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是這樣出生的 | 鳳凰詩刊

05-28

孩子，你是這樣來得[智利]加夫列拉·米斯特拉爾劉雨涵（畫） / 三川玲(譯)

我忽然明白，二十多年來，我在等待什麼。在那些日子裡，我常常問自己：陽光和煦，芳草如茵，大自然這些美妙的恩賜有什麼意義？自從有了你，我就明白了，那是為了更好地孕育你。親愛的，我一直在等你！我親愛的孩子，你知道嗎？你就要出生了。我覺得細流在我深處歌唱，馬上就要見到光明。你的爸爸，輕輕地摟著我。我就像一幅紗幕，一幅有個孩子在底下睡覺的紗幕！我的媽媽——就是你的外婆——來看我。我撲到她胸前，又成了一個小姑娘。我羞紅了臉，不知所措，向她訴說我的興奮和擔憂。她用顫抖的手撫摸我的肚子，我覺得我的內心象含羞草緩緩舒展，乳汁的波浪湧上胸脯。

你就睡在我的身體里，你的脈搏合著我的脈搏，你的氣息共著我的氣息……我甚至發現我的呼吸中有一絲花香：那都是因為一個像露珠一樣輕柔的小東西，躺在我身體里！那個小東西，就是親愛的你。我親愛的孩子，你知道嗎？我常常猜想你的模樣：我久久凝視玫瑰的花瓣，希望你的小臉蛋像花瓣一樣嬌艷；我在枝葉交錯的黑莓叢中玩耍，希望你的頭髮也長的這樣烏黑捲曲……不過，我親愛的孩子，即使你的皮膚像粘土那樣又黑又紅，你的頭髮平又直，我也不在乎，我也一樣地那麼愛你!

你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或者一個可愛的小男孩，我都一樣欣喜。但是最要緊的是，我希望你看人的眼神跟爸爸一樣甜美，聲音跟爸爸對我說話一樣微微顫抖。我做了你的小鞋子，裁了柔軟的尿布。我希望這一切由我親手來做。你在我的身體里生長，會辨認我的氣息。用夏天特意為剪下的羊絨，為你做一身潔白的小衣服。我的孩子，你睡在我的身體里肯定象睡在絨毛上一樣鬆軟。你在我的身體里熟睡，我走路的腳步也靜悄悄。我的心情多麼虔誠，我的聲音多麼輕柔，彷彿加上了愛的弱音器，因為我怕驚醒了你。我輕輕地走在田野上，靜靜地倚在樹下，草叢裡的小鵪鶉，樹上的小鳥，樹洞里的小松鼠……都像你一樣，被它們的媽媽看護。

外婆告訴媽媽，怎樣配合你的出生。她告訴我，你怎樣找到第一口奶吃，她告訴我，該怎樣地溫柔撫摸你。她還告訴我，在以後的日子裡，怎麼替你洗小腦袋，怎麼包裹才不會把你弄痛。還教我唱以前哄我入睡的搖籃曲，好讓你平靜的進入夢鄉。整整折騰了一個夜晚，為了迎接上天賜給我的禮物。我額頭上全是汗水，我的身體不斷地抽搐……出生了啊，我幸福的呼喊升向黎明，和陽光匯合！親愛的孩子，你終於來到了人間！我親愛的孩子，你知道嗎？人們說，經過生育，生命在我身體里受到了削弱，我的血象葡萄汁從壓榨機流出；可我在淚水中只覺心頭舒暢！大地瞧我懷抱著孩子，為我祝福，因為我象棕櫚一樣豐饒。從此以後，你就沐浴在媽媽愛的陽光下，無論你走的有多遠，長得有多大。你的痛苦是我最深的痛苦，你的快樂是我最大的快樂。我親愛的孩子，你知道嗎？

加夫列拉·米斯特拉爾加夫列拉·米斯特拉爾（Gabriela Mistral，1889-1957）智利女詩人。出生智利首都聖地亞哥市北的維庫那鎮。她自幼生活清苦，未曾進過學校，靠做小學教員的同父異母姐姐輔導和自學獲得文化知識。1945年，「因為她那富於強烈感情的抒情詩歌，使她的名字成為整個拉丁美洲的理想的象徵。」她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成為拉丁美洲第一位獲得該獎的詩人。