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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益好文:四依法(上篇)

一、總述

1、四依法的內容

很多佛經中提到過「四依法」,所謂「依」,即可靠、相信的意思。它告訴我們,在眾多佛經中,我們可以相信什麼、依靠什麼。

對每個修行人來說,無論是在現實生活中還是在修行方面,四依法的四個標準,都是非常重要的。因為我們時常會發現,佛陀第一轉法輪、第二轉法輪與第三轉法輪的佛經內容有所不同,甚至有表面上看似矛盾、衝突的地方。該怎樣去理解,如何辨別佛經的終極思想和暫時的方便說法,如何取捨了義和不了義佛經,這就是四依法所要詮釋的內容。

2、四依法的順序

不同佛經講「四依法」時,順序有點不一樣——有些先講「依法不依人」,有些先講「依義不依語」,但實質內容都是一樣的。

按照《大涅槃經》的順序,「四依法」具體包括:第一、依法不依人;第二、依義不依語。不論經典還是論典,只能依靠意義,而不能依靠語言;第三、依智不依識。只有佛所證悟的智慧,才是可以依靠、相信、依止的。除了佛的境界以外,凡夫與登地菩薩的「識」——八識、六識等都不可靠,都不能相信。因為從勝義諦的角度來看,它們給我們提供的信息全都是錯誤的;第四、依了義經,不依不了義經。

3、四依法與聞思修的關係

四依法與聞思修有著密切的關係:聽聞佛法的時候,要「依法不依人」;思維佛法的時候,要 「依義不依語」和「依了義經典,不依不了義經典」;修行的時候,則應當「依智不依識」。也即是說,修行的時候,不能修分別念,而應當修智慧。按理說,在沒有證悟的時候,一切都是我們的分別念,都沒有超出八識的範圍,全都是有漏的世俗諦,其中沒有證悟空性等真理。雖然就世俗諦而言,可以修出離心與世俗菩提心,但從勝義諦的角度來說,沒有什麼可以修的東西,光明空性必須在證悟之後才可以修,這就是「依智不依識」。

這四個標準所涉及、延伸的內容非常豐富。比如依法不依人中的「法」,就包含了八萬四千法門,而其中的「人」,又含攝了五蘊、十二處、十八界等整個《俱舍論》的內容,但因為篇幅有限,所以此處只是簡單地予以講解。

二、詳解

(一)依法不依人

概括而言,依法不依人有兩種不同的內容,一個是佛經上講的內容,另一個是論典中比較強調的內容。

1、從釋迦牟尼佛的經典來看,「法」指的是法性——諸法的本性=空性+光明;「人」是指從凡夫到佛陀之間的所有人,包括聲聞、緣覺阿羅漢,登地以上的菩薩以及佛陀。

也許有人會提出疑問:既然不依人,那是否連佛也不能依靠、不能相信?

雖然從表面上看,佛陀是凈飯王的太子,是由血、肉、骨骼等構成的五蘊綜合體。甚至小乘佛教也認為,佛的身體是有漏的。因為有漏皆苦,故而佛陀的身體也屬於苦諦。普通眾生與十地以下菩薩的身體,更是血肉組成,屬於有漏苦諦,沒有什麼可靠的。

大乘佛法認為,在印度金剛座成佛、轉法輪的釋迦牟尼佛,只是當眾生福報達到一定水平的時候,為了度化眾生,便以眾生的福報與佛的願力等因緣相結合,而在眾生面前顯現出的一個化身——多世累劫精勤修行,在圓滿福慧資糧以後,示現成就,並任運自成地度化眾生——雖然這種化身與佛的法身有一定關係,但卻並不是佛的法身與報身,不是真正的佛,而是佛的一種形象。

綜上所述,一切萬法,包括佛的化身在內,都是內心的顯現,都屬於世俗諦,隨時都會變化,是無常、如幻如夢、千變萬化的東西。唯一可靠的,就是從佛到普通眾生之間所有眾生的心的本性——如來藏空性。除此之外的其餘諸法,都是業的顯現。惡的業力顯現出地獄、旁生等等;善的業力顯現出天人、菩薩、凈土、剎土等等。

2、論典中比較強調的內容

(1)何為依法不依人

本來經典和論典就沒有矛盾。經典強調的法性如來藏光明,論典中也承認。但論典所指的法不僅是如來藏空性,還包括教法和證法。教法指所有的經典和論典;證法是指戒定慧。

在論典強調的依法不依人,也即學習和研究佛法的時候要相信、依靠正法或真理,而不能依靠人的名聲、地位、勢力的大小等等。要觀察此人所說的話是否符合佛法的內容,是否符合事實,符合就可以相信;如果發現其言談與佛法有所不符,則無論對方再有名聲、再怎麼樣也不能盲目聽隨。

(2)公案

撰寫《俱舍論》的世親大師,跟克什米爾的達摩巴吒論師學阿毗達摩(論)時,發現師父的見解有問題,故在自己撰寫的《俱舍論》中,表示了對師父見解的不滿,之後在《俱舍論自釋》中,也明顯地批評過達摩巴吒的觀點。

世親大師講解《般若經》的時候,抱持唯識宗的觀點,但他的一位著名弟子的見解卻超過了世親大師,是以中觀觀點解釋《般若經》的。弟子站在中觀的立場去破上師的唯識宗觀點,就是依法不依人的具體體現。

撰寫《集量論》等許多因明論著的陳那大師,是印度非常著名的論師。他依止的第一位上師,秉持犢子部的見解。犢子部雖然也屬於佛教,但卻是佛教聲聞十八部里見解最低劣的,與外道的見解十分相似——承認不可思議的自我存在。陳那大師並沒有因為自己的上師承認不可思議的自我,就隨聲附和、人云亦云,反而故意做出一些行為來表示對上師觀點的不苟同。

他白天打開所有的窗戶,四處尋找「自我」;晚上也在四周堆上木材點燃火,並脫光衣服坐在中間,然後虛張聲勢地假裝觀察自己的身體上有無自我。他的上師聞訊趕來,便問他在幹什麼,他裝模作樣地故意回答說:師父呀!我太愚蠢了!根本發現不了您所講的自我!我想是否被衣服遮蓋了,所以脫衣服尋找不可思議的自我。

上師聞言,生氣地說:你竟敢諷刺我的見解,不許住在此處!陳那大師只好頂禮而辭。

撰寫了《釋量論》等七部因明論著的法稱大師曾向陳那大師的一位著名門徒學習《集量論》。在聽第一遍的時候,對《集量論》的理解相當於他的這位師父;聽第二遍的時候,理解程度與陳那大師相仿;聽第三遍的時候,便發現師父的觀點有誤,繼而告知師父,使師父日漸意識到自己見解的不足,故開明地允許法稱論師推翻自己的觀點,並鼓勵他撰寫《集量論》解釋,所以在《釋量論》中,可以看到法稱論師針對師父觀點的辯駁,這些都是依法不依人的生動事例。

令人欽佩的是,這些上師絕大多數是心胸開闊的標準善知識,他們不但沒有因為弟子的叛逆而不高興,反而允許弟子駁斥自己的論典,從而澄清了自己論典中的錯誤,以免誤人子弟。歷史上的眾多高僧大德以他們的行為給我們做出了表率,明確地告訴後人,在佛法見解上,要依法不依人。

希臘哲學家亞里斯多德說過一句很出名的話:「我愛我的老師,但是我更愛真理!」這就是跟依法不依人同樣的道理。

(3)疑問

這就捎帶出一個問題:我們的上師們也是人。顯宗密宗都強調,學佛離不開善知識,尤其是密法,更是非常強調善知識的重要性。既然依法不依人,是不是除了釋迦牟尼佛以外,凡是以人的身份出現的所有善知識,都是不可靠的呢?

不是,論典的意思是指,講法者的身份並不重要,不論什麼樣的身份、地位、名氣、福報,只要口裡說出來的是正法,就可以執行;如果講法者所強調的內容違背了大乘佛法,即便他名聲蓋世、如日中天,也一概不能接受。

那麼,如果自己的上師說的法、他的要求或者教誨與佛法有很明顯的衝突,我們該站在什麼樣的立場上呢?從密法的角度來說,弟子是不能違背金剛上師教言的。這與依法不依人的標準是否有衝突呢?

有些人遇到過這樣的問題。首先不觀察而盲目依止上師,最後發現上師的行為有問題,尤其是有違背大乘佛法的地方——以自私自利為基礎,讓弟子做很多不如法的世間法等等時,我們做還是不做呢?

密法要求我們,在沒有依止金剛上師前,一定要從方方面面嚴格觀察,看對方是否具備金剛上師的標準。在沒有觀察的情況下,是不允許依止上師的。

關於金剛上師的標準,無垢光尊者的《大圓滿心性休息》,智悲光尊者的《功德藏》等論典里講得很清楚。但末法時代要找一個所有的條件都具備的上師,可能很多人一生都找不到。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對方能具備絕大多數的條件,尤其是最重要的條件,就已經很不錯了。在依止之後,就應該把上師當成佛來看待。

依止是什麼意思呢?在小乘戒律里,依止上師只需一個簡單的儀式,上師念誦三遍儀軌,就成為自己的依止上師,從此以後就要跟著這位上師學習。但密法強調,只要對方給自己灌了頂,或者是宣講了密法的續部、竅訣和修法,那就是自己的金剛上師或根本上師,不再需要其它儀式,這叫作依止。在依止上師後,無論發現再大的問題,心裡都不能對上師有侮辱、嗔恨之心,這也是密法的要求。具體詳情,可見《事師五十頌》與《功德藏》等論著。

可現在學密的很多人,卻兩個要求都沒有做到。首先是根本沒有觀察上師就盲目地接受灌頂、接受密法竅訣等等;其次是在依止上師後,一旦發現上師稍微有一點問題,立即就對上師,甚至對整個佛法退失信心,甚而生起邪見。

還有一種現象也會影響很多人的信心,此處有必要講一下:

現在冒充的出家人、活佛、金剛上師比比皆是——只需花二百塊錢,就能在賣袈裟的商家置齊內外整套法衣,再把頭髮一剃。藏傳佛教又沒有戒牒等手續,頭上也不燒戒疤,所以誰都可以裝出家人。漢地有些女的甚至頭髮都不剃,藏在帽子里,穿上尼姑的衣服,就在大街上要錢,這種情況時常可見。

在此提醒諸位,這些人的行為根本不能代表佛法或密法,我們大可不必因為這些現象而對佛法失去信心。如果佛教經論要求、鼓勵人們去做不正當的事情,那是佛教的問題,而不是個人的問題,但佛教從來沒有這樣的教言,所以這些帳不能算到佛教頭上,而只能算到個人頭上!

有些人在世間法上可能很聰明,但在佛法的取捨上卻愚不可及。究其主因,就是沒有經過系統的學習。在《前行引導文》等許多論著當中,都講了依止上師的要求,以及依止上師後,如果發現問題該怎麼看待等問題,想必看過的人都應該很清楚。

如果發現給自己灌過頂或傳過佛法的上師行為有問題,則即使生不起信心,也千萬不要有邪見,這時要想:這是我自身的問題,是我的觀點或思考問題的方法有了偏差,因為我的心不清凈,所以才會看到不清凈的事物。如果我的心清凈,怎麼會有不清凈的顯現呢?八地菩薩和佛有不清凈的顯現嗎?上師這樣做自有他的理由或密意,雖然暫時看來似乎違背了大乘佛法,但事後的結果卻可能是很好的,只是自己鼠目寸光看不到最終結果而已。如此說服自己,儘力將邪見、不好的看法壓制、控制住。

但如果上師的言行真的嚴重違背了大乘佛法,自己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則暫時迴避也沒有問題。另外,假如依止善知識很多年,卻在聞思修等各個方面沒有得到任何收穫;或者上師經常讓自己去做一些與修行或解脫沒有關係的世間法,即使自己不想做,給上師解釋也得不到諒解,自己的煩惱也因此而增長等等,也萬萬不得對上師生起邪見,但可以與上師保持一定的距離,這樣就可以避免很多問題,這是最好的選擇。

但假若因此而對整個佛法和密法失去信心,則肯定是自己的錯誤,是根本沒有任何道理的大錯特錯,只能證明自己的淺薄與情緒化。

總而言之,在一般情況下,如果上師的要求與佛法發生衝突,自己也不能確定上師是卓越的成就者,或具有不造作的菩提心者,則應該按照佛經的標準,根據佛的教誨去做。

如果上師是名副其實的成就者,則即使他的要求與佛經在表面上有所違背,我們還是應該按照上師的要求去做。因為真正的修行人或成就者永遠不會說出真正違背佛語的話,即使表面上有衝突,其結果也絕不可能有衝突,所以,這種做法也是依法。

這是毫無疑問的,很多公案都說明了這一點。當年帝洛巴就讓那諾巴去偷農民吃過的一碗粥。雖然那諾巴是大名鼎鼎、成就卓著的比丘、修行人、智者,但他也毫不猶豫地去偷了。表面看來,他犯了偷盜罪,但那諾巴明白,他上師不可能讓他無緣無故地去做偷盜等低俗的行為,其中一定有密意。正因為這種堅定不移的信心,才使那諾巴最終取得了無上的成就。

當年米拉日巴苦苦地求瑪爾巴傳法,瑪爾巴不但不傳,還讓米拉日巴給他的兒子蓋房子。這邊蓋完了那邊又蓋一間,那邊蓋完了這邊又蓋一間,蓋完了全部拆掉又重新蓋。

表面上看,這是非常自私的行為,不符合大乘的慈悲理念,但從最後的結果來看,卻是非常特殊的調服弟子的方法。如果沒有這些經歷,也許米拉日巴也不會有後面的卓越成就。但我們不能因為這個公案,就認為所有所謂的上師、活佛、成就者都應該這樣。記得米拉日巴離開上師的時候,瑪爾巴就語重心長地告誡米拉日巴:以後你調服弟子的時候,不能採用帝洛巴調服那諾巴和我調服你的這一套方法,因為很多低等根機的人接受不了。

當然,像法王如意寶這樣的上師,我們絕對可以不假思索地按他老人家的教言去做,無需理由、無需考證。但一般的普通上師,即使他自稱是大活佛的轉世、成就者、空行母等等,曾經也給自己灌過頂、傳過法,但違背佛陀要求的事情,還是不能做,這叫做依法不依人。

(4)誤區

現在經常會聽見有人說:「我上師已經開許我不修加行了!」或「我上師說我不需要修加行!」在此奉勸諸位,如果你能確定自己的上師真正是像瑪爾巴的上師那洛巴那樣的大德,則無話可說;但如果自己還不能確定,那就要三思而後行。所有大乘經論,無論顯宗還是密宗都一致認為,不修出離心與菩提心,是無法學佛的。如果不按經論的要求去做,而是一味聽從上師的擺布,就違背了大乘佛法,這種行為就是依人不依法。

換言之,只關心對方的名氣大小、地位高低、眷屬、財產的多少等等,是非常世俗、愚蠢的做法。所謂學佛,就是追求至高無上的智慧與真理。即便對方有名氣、有地位,如果隨意做出違背大乘佛法、違背真理的事情,那是決不能依止的。

要知道,即使對方地位高得像羅馬時代的教皇,也與我們自身的解脫沒有關係。之所以大恩上師法王如意寶對我們恩重如山,不是因為他名氣大、有社會地位、宗教地位,不是他讓我們發財、健康、工作順利,而是因為他傳給我們走向解脫的至上法寶。這是再辛苦、再努力、再花大價錢也買不到的東西,這就是依法不依人。

有些人會四處宣稱,這位上師是轉了三十世、四十世、八十世的活佛等等;或說,這位上師很了不起,閉關了多少多少年,今天剛剛出關。很多不辨真偽的人一聽此話,便認為自己很有福報,急急忙忙就去結緣。誰知這位上師明天也說是剛剛出關,後天還說是剛剛出關,天天都是「剛剛出關」,其中的謊言不戳即穿。據說,有些地方經常會有此類不如法的行為發生。

目前個別佛教徒很容易出現兩個極端:一個極端,是一聽說誰是某某人的轉世活佛或成就者,就既不觀察,也不思維,便盲目地崇拜迷信、趨之若鶩;第二個極端,是一旦發現某某上師的一點毛病,就對整個佛法失去信心。這都說明我們還沒有找到正規的路,還缺乏應有的智慧,故而會導致這樣的問題。

如果之前不觀察,就去接受灌頂,甚至還遊說其他人接受灌頂,那是要負因果責任的。若在灌頂之後,又發現上師的某些過錯,便大肆誹謗,上師弟子之間拒不來往,道友之間也爭相傳說誰誰誰犯了密乘戒,原來非常好的朋友也斷絕了關係,最後自己感到走投無路、一塌糊塗,那就更得不償失了。

3、結尾

彌勒菩薩的《經莊嚴論》中講得非常清楚,即使對石頭、木頭等無情物,也不能有嗔恨心,那盲目地誹謗佛法或修行人就更不合章法了。

凡夫人就有這樣的毛病——不願意去尋找別人身上的優點,更不願意傳頌別人的功德;偏偏喜歡觀察、談論別人的過失。一發現別人的少許缺點,就幸災樂禍地四處傳播,並誇大其詞。本來很小的事情,竟越傳越嚴重。

本來佛陀要求我們,要把所有的眾生當作善知識來看待。這個要求很高,我們不一定能做到,但無論如何,也不要輕易誹謗別人;

同時,也不能因個人目的而到處吹噓某人,從而為某些人招搖撞騙製造機會,否則很可能會對其他人造成很大傷害,自己也有很大過失。

一方面,對真正的出家人或修行人,我們必須恭敬;但如果要去聽法、灌頂,就需要嚴格觀察。如果不能確定對方是否具備金剛上師的條件,那就只能暫時放棄。

總而言之,正確的做法,是用中立的觀點去對待不了解的修行人——既不要隨意毀謗他人;也不要輕易幫不熟悉的人做宣傳、打廣告,以免助紂為虐、害人害己。

追求真理和智慧,不追求個人崇拜!

(二)依義不依語

1、何為依義不依語

所謂「義」,是指經論的內容;所謂「語」,是指經論的語言文字。比如,在中觀論典中,語言文字也叫文字中觀;文字中觀所表達的內容,就是義中觀,也即空性。依義不依語就是強調要著重意義不要著重文字。

2、依義不依語的分別

依義不依語也有兩種不同的層次或內容:

第一個內容所指的「義」,是指空性、光明、佛性、勝義諦、如來藏等等;「語」是指世俗諦,也即我們的語言文字能夠描述,五種感官可以感知到的世界。

「依義不依語」就是說,要相信勝義諦,不要相信世俗諦。勝義諦始終是真實可靠、永恆不變的;世俗諦會隨著我們內心的變化而變化,所以是靠不住的,是虛假的。包括因果、輪迴等等一切,都成立於世俗諦的層面;從勝義諦的角度來看,因果、輪迴都是虛假的。

比如說,在沒有成佛之前,雖然我們從理論上明明知道,自己現在看到的世界,都是不存在的,但對我們的現實生活而言,一切又都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的;到八地菩薩的時候,世界又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當成佛的時候,在佛的境界中,不清凈的世界和清凈的世界都消失無蹤,因為清凈與不清凈都是心的習氣的反射,當我們的阿賴耶識徹底斷除,僅剩下純潔的如來藏時,由習氣所反射出來的現象也一併化為烏有。

第二個層次是說,在世俗諦當中,我們要依靠經論的內容,而不能依靠文字。

3、如何依義不依語

(1)擺脫文法的繁冗規程

一些印度的外道學者寫的論典辭藻極其優美,就像詩歌一樣,但因為過於執著文字,反而喧賓奪主,影響到論典所表達的真正含義。佛教為了打破這種可能引起傲慢的陋習,而故意讓一些密宗續部的很多用詞違背文法,其良苦用心,就是為了讓我們不要執著於文字,文字表達越簡單越好,以便使所有人都能看明白,這樣才能調服眾生的煩惱。但也不能矯枉過正,陷入另一個極端——僅僅抓住意義,根本不考慮語言,如果完全脫離文字,內容也無從表達了。

不過,在辯論的時候,因為它的用詞要求很高——一字一句都不能有漏洞,否則會因個別文字的疏忽而全軍覆沒,所以在辯論的時候,還是應該注重文字。

(2)不應拘泥於字面上的矛盾

另外,釋迦牟尼佛在第二轉法輪的經典中告訴我們,一切萬法——包括勝義諦、世俗諦、眾生的煩惱與佛的智慧都是空性,而在第三轉法輪的經典中,又說如來藏不空、實有;龍樹菩薩的《中論》與無著菩薩的《寶性論》,在用詞上也有很多差異;然後格魯巴的自空中觀與覺囊派他空中觀也存在著辭彙、語句等方面的差別:自空中觀的有些學者認為,一切都是空性,沒有不空的事物。如果承認不空,就和外道不可思議的自我完全一樣了;而他空中觀的有些學者卻認為,如來藏就是不空,並引用了《楞伽經》、《解深密經》等大乘經典的大量教證,以證明如來藏不空、不變、清凈、自我等等。

如果我們依語不依義,那各個學者之間就會爭執不休,自空中觀會貶斥他空中觀頂多算是唯識宗,根本不是中觀;而他空中觀又會說自空中觀是不了義的等等。傳說印度的月稱菩薩和贊扎郭木當年就為此辯論長達七年之久,藏傳佛教與漢傳佛教的很多論師也為此論題有過數不勝數的激烈爭辯。

但如果我們真正依義不依語,那所有的爭論也就偃旗息鼓了。其實,密法的大手印、大圓滿,都是把二者結合起來理解的:如來藏是光明、不變、存在、不空、自我、清凈,但這與外道講的自我有著本質的區別,因為如來藏同樣也是空性的,其中不存在不空的物質或精神,但如來藏的空性不是像虛空一樣沒有光明的成分,而是存在著光明的現象。因為光明的現象始終存在、長住不滅,所以也是常有的、存在的,故而也可以叫做自我。

這樣理解起來,第三轉法輪與第二轉法輪,龍樹菩薩與無著菩薩,自空中觀與他空中觀也就不但不矛盾,而且還互為補充、相得益彰,顯得更為圓滿。

所謂大圓滿,是指在心的本性中,圓滿了一切輪迴和涅槃。也即是說,心的本性,實際上就是如來藏。因為心的本性如來藏既是光明又是空性,所以修一剎那的如來藏,實際上就已經修了佛陀二轉法輪與三轉法輪所有經典的內容,可見二者是圓融一致、毫無分別的。

倘若一直去追究語言的差異,就永遠無法真正體會到佛的密意,所以不要過度執著、局限於表面的語言文字。

(3)意義不受制於語種的差別

依義不依語還有另外一種意思:只要能表達內容,任何一個民族、任何一個時代的語言都可以採用,所以不需要特定的語言。

比如在傳戒的時候,本來傳出家比丘、比丘尼戒的儀軌,最早採用的是與梵文迥然不同的婆羅米(Brami)文字,後來又採用笈多(Gupta)文字,最後採用的是梵文儀軌,到了藏地和漢地之後,又譯成藏文和漢文,雖然語言改變了,但只要儀軌能表達出原來的內容,也同樣能得戒。

灌頂儀軌也是一樣,從梵文變成藏文、漢文、英文,只要翻譯正確,就沒有問題,都可以得到灌頂,這就是「依義不依語」。

有些人會問,從藏語翻譯成漢語的儀軌,究竟念藏語好還是漢語好呢?其實,如果翻譯沒有錯,兩種念法都是一樣的。漢族人用漢語念誦,一方面念自己的母語比較流利;另一方面也懂得內容,可以方便觀想、發願等等,所以就不一定要念藏語,但咒語等特殊文字是不能翻譯的,而伏藏品的文字還有一種特殊的加持,所以還是念藏文好一些,但如果能準確地翻譯,那即使念漢文,也不是完全沒有加持,所以也能夠成就。

4、為何要依義不依語

佛經裡面經常有一個比喻,當別人用手指頭指示月亮的時候,如果不順著手指的方向去看月亮,而是死盯著手指,就永遠也看不到月亮。同樣,語言是由我們的祖先創造的。創造語言的目的,是為了現實生活中方便溝通。但無論哪一種語言,都不可能準確地告訴我們物質的真實本性,所以中觀應成派什麼都不承認——既不承認有,也不承認無。

表面上看起來,這種觀點似乎有問題。在普通人的概念當中,不是無就是有,不是有就是無,在有與無這個矛盾體之間,沒有獨立的第三者。但中觀卻認為,雖然按照普通世間人的觀點來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但實際上卻是空性的。再進一步說,儘管「無」的觀點稍稍離空性近了一點,但也是分別念,還不是真正的中觀。而其他的念頭,就更是隨著有和無的安立而延展出來的,所以中觀應成派什麼都不承認。

當年達摩祖師來中國傳播禪宗即將回國之際,便讓弟子們來講說自己的證悟境界。每個弟子在講了自己的境界之後,達摩祖師給他們的批語分別是:你得到了我的皮、肉……。其中有一個弟子在達摩祖師前面一聲不吭地站了很久,之後扭頭便走,達摩祖師反而誇讚他說:「你得到了我的骨髓!」

為什麼達摩祖師的首座弟子在表達開悟境界的時候,什麼也不說呢?就是因為我們的語言很有限,連世俗諦的東西都不能準確表達。正如海森堡所說,到了微觀世界,我們的語言就像詩歌一樣:詩歌語言的非確定性、模糊性和非實用性,確定了其描述能力的局限。

既然人類的語言對微觀世界都言不及義,至於勝義、空性、光明等深奧境界,就更是無以言表了。表達空性的語言只能讓我們知道,自己以前的觀念都是錯誤的。以前我們認為,自己是存在的,但經論中的語言告訴我們,這個概念有漏洞,不符合實情。即便如此,中觀也無法從正面肯定的角度去講空性,講心的本性,而只能從否定的角度去推翻。不但推翻了有和無,還推翻了亦有亦無、非有非無,在將我們原有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執著全部推翻之後,最後剩下的境界就是空性。但世界的真相究竟是什麼?語言無法直接表達,而只能指一個大概的方向——空性與光明。只有自己去修行、去體會、去證悟,當意識徹底停止以後,才能真正恍然大悟,所以,我們只能依義不依語。

5、密宗特殊的依義不依語

從表面上看,密法的雙身像與忿怒本尊很難讓人接受,但實際上這只是一種語言符號。就像甲骨文、丁頭字一樣,所以我們也應該「依義不依語」——不要去看佛像的表象,而要看它所表達的內涵合不合理。至於為什麼佛陀要用這種特殊的表達方式,自有他的理由,因為針對特殊人群來說,這種外相非常契機。當然,針對另外一些人來說,這種表達方式就難以接受,不太符合他們的口味,所以佛陀要對不合口味的人保密,不讓他們看到密宗的書籍、佛像、法器等等。

還有,密法的五肉五甘露,也是一種代表,代表凡夫心目中最骯髒的物品。之所以接受五肉五甘露,就是為了放下所有清凈與不清凈、好與不好、輪迴與涅槃等執著。天天嘴巴上念叨「放下」、「放下」是沒有用的,真正能夠放下,就應該能接受五肉五甘露,這就是通過強制性的方法讓我們放下。如果「依語不依義」,也即依表象不依實質,就不能接受五肉五甘露。

本來顯宗學者也應該知道「四依法」的道理,而且顯宗也處處講放下,但很多顯宗的初學者在見到密宗佛像,聽到密宗行人要接受五肉五甘露的時候,所學的理論就派不上用場了。

「依義不依語」的真正意義,就是要我們消除語言的執著,達到不可言的境界。所以,學佛的人在任何一個問題上,都要「依義不依語」。

6、何時抵達依義不依語的真實境界

脫離語言以後,怎樣去依義呢?首先要否定我們原有的粗大錯誤理念,然後就是修行。

修行打坐的過程中,在我們的第六意識還沒有完全停止的時候,境界中也能看到一個光明的形象,我們往往會認為自己證悟空性了。其實那時所證悟的一切,就像水中的月影,而不是真正的月亮。凡夫證悟的,是空性光明的影子——只不過與光明如來藏有點相似而已。

所謂資糧道,就是對中觀、光明只有一些文字上的了解,還沒有任何切身體會的階段;當對空性光明有一點體會、證悟的時候,就叫做加行道。《現觀莊嚴論》當中講過,在登地之前的加行道,還需要文字般若。證悟一地以後,文字般若就可以徹底拋棄,如同過河棄船一樣。

為什麼呢?因為加行道階段的空性感覺還比較模糊,有些時候感覺到空性,有些時候連自己都懷疑:也許這不是空性光明吧?所以還離不開文字般若,需要參看關於實修與心的本性光明空性方面的引導文。在看這些典籍的時候,也能在自己的體會中,找到一些與書中所講的空性光明相符的答案,而不像資糧道期間,僅僅是憑邏輯推理得出一個陌生的空性概念,這時已經能使自己的體會得到印證了。

加行道行人如何知道自己是否證悟了呢?有兩種印證方法:最好的方法,是在上師面前印證,那個時候不允許用任何專用名詞,諸如空性、光明等等的,因為那些都是書上講的很籠統的概念,而是要用世俗的語言來描述自己的體會,然後由上師來判斷你是否證悟了,不足的地方是什麼等等。印證的另外一種方法,就是在大手印、大圓滿、大中觀的引導文上去尋找答案。如果引導文裡面講的境界,自己打坐的時候經常能感覺到,那就說明自己可能證悟了,所以加行道的時候還是需要文字。

在登地以後,因為已經切身體會到空性,這時無論有多少個成就者,有多少本佛經告訴你,心的本性不是這樣,你也不會懷疑自己的境界,而只會認為,即便經書中有這樣的記載,也可能是佛度化某些人的不了義說法,心的本性不可能是別的,這個我很清楚、很有把握,就像禪宗說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但即便如此,登地以後還是需要聽經聞法,佛經裡面講得很清楚,三地菩薩都要很用功地聽經聞法。

依義不依語的內容非常多,此處僅僅是將平時與我們的修行、念誦有密切關係的個別問題羅列出來進行了解釋,其他問題可以通過自己的智慧去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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