天籟了,她是本錢好,說實在她把流行音樂提高到一個美感的高度了。 她確實音色美,無人替代的,而且人家還算特立獨行,不諂媚你們。其實你不諂媚大眾很容易,沒有結果的,物理我們都學過,任何機械都不省功。你占不到便宜,大眾給不了你什麼,中國市場很小,你諂媚他們占不到便宜,白白喪失了人格。你堅持拒絕他們一樣的,大家誰也不是上帝。我唱我的我演我的,您願意看就看。 她本錢在那兒啊,超女的嗓子可都不如她。當然她的詞曲創作隊伍強,歌寫得實在好。林夕那詞寫得確實好。整套的,個人強是沒用的。 我就不討厭章子怡,我不知道大眾誰討厭她。有些人希望她對大家客氣點,章子怡少年得志,有些不甩大家,得罪了媒體,大眾再被媒體操縱。她也是在國外發展,大家無非是在這裡乾瞪眼干生氣而已。章子怡在演戲上,跟王菲不能比,她也不過是個打星而已,就跟楊紫瓊當年那樣。美國每10年就有個華人演員,陳冲當年演《末代皇帝》,那得獎比《紅磨坊》多多了。白靈都在美國,她也拍很多片子,只是這邊不宣傳而已。章子怡在成就上沒有超過她們,也就是一個花瓶,她演的那些電影,我覺得就《卧虎藏龍》還可以,那些武士、成龍那些東西我都不想看,他們也就是商業運作的產物吧。多掙了點錢,別的就沒有了。別人誰記得你掙了多少錢啊,還是要片子,哪怕你得有一部好片子。 我就覺得媒體有些討厭她,覺得她行為輕佻,應該莊重,覺得小姑娘什麼努力都沒付出,就得到那麼多,有些人不服氣。或者她跟張藝謀的關係也認為你用了不正當手段了。我覺得那都是媒體的黃色新聞,跟她本人都沒什麼關係,大家之間有些接觸,大家都正兒八經坐著。肯定你要讓娛記看到這種事多了,互相摟摟抱抱,您都給捅出去?那我覺得娛記少見多怪。當然香港人是不忿的,大陸超過香港人,他哪受得了啊,他總覺得你大陸人多土啊,怎麼你們超過我們了。劉德華想在好萊塢拍多難啊,章子怡李連杰就在那兒拍了。 當然你要章子怡作品一個是一個頂在那兒,那幫勢利眼也早就服了。你還是作品不行。張藝謀那幾部片子,說實在的也挺傷腕兒的。《茉莉花開》特別傷她。導演問題,不能讓她這麼干演,不能讓她擱在鏡頭面前,一個戲哭就10多分鐘。電影是好多綜合手段幫你演的東西,你讓她干演一定給演白了。大家都把她當一個明星來用,有點竭澤而漁,有點把人小姑娘徹底給暴露了,她的能力就這麼多,你讓她超能力發揮肯定不行。而且片子本身不過硬。 徐靜蕾還在發展階段,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看過《花仙子》嗎?我覺得她有點像娜娜小姐,特別得意。她還是有潛力,有發展空間,沒有發展到頭,像章子怡啊、趙薇啊、周迅啊,她們都非常絢爛過,徐靜蕾我覺得她還是有發展空間的,不停在全方位發展,其實她是個萬金油。她們是純演員,徐靜蕾當演員的時候也是一花瓶。現在你創作,不管成就大小,大家相對尊重你一點。你再怎麼說都是自己創作,如果你電影來說,姜文是個重量級拳王,你是個中量級、輕量級的,好也無非是這樣,但對她來說已經不容易了,跟過去花瓶相比,而且她還年輕嘛。 我是女性崇拜者,從母親到女兒妻子到這些女朋友們。 我有了女兒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這個很重要,我們是真不知道愛,所以我真慚愧我寫那些愛情小說,我40歲前沒愛過人。我女兒生出來,感覺太奇怪了。心裡想一個人,惦記一個人,為她流眼淚,在我來說沒有過,女的再好看也就一個女的。打一炮就完了,大家都一樣,你愛走不走。真的跟那電視劇一個操性,你覺得好,你有本事你就走。你看我小時候從來不寫愛情,不真實。有了女兒才知道牽腸掛肚,心疼到家了。 大院與青春有關 王朔很喜歡葉京拍的《與青春有關的日子》。他在部隊大院長大,跟他一起的有葉京、海岩、鄭曉龍……他們是先認識朋友再認識父母的。北島、顧城、田壯壯、李少紅……都是大院的孩子,他們是特殊時代的產物,在那個時代,這些孩子往往比張藝謀們要容易成功。 我們那幫人最後很多都淪落了。共和國初期政治上經濟上有一個特點,大家都拿工資,軍隊幹部拿的工資比地方的工資都高,這是政治上和經濟上的雙重優越。在改革開放以後,這個階層淪落了,你可以到我小時候住過的北京復興路一帶看看,那個地區變成了二等地區,房屋破舊,人物精神面貌完全完了,優越感完全喪失殆盡。政治上優越感除非給你政治特權,當然現在新貴咱不說了,軍隊也沒有過去的絕對權力在裡面;經濟上你比不了商人,比不了外國買辦,經濟利益喪失,生活窘迫了以後,你除非搞權力尋租,否則的話你沒有那個理直氣壯了。那時候你父親最高拿300塊,一個工人最高才拿80多塊錢,你什麼感覺啊。就你們家有呢子啊? 北京好多幹部子弟來玩這個非常多,因為當時他們比別人有資源,北島、顧城這些白洋淀詩派,全是幹部子弟,他們當時能接觸外國詩。搖滾圈這些各大文工團的,崔健他們,拍電影的,李少紅、周曉文,包括陳凱歌、田壯壯,爸爸都是老幹部,他們佔有資源,說實在的這是不公平,你沒看過電影他看過,他們就能拍得跟你不一樣,你個傻冒,他們就不是。 作家大量的都是這路,包括當年張辛欣,我們院兒都出了好幾個作家。我一直跟這幫人在一起,你工人農民接觸不到這些。當然慢慢的有了受教育機會,能接觸到。我們這幫人當然互相支援,大家碰到一起也比較好聊,就互相幫忙。所以也迅速形成一個文化圈子。為什麼張藝謀有點悲憤感,他們78班裡面有多少子弟啊,胡玫她爸是總政文工團團長,他們當然有這個資源,人脈都熟,你一個張藝謀考北京電影學院你費多大勁啊,你認識一個黃鎮,78班裡大概有一半是子弟,是文藝界子弟,延安啊什麼的。 電視劇完全把我寫傷了 王朔還是把自己定位為作家———沒有寫過小說的人,不能稱之為作家。王朔說自己很幸運,找到了迅速積累財富的方式:寫劇本。 如今他已經可以不用為了錢、為了別人寫小說。他做的很讓人羨慕:生活,然後把生活寫出來。 我是寫自己,我不像金庸同志那麼好意思,重複自己,不重複自己你總得積累些生活吧,你都幹了,靠技巧寫作是不可能的。有什麼想像力啊。你寫了無非跟過去一個樣,換湯不換藥,變換一些花樣,把枯燥當深刻,把肉麻當有趣,無非這樣。我掙了點錢,我可以不寫,我愛錢沒愛到這份上,夠花就行了。後來我就不怎麼寫小說了,我拿劇本掙錢,因為劇本我寫一個3萬字,我拿一兩百萬,我寫一本書,累死我,也就發到一兩百萬,之後就是盜版。 我就是想玩。我得好好玩,寫東西我可以到不能動的時候寫。50歲以後。之前你得玩啊。寫東西8年,花兒開我全都沒出去過,給我憋得夠嗆。玩的這10年確實不一樣,還是生活為主吧,寫作不是生活目的,只是你生活中有感而發而已。我那時候為錢寫作都寫噁心了,為錢寫作為別人寫作,都特別難受。我這輩子說實在的也特別不幸,沒有生在有錢人家,為錢寫作耽誤時間也比較多,這樣的生活一點都沒有意思,寫完了被一幫不靠譜的人吹捧沒有什麼意思,一點都不好玩,也沒有成就感,我知道我寫的東西一般,別人罵我,我不會妄自菲薄,別人誇我,我也不會飛,我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麼程度的。我要求不了別人,也管不了別人,我有我感興趣的東西,現在有錢該玩幾天了,錢花光了再說。 剛開始我就為了命運寫作,我那時候一個月掙36元錢,1983年退職了,我要維持生活、維持體面。中國這個社會你要不掙扎,在社會底層,別人不欺負死你?我必須往上爬。那時候寫過一些,一多半是為錢寫作,雜誌約我,沒有稿費你就活不了。 1991年我掙到錢了,那時候掙錢特別容易,等於是送錢給你,幾百萬、幾百萬的弄,不算事。後來我幫了不少人,那幫導演,操,我覺得挺好的。我也有所得,別人也有所得,反正我那時候覺得我再創作沒有意義。 不是說我養活很多人,那時候我最有名啊,我能幫一些人。這社會是勢利的,大家都起來,朋友都是腕兒,多好啊。其實成名真的挺容易的。所以我真的不覺得這是多難的事兒,你稍微認真一點就比別人強,整個社會水準都不高,空白點非常多,那時候電視劇是空白點,現在電子音樂是空白點,DV電影是空白點,這空白點就說您拍得多次您都是頭一位。 題材上就有很多空白點,現在都還有很多空白點,比如說推理的電視劇啊,題材上仍然有很多空白點,喜劇片,浪漫喜劇,馮小剛拍個《不見不散》算,後來就沒有了。那些東西寫起來並不難。小說說實在的,武俠大家這麼歡迎,怎麼就沒人寫了?太土了吧,還不如寫科學志怪呢。中國的文藝創作跟娛樂沒有什麼關係,文藝創作處在一個低水平狀態,娛樂業分工不明,還是創作人員少,為了創作疲於奔命,現在學了中文的小孩出來,馬上有人找你當槍手,就可以迅速掙錢,寫了幾百集電視劇下來,再寫正經東西寫不了了,出了一些臭手。 你看英達喜劇越來越不可樂了,大量生產也就沒什麼可樂的了。大家說實在的也沒什麼幽默感,幽默跟喜劇是具有很多真實才有的,(現在的喜劇)不真實,凈拿窮人開涮,現在所有喜劇都拿窮人打鑔,這算什麼啊,拿窮人的寒酸打鑔,拿窮人的沒見識打鑔,我特別討厭那些小品,你去嘲笑有權有勢的人啊。 梁左當時也失去創作力了。情景劇一年寫好幾百集,早寫壞了。他這個人生活中也有些不快,你讓他天天寫喜劇。年輕人沒起來,都稀里糊塗的,年輕作家沒有那時候那麼猛了,小小一點就覺得很猛了,眼光太淺了,歲數太小了。 我們那時候都是30多歲,所以我覺得80後也不用太看輕他們,我覺得韓寒那樣當車手挺好,每人就這麼點事,我非常後悔我就是寫太多了,我把素材都寫完了,現在只能等素材了,一等就是15年。 劇本把我寫傷了,電視劇完全把我給寫壞了。 余秋雨:不青春的青春作家 王朔罵過魯迅、罵過四大天王、罵過瓊瑤金庸,這裡也不是王朔第一次罵余秋雨。 人總是無往不在變化中的。環境變動不居。這些年你以為我在幹嗎?寫劇本是我最高的賺錢方式。我的劇本價格高,我就是寫自己的經歷,全是真的,我不是那種技巧型的,我過去自稱才子型的,我不是什麼都能幹的。你要讓我寫我就是這樣,你能接受就接受。所以我就只給朋友寫劇本,拍電影資金很大,給我100萬正常吧。他們作家排行榜,太可笑了,賣書能賺錢嗎?電影業的利潤非常大。 那是窮極無聊,窮歡樂。完全是外行人搞的,中國人的收入你到稅務局查就行了,有些人想當然,想像出來,胡亂估算,這些也挺高興。 排行榜第一是余秋雨?那不是正中余秋雨下懷嗎?余秋雨不是一直想變成高貴的人嗎?高貴的才子,就差當唐伯虎。余秋雨演名人真是演得太累了,真替他累。余秋雨就是心力交瘁,這老哥哥。他們的書我都看過,余秋雨也就最早兩部好,發軔的好,後來就不行了。這些年你看我沒寫什麼東西,他們寫了也不是什麼東西,也跟沒寫一樣。你再過10年看,等於都沒寫,你又沒多掙錢,(只是)到各種晚會當嘉賓去了。 就余秋雨這個名士派頭討厭,太討厭了,真得罵他一個傻逼。你就是去蒙中學生去吧,也就一個百家講壇的水平,窮酸氣。 莫言的沒看,莫言農民,他有自己的東西,他接地氣,跟你們沒關係,我有自己的來源。我為什麼敢說話,我也有我自己的來源。莫言最好別學賈平凹,最好別裝神弄鬼的。從民間吸取營養可以,別被民間給晃了份兒了。莫言還是明白人,他都比余秋雨強。 余秋雨在文學界真的不入流,寫點遊記,那叫作家嗎?一個小說沒寫過,你配稱作家嗎?散文作家,青春作家,我覺得余秋雨已經是一個不青春的青春作家了。還來這一套,席慕容他們早搞過了,比你搞得地道多了。 我從小就是一個壞孩子,他們一直罵我,說你丫一個傻逼。我從來沒認為我正確過,正確只有一個,大家都在窮其一生在錯誤中尋找,誰正確過,誰也沒正確過。我們都在錯誤中。我們首先認為我們是錯誤的,才能校正自己。 實際生活中,你錯了就是錯。人從哪裡來到哪裡去,總要找到這個規律,你找不到,你擰著這個規律上。你大量獲得,突然多了很多東西,錢,誇耀的東西,沒有快樂。每天都那麼疲勞,所以人生特別可憐,這些歡樂,真的得到了,還是傻逼了。小孩們自以為自己的精力是旺盛的,瞧著吧。 人無往不在錯誤中,我什麼時候能正確一下就好了,我什麼都是錯誤的。 盜版我不怕,費半天勁省1毛 名人玩博客博點擊,王朔玩博客賺錢———當然,這還是他的設想。他說自己經歷了三次革命,第三次是信息革命。 王朔宣布從此不出紙媒書了,他的設想是:實名點擊、付費觀看、廣告支持,個性化印刷,能省掉多少中間環節,就省掉多少。 等我開了網,你們都到我那裡去。我沒說過全民寫作時代來了,但的確是來了。大家要適應這個新的情況,大家在狂歡這種局面,我覺得秩序會慢慢建立起來的。網路就是大街嘛,眾聲喧嘩,匿名的統統不要上來,匿名等於成了流言蜚語,每人必須文責自負。誰講的我必須知道誰講的,凡是匿名的,我認為就不是人。沒有實名的人,真實性就值得懷疑。冒充人名的歇了吧。 稅務局都不受理匿名舉報呢。你匿名危害他人,對不起。你拿他當東西,他就是東西。你敢侵犯我人身自由嗎?敢來,我打死你。你在網上罵,罵你的,那叫言論自由。你有1億人嗎?我不信你丫敢來。 我沒做博客,鮮花村今年技術交完了,我就上去。我從此不出紙媒書了,這些年我也寫了很多東西,我耍的是付費點擊這份兒。我可不是免費的,免費看門兒都沒有,愛看不看,一元錢一次,而且必須是實名的,你有興趣就花一毛錢進來看看,這比買書便宜吧。 我一本書出書預付四五十萬,書商給我開的就是這個價,打去五分之四,十萬在網上,每人進來點擊1毛錢看我一次,我拿1萬塊就夠了,一天1萬塊。 我沒必要出紙書,我讓編輯審去嗎?政府審我就夠了,你還審我,讓你們批發商掙錢?街上全都是盜版,你喜歡看紙媒的,我可以印一本書專門當禮物送給你。咱們合影,給你寫字,你什麼時候不要了,我一倍價格拿回來,你鑲鑽我都給你,不要中間商賺錢。你要喜歡我的字,我單印給你,放在枕邊,只此一本。親手給你裝訂,我不嫌煩。 出版社跟報社一樣的,《看上去很美》給我刪掉兩萬多字呢。校對說你寫字不規範,有個關於正確使用漢字的正確用法,你不符合規範用法,我多少新詞在裡頭啊,他全給我調整過來了,我都不認識了,「找不著北」全給改成「不知道北在哪裡」了。我不是逃避法律監督,我逃避這些無聊監督。 一個校對他看不懂他就敢改你的字,你創造一個詞他就給你改成大家知道的詞。就像「林林總總」,人民文學出版社一個主要編輯,他說沒有聽說過這個詞兒啊,他就要改,那個老編輯好像去世了。北京話是個活的東西,它在生長很多詞兒,我費勁八咧地好不容易安在這兒,您就給我改回去了?編輯動手給作者們改稿子,為他人作嫁,他們還委屈了呢。誰要你改啊,神經。現在電腦已經造成了,我哪句違反了國家法律,你給我刪掉就行了。多一個人就多一道事兒。 老徐博客(鮮花村)開張了,你可以到我那裡看一下,總結我的一生。我49了,可以總結自己的一生了。我覺得自己的使命是活完了把自己的一生經歷寫出來,這是對自己的一個交代。我這一生的事兒就這麼多。我是誰?為什麼這操性?我把這事講明白了,別人怎麼我管不著。這麼多年我就是在自我認識,我今天基本認清我是誰了。 我有很多面具,見這個人用這個面具,見那個人用那個面具,我演得多了。我現在就演自己,演北京老王。我們是共和國一代。我是外地來的,是東北人。 流氓是人格縮影,人是環境產物,我在不同年代有不同人格,但我本性是什麼,我弄清楚我會寫出來。小說不小說無所謂,如果怕嚇大夥,我就寫成小說,把真的寫成假的。大家挺怕認識自己的,大家都喜歡演自己的,演一個人,我前些年一直演一個北京流氓王朔,其實我不是。我是一個有美德的人,我內心真的很美,我沒有害過人,沒有對不起人。我沒有欺負過比我弱小的人。 網上好限制啊,總比街面上好管。你盜版我不怕,你看你的不能賣,免費看,你費半天勁,省1毛錢。電子的東西總是可以讓你不再進來,一毛錢我犯得上嗎?我還有廣告,而且我是在線寫作啊,隨時更新。 每個人都是一個自己,就不許匿名的小偷進來,不許偷東西的人來。小偷必須臭罵,我從來就是寫我自己。寫自己的心情,幻化出去而已。他們老聊想像力,能有什麼想像力啊,虛構大於現實,挺扯淡的,你逃不出你本人吧,你大不過現實,客觀經驗和客觀認識。 現在我已經手握200萬字了,陸陸續續往上掛唄,開一視頻博客聊天,媒體來交錢。錢我捐給所有女孩子讀書看病去。媒體就是商業,你丫別冒充公益,10萬元1小時。女孩子我捐助你不是無償的,你死了要捐器官、角膜,你要回饋。你簽同意書我才資助你。 你們幫我做點前期宣傳。我在家裡簽100個名兒,裝訂技術還用工廠幹嗎?技術已經能讓人跟人平等交流了,信息平等。 紙媒要消失的,但是有過渡期的,紙媒市場,中國是一個特別寒磣的地方,盜版搞得圖書沒有什麼利潤,我的書被盜了多少啊,我要擱在美國,哪還用出來掙錢啊。郭敬明的事情討厭就討厭在,知識產權大家不認為這是偷嗎?要在美國我早就是億萬富翁了,國家不保護我是受害者啊。我不願意把這些話講給你們聽了,你們聽了不付錢。我們誰都沒掙著錢,可以在網上直接溝通,你願意跟我聊天,我跟你聊天,我們中間除了材料費,就剩情誼了,就是一兩塊錢,很便宜很便宜,絕對比現在書便宜,而且書會好看。一對一就是朋友的,沒有審查。審查就一層,不要層層。你不愛聽就砍掉。 網上還有廣告位。寫一個字多少錢啊。我幹嗎讓你印啊,書商以為是多專業的事啊?農業革命、工業革命、信息革命,轉型都讓我給碰上了。 我們這批人能不能在中年調整過來,難講。哥兒們從1991年之後就開始調整,15年了我都沒說我調整過來了。他們沒有一個比我聰明,我都那麼難,我就不信丫們能調整過來 ——王朔 (袁蕾攝) 《陽光燦爛的日子》里,王朔出場,把蘆溝橋下的械鬥變成「老莫」里的狂歡(本報資料圖片) 王朔第一個萬元劇本《我是你爸爸》,買主張藝謀,沒拍;王朔親自執導,執行導演兼主演馮小剛,拍成沒放 (本報資料圖片) 1999年11月,在四川郫縣參與電影《詩意的年代》拍攝,一群作家都是群眾演員。左起為王朔、須蘭、阿城、陳村。這部電影至今沒有公映 (圖片由陳村提供) |
|
推薦閱讀:
※說說紅蘿蔔青蘿蔔白蘿蔔水蘿蔔各自的功效
※說說命主星 - [星相]
※說說天庭的那點事
※隨便說說
※說說家鄉臨海歷史
TAG:王朔 | 說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