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許廣平與朱安:婚姻很擁擠,愛情太凄涼
魯迅與許廣平、周海嬰
1906年春,25歲的魯迅正在日本東京開始他的文學活動,忽然接到了一封催他回國的家書。信里只說母親病重,想見見長子。他連忙扔下手上的一切工作,火急火燎地往家裡趕。
歸途中一直惴惴不安,故鄉終於近了。
他張皇失措地走進熟悉的周家大院,家裡全然沒有悲戚壓抑的氛圍,反而到處張燈結綵,他的房門和窗戶上都貼上了紅雙喜。
母親也沒有生病,她紅光滿面、笑盈盈地對自己最驕傲的長子說:「我給你訂了一門親事,女子叫朱安,家境殷實,性格溫良,待人寬厚,祖上還做過知縣,真是個好姑娘。你去準備準備,過些時日就要接她過門,正式拜堂成親了……」
魯迅佇立著,神情訝異,久久無語。
1906年7月6日,光緒三十二年六月初六,紹興城內東昌坊新台門的周家舉辦婚禮。娶親轎子剛一落地,從轎子里伸出了一隻艷紅的繡花鞋。新娘子試探著踩向地面,因為轎底過高,一時沒有踏穩,繡花鞋突然掉在地上,一隻被裹得很小的腳露了出來。
新娘子朱安四歲時,母親為她纏小腳並告訴她,纏出三寸金蓮日後才能嫁個好男人。雖然纏腳痛得鑽心,但看看母親和身邊那些過得好的女人都是小腳,朱安便眼含淚水默默地忍住了。婚前她聽說新郎官是一位新潮的洋學生,心想他定是喜歡大腳的,便自作主張穿了一雙大鞋,還在鞋內四周都塞滿了棉花,誰料鞋子還是掉了下來。這不吉利。
婚禮上的魯迅穿著一套舊式的長袍馬褂,腦後還拖著一條長長的假辮子。他目光獃滯,臉上沒有絲毫欣喜之色,像木偶一樣被親朋們擁進了洞房。
在大家的催促聲中,紅蓋頭被揭開了。這是魯迅第一次打量他的新娘,前額寬大、面色黃白、尖下頦、薄嘴唇,不僅談不上漂亮,連年輕女孩應有的朝氣都沒有。更重要的是,之前聽母親說過,這個女子沒有念過書,不識字。
魯迅的眼神愈加黯淡了。他不喜歡她,也不會喜歡上她。
新婚之夜,魯迅獨居書房,第二天早晨,他母親和周圍的人發現,魯迅的眼睛紅腫,臉色鐵青,枕巾是濕的。
一個留學海外的新式學生,卻在家人的安排下,完成了一場封建包辦婚姻,這對於魯迅而言是巨大的羞辱。完婚的第二天,魯迅沒有按老規矩去祠堂。第三天,他去了日本。
朱安看著丈夫遠去的背影,愣愣地出神。從前她聽別人說周家的大先生是個新潮的漂亮人物,婚後幾天,她都不曾鼓起勇氣仔細端詳他的臉。直到他走了,她才敢長久地盯著他的背影,肆無忌憚地望著。
這個場景有點凄迷,朱安的眼眶微微紅了。
「大先生走了,又去了日本,不過等過些年,他就會回來的。」朱安想著,心裡終於有了一絲安慰。
朱安
新婚的女子,都會帶著幾許緊張和幾分欣喜,緊張是因為不知婚姻生活接下來的走向,而欣喜只因對未來還抱有太多的期許。但是朱安,這個從小便受盡小腳束縛,無法邁出家族大院的傳統女子,哪裡會想到,她餘下的40年生命,只是繼續困於一所陰冷蕭索的大院里,直至生命徹底乾涸。
她一生都是寂寞的,結婚於她而言,不過是寂寞換了地方,從朱家換到了周家,其他的一切都沒什麼變化。
離家的那天,魯迅剛走到街口,遇上了老鄰居,鄰居見他背著行囊,打趣道:「大先生,剛娶了新娘子就走了?」魯迅苦苦一笑:「不是,不是我娶娘子,是老太太娶媳婦。」後來他還對好友許壽裳訴苦:「這是母親給我的一件禮物,我只能好好地供養她,愛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可是既然如此不情願,一向敵視封建禮教的魯迅為什麼對這場包辦婚姻不做任何反抗呢?
這,得從他的家世說起。魯迅的祖父周介孚原是清朝的一個七品官,當年魯迅父親周伯宜多次鄉試未中,祖父急了便去賄賂考官,事情敗露後祖父和父親雙雙被捕入獄。歷經此番劫難,周家家道中落,父親周伯宜被釋放回家不久一病不起,36歲就去世了。父親早逝,母親魯瑞守寡將幾個孩子拉扯大,並在艱難的條件下,把三個兒子培養成才。她頂住各種壓力,送魯迅去南京洋務學堂讀書,又支持他東渡日本留學。正因為如此,魯迅對母親心懷感激,從來都是侍母至孝,不敢違背她的意願。
婚後的魯迅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母親給娶的媳婦是不能離的,離婚不僅違逆了孝道,更重要的是,在當時那個傳統封建禮教仍佔主導的社會,已婚女性被退回娘家,將遭到周圍人的恥笑,性格剛烈者則很可能走上絕路。魯迅雖然不喜歡朱安,可她畢竟是無辜的。他實在做不到為了一己的幸福,而置旁人於死地。
新婚後,魯迅選擇了逃避,與朱安隔著藍天碧海的距離,他的心才能得到稍微的平靜。可留學畢竟是有期限的,三年後,他從日本回國,先從事教師工作,1912年,在時任教育總長蔡元培的邀請下,魯迅前往教育部任職。1918年,他創作的《狂人日記》成為中國第一部現代白話文小說。之後《孔乙己》、《阿Q正傳》等相繼發表,魯迅在文壇上聲名鵲起。
魯迅來北京任職期間,朱安跟隨魯迅全家一同搬去了北京。不過那時魯迅自己住一間房,朱安與魯母同住。魯迅和朱安的關係一直非常冷淡,朱安也曾努力試圖改善這樣的冷漠,有一次,魯迅說起曾經在日本吃過的一種糕點,朱安連忙接話道,是的是的,她也吃過。魯迅立馬板起了臉,因為那種糕點在中國根本吃不到。
就這樣,朱安越是刻意討好,魯迅越是打心底里厭惡。
房東的妹妹俞芳曾問朱安:「大師母,你難道就不喜歡孩子嗎?」言外之意,你們為什麼不生孩子。
朱安苦悶又無辜地回答:「大先生連話都不跟我說,怎麼可能有孩子呢?」
濮存昕扮演的魯迅
無愛的婚姻,對彼此都是傷害。五四之後,風氣漸開,郁達夫、郭沫若、徐志摩等與魯迅一樣飽受舊式婚姻折磨的作家,大多選擇離婚,開始了新生活。於是,在歷史風雲新舊轉變的夾縫中,那些被離婚的舊式婦女只能做了時代進步的犧牲品。
而在正式離婚之前,很多所謂的進步文人,一方面痛斥無愛的舊式婚姻,整天鬧著要自由要離婚,一方面又與不耽誤與家裡安排的妻子生孩子。相比來看,魯迅倒是率真而單純。他不離婚,因為不想傷害無辜的朱安。但正因不愛,所以也絕不屈就於現實的慾望。
魯迅的固執,無法轉變朱安做穩了犧牲品的命運,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著朱安一起犧牲。在《隨感錄四十》中,魯迅這樣寫道:「在女性一方面,本來也沒有罪,現在是做了舊習慣的犧牲。我們既然自覺著人類的道德,……又不能責備異性,於是只好陪著做一世的犧牲,完結了四千年的舊帳。」
此時的魯迅已過了四十,他原以為自己的一生本該如此,始終孤獨,無依至死。卻不料,在打定了絕望的主意後,他邂逅了許廣平。
許廣平是在1923年大學二年級時,才聽到魯迅授講的中國小說史略課的。那時,魯迅已經是國內頗有名望的大作家了,在上課前,全班同學全都滿懷期望地盯著教室的大門,暗自揣度先生是什麼樣子。等魯迅推門而入,大家全都嚇了一大跳。「怪物,像乞丐的老頭兒。哪有一點先生的模樣!」 他身上的衣服舊得褪了色,打著一個個或方或圓的補丁,皮鞋的四周也滿是補釘。
曾有學者統計,魯迅從1912年到1926年每月平均收入摺合人民幣9000多元,那在當時算是相當高的收入了。從前在日本留學時,魯迅可是西裝革履,穿著講究的,而今變得邋遢估計與他的家庭生活及心境有關,因為他早已對自己的幸福不抱任何希望了。
當他用一口濃重的紹興普通話緩緩開講中國小說史時,台下啞然一片,全部沉浸在他精彩紛呈的授課內容中。「沒有一個人逃課,也沒有一個人在聽講之外,拿出什麼東西來偷偷做。鐘聲剛止,還來不及包圍著請教,人不見了,那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多年後,許廣平這樣回憶初見時的魯迅:「首先惹人注意的便是他那大約有兩寸長的頭髮,粗而且硬,筆挺的豎立著,真當得『怒髮衝冠』的一個『沖』字。」
聽了一年的課後,許廣平開始主動給魯迅寫信,魯迅也積極地回復。就在信件往來之中,兩人的愛意漸漸萌生。對於許廣平的大膽表白,魯迅不是沒有動心,但是他對婚姻是絕望的,家中已有妻室又不打算離婚,愛他的女子不可能得到名分。對於一個不愛的朱安,他尚且不能殘忍,更何況是他真愛的女人。
最終,是許廣平的熱忱,徹底消融了魯迅心底的堅冰。
1925年10月20日晚上,在魯迅西三條寓所的工作室 「老虎尾巴」里,魯迅坐在靠書桌的藤椅上,許廣平坐在魯迅的床頭,果敢的許廣平主動握住了魯迅的手,魯迅報以輕柔的緊握,他對許廣平說:「你戰勝了!」
1927年1月11日,魯迅在給許廣平的信中寫道:「我先前偶一想到愛,總立刻自己慚愧,怕不配,因而也不敢愛某一個人,但看清了他們的言行的內幕,便使我自信我絕不是必須自己貶抑到那樣的人了,我可以愛。」 10月,魯迅與許廣平在上海正式開始了同居生活。在舊式婚姻的囚室里自我禁閉20年之久的魯迅,終於逃了出來,奔向屬於自己的月亮。
同居是事實,但是當時的魯迅還沒有公開的膽量。1928年7月,在杭州工作的許欽文邀請魯迅和許廣平過去遊玩。魯迅剛到杭州就囑咐許欽文:「你日里有事,儘管走開去做。可是夜裡,一定要到這裡來睡。」原來魯迅住的旅店是一個三人間,他指定許欽文睡中間那張床,他與許廣平分睡兩邊。這便算是兩人的蜜月了。
就在那一年的年底,許廣平有了身孕。魯迅雖然心中尚有顧慮,但心情卻是好的。他特地挑選了好看的信箋紙,信箋紙上有蓮蓬的圖案,蓮蓬里有籽,暗喻已經身懷六甲的許廣平,並做了一首情詩:
並頭曾憶睡香波,老去同心住翠窠。
甘苦個中儂自解,西湖風月味還多。
不久周海嬰在上海出生。終於得了長孫,魯母自然是高興的。朱安得知後,神情看似安靜祥和,曾經她託人寫信給大先生,希望他能夠納妾,為周家傳宗接代。而今他有了孩子,朱安也應該安心才是。可這些只是人前的反映,獨處時的她仍顯得落寞憂傷。
俞芳問朱安以後怎麼辦,她凄涼地回答:「過去大先生和我不好,我想好好地服侍他,一切順著他,將來總會好的——我好比是一隻蝸牛,從牆底一點一點往上爬,爬得雖慢,總有一天會爬到牆頂的。可是現在我沒有辦法了,我沒有力氣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是無用。」
她的希望永遠地破滅了。命運對她如此殘酷,任是多麼麻木的人,也會痛的。
電影中的魯迅與周海嬰
當時整個社會歷經了新文化運動的洗禮,大眾的現代意識已然覺醒,男女平等、一夫一妻等觀念開始深入人心,在這樣的情形下,魯迅與許廣平的結合就顯得極其尷尬。魯迅經常與人論戰,得罪了不少人,那些守舊的文人常常逮到機會就反擊。尤其對於魯迅這樣一位極具社會地位與聲望的思想家,他的言行稍有出格,便會被人肆意抨擊。而這一次他與比自己小17歲的女學生同居已成事實,那些敵對勢力哪肯輕易地放過他。
1930年4月17日的《益世報》上,刊登了一篇《中年》,文章中這樣寫道:「世間稱四十左右曰危險時期,對於名利,特別是色,時常露出好些醜態,普通男女私情我們可以不管,但如見一個社會棟樑高談女權或社會改革,卻照例納妾等等,那有如無產首領浸在高貴的溫泉里,命令大眾衝鋒,未免可笑,大家應該留心不要上當。」
此文直指魯迅與許廣平同居一事,並給這位終身倡導新文化的核心人物安上了一個惡毒的罪名——納妾。一邊高喊婦女解放,一邊又偷偷納妾,則顯得更加卑劣。而這篇極盡諷刺文章的作者恰是周作人。素日里,對於此類攻訐的報道,魯迅通常只是一笑置之,但是這一次,當看到作者是自己的親弟弟時,一向冷靜的他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將報紙狠狠地摔在地上,踩過報紙徑直走出了屋子。
不久,魯迅的學生周伯超給先生的信里寫道:「昨與某某諸人同席,二人宣稱先生討姨太太,棄北京之正妻。而與女學生發生關係,實為思想落伍者,此事關係先生令名及私德,彼二人時以為笑談資料。」
魯迅的私事已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和笑料,魯迅心涼了,他感到自己已經深陷於千夫所指的輿論漩渦之中,無法自拔。這是一種危險的境遇,他曾經宣揚的新思想可能會無人相信,社會剛剛建立起的進步意識將受到巨大的衝擊。可是,魯迅只能保持沉默,因為只要他開口辯解,就會傷害另一個無辜的女人。
他將痛苦永遠地藏在了心裡,不理會他人的質疑,關緊大門拉好門帘,和許廣平一同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不久,周海嬰出生了,魯迅深鎖已久的眉頭,終於漸漸舒展開來,開出了燦爛的花。
當親見自己的生命得以延續時,你才會突然明了人生的奮鬥、心酸、悲涼和苦痛,都不是無中生有,那是上天交予你博大厚重的任務前必經的磨礪。
一歲與五十
朋友來家裡拜訪,魯迅總是會將孩子抱起來,如獲至寶地給客人看。有時海嬰睡著了,魯迅也照舊抱出來,客人一逗哄,孩子便醒了,大聲哭鬧一番。大家說他太溺愛孩子,魯迅的回應是:「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海嬰出生100天,魯迅抱他去上海最好的照相館拍了照,合影取名為《一歲和五十》。
海嬰漸漸長大,父親也迅速地衰老著。然而隨著年華的逝去,也或許因為身份的轉變,魯迅性格中慈愛的一面開始不斷放大。在別人面前還是嚴肅板正的先生,在兒子面前完全成了另一副模樣:「那是一個笑起來三間屋子外都能聽見笑聲、會用鬍鬚刺兒子幼嫩的臉頰、會把香煙罐扔出窗外擊打因發情而吵鬧不休的野貓、時不時笑罵兒子『小乖姑』的慈父。」
魯迅與許廣平在一起後,家裡無論大小事務,全由許廣平操持。蕭紅常去魯迅家裡做客,在她的印象中:許廣平總是從早晨忙到晚上,魯迅不陪的客人,她在樓下陪著,一邊聊天一邊手裡打著毛線。每送一個客人,她都要送到門口,禮貌地替客人把門打開,為了不打擾魯迅休息,再輕輕地關了門上樓來。如果客人留下來吃飯,她還要到街上去買魚或買雞,買回來還要到廚房裡精心準備各種款待的菜式。
魯迅的飯有時在樓上單開一桌,每一餐許廣平都用小碟盛好,再端到樓上去。常常是一碟豌豆苗或菠菜或莧菜,外帶一些黃花魚或者雞。「許先生用筷子來回地翻著樓下的飯桌上菜碗里的東西,菜揀嫩的,不要莖,只要葉,魚肉之類,揀燒得軟的,沒有骨頭沒有刺的。」
許廣平經常為魯迅打毛線衣,剪裁新衣,而她自己的衣物都是舊的,紐扣都洗脫了,也磨破了。買東西總是去最便宜的店鋪,省下來的錢,全用在為魯迅印書和印畫上。
魯迅大多數時間都忙於創作,只能在睡前贖罪似地陪陪許廣平。那時許廣平躺在床上,他靠在她身邊,像小孩一樣地請示:「我陪你抽一支煙好嗎?」聊得興奮了,又請示道:「我再抽一根煙好嗎?」直到許廣平在他的陪伴中漸漸睡去,他才起身去繼續工作。
1933年,魯迅將自己與許廣平在1925年3月至1929年6月間互通的135封信集結出版,書名就叫《兩地書》。在序言中,魯迅這樣寫道:「回想六七年來,環繞我們的風波也可謂不少了,在不斷的掙扎中,相助的也有,下石的也有,笑罵誣衊的也有,但我們緊咬了牙關,卻也已經掙扎著生活了六七年。其間,含沙射影者卻逐漸自己沒入更黑暗的處所去了,而好意的朋友也已有兩個不在人間。我們以這一本書為自己紀念,並以感謝好意的朋友,並且贈我們的孩子,給將來知道我們所經歷的真相,其實大致是如此的。」
此時,他們早已遠離了輿論的風口浪尖,回望這些年背負壓力的沉痛,和無可傾訴的苦悶,魯迅終於以一種頑強的姿態,給自己的愛情做了一個最完美的總結。
一年後,魯迅購得《芥子園畫譜》三集,是上海有正書局的翻造本,也是當時最好的翻本,魯迅將書贈予許廣平,並題詩一首:
十年攜手共艱危,以沫相濡亦可哀。
聊借畫圖怡倦眼,此中甘苦兩心知。
攜手十年,是命運給他最彌足珍貴的幸福。其間,魯迅的文學創作無論是水準還是數量都超過了他以往的任何時期。
魯迅葬禮
1936年10月19日,魯迅因患肺結核並伴有嚴重肺氣腫,病逝於上海大陸新村寓所。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握著許廣平的手叮囑道:「忘記我,管自己的生活。」 然而,她已將他視如生命,又怎能忘記。她的餘生,始終沒有過新的愛情。魯迅走後,她一直堅持整理先生的文集,繼續他的事業。
離開了魯迅的年月,許廣平僅靠書店每月支付的一點版稅度日,還要贍養遠在北平的魯母和朱安,生活過得異常艱難。在給魯母的信中,她說:「你老人家千萬不可太省錢,媳婦如同兒子一樣看待,要錢用就託人寫幾個字通知一聲,即寄上。」 在魯迅去世前幾年,朱安拒絕接受周作人的錢,卻樂於接受許廣平匯寄的生活費。朱安常對人說:「許小姐待我好,她懂得我的想法,她的確是個好人。」
在戰火不斷、物價飛漲、書店斷付版稅、海嬰生病的困境下,許廣平會特意囑請平津的友人「先行墊付,隨後償還,絕不失言」。她為自己更為魯迅盡了全部的孝道。
緣已逝而情難止,生有崖而思無盡。他雖然不在身邊了,她卻以自己的方式,繼續愛著。
1968年3月3日,許廣平因為魯迅手稿突然失蹤,引發心臟病去世。
故事到此,我不禁感嘆:一個拿生命愛著自己的女人,終其一生也不能給她一個應有的名分。而那個此生不愛更不曾沾惹的女人,又因為俗世所限,無法捨棄。真是難以想像,魯迅54年的生命究竟背負著多少辛酸痛苦。當多年之後,風雲聚散,滄桑已變,三人都早已歸入泥土,化作了塵埃,我們再回望這一段的故事,痛總是自始至終不變的基調,快樂不過是偶爾插入的斷曲。
他們的婚姻太擁擠,他們的愛情很凄涼。同是「他們」,彼此有別。
這是時代的悲劇。個人,無論再偉大也好,都無力反抗。
最後想起了納蘭的一句詞:計程應惜天涯暮。打疊起傷心無數。中坐波濤,眼前冷暖,多少人難語。
冷暖,隨著回憶到了眼前,最終又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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